发信人: zm0018()
整理人: fs294979(2001-10-05 15:28:2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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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圣的情事之我是一个诗人
许多人在许多场合经常问起我这样一个问题:“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一个诗人。”我坦然答道。
之后一定先是对方沉默片刻。
某一位下意识地打量我,从褶皱的西装直移至扣得敦厚的领结,一不小心捕捉到本人袖口的几个烟烫窟窿,连忙垂下眼皮惶惶然对我点头;
某一位的手戛然停顿在其衣服内侧口袋,(这样的手原本要掏出一张带有苹果香味的名片来),马上变戏法似地改掏一根扁“三五”烟自个儿叼起来,点烟时斜视我的嘴唇;
老祖母忐忑的目光掠过她身旁孙女儿娇美的脸庞,粗糙的老手拉低了女孩好看的丝巾;
唯有这小女孩蓦地睁圆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惊喜地问我:“那您住在哪儿?”
“李白和我是一个村儿的。”我答道。
女孩也茫然了。
我使自己的生活艰难起来了。我始终沉浸在一种淡淡的躁动和忧伤中,不停顿地思考使我逐渐看到事物的深处,它也使我的沉默变得更有价值。
我熟悉城市,就如同熟悉童年时玩的火柴皮,我只要用手使劲拍一下,城市就得翻个个儿。这样的背面我也读懂。
城市的肌肤是深灰色。城市油乎乎的手指叫工具。城市的鸟笼里养着许多老头。化妆品是少妇们的唐诗。小报是调配爱情的药酒。商场里的动物,用微笑和手势相互宰割......
当我在城市的公共汽车里看见咫尺之间的一位美如花玉香气若兰的大女孩紧紧依偎在她英俊伟岸的男友怀里撒娇呢喃时,我此时已没有什么感觉了,我如睹草木间的交流,但我可以帮助这两株精美的植物,递一个善意的微笑过去,这样的蜜糖即使稀释一百遍还是甜的。
而当我在城市的大医院门口看见一位憔悴的农村妇女抱着病重的孩子张惶无措地横穿由各式豪华轿车组成的车队时,我的心被牧鞭狠狠地抽笞着,如同一起受难的羔羊,我帮不了她们母子的忙,我能做的只是替她们痛苦,不是分担她们的痛苦,而是加重这份痛苦,使其更有价值。这们的黄连是一剂苦得实在的药。
当几位十六七岁的城市少爷叼着烟卷在夏日公园的树丛旁甩着扑克甩出阵阵爽朗的笑声时,我被寒冬的狂风吹拂着;而当一位年过花甲的环卫老工人在秋雨后的大街上 一片片捡起树下的落叶时,我却找回了春天的温暖。
我熟悉农村。农村是我儿时眺望的一个鸟窝,而今天我用语言的弹弓把它射下来。 农村的眼睛是沙丘。农村的伤口是沟壑。草地的发际是西北风。死者墓地抢活者的口粮。媒婆是带花的刽子手。吹鼓手是孝道的化妆师......
贫困地区一村之长的酒杯里有一个无底洞,淹灭掉无数青壮劳力的口粮;农村民办教师多年的雨伞是头顶这座破庙陈旧的瓦片;白条、摊派和田地里各种害虫都在农民的粮袋上作茧抽丝;洪水夜夜冲垮农民喜获丰收的酣梦。
当一张皱褶的老脸噙着眼泪望着久旱无雨的天空时,蛰伏的旱雷也击中了我的泪花。当田野里劳作的小伙子把刚刚受伤的手指搓揉在土里憨厚地笑时,此时定格的也正是我最美的笑容。
我是一个诗人,在体格上我算不上健壮,自身难保,不足以泽及他人。在生活中我也称不起是强者,我既不能站在汾河岸边仙气一口摧掉无数的焦炉烟囱,也很难使连生四个女孩的农村母亲放弃继续怀孕的打算,我不能使一个酷爱文学的中学生绕过高考而直接进入大学中文系深造,我不能使一位为爱情所困的女士找出一个能解脱自我的办法......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将自己的痛苦喂养得足够丰腴,这条思想的苦蚕吮吸了足够的阳光、水份和桑叶,作为供品放在人类集体的祭坛上,随便来一位咬几口,都能嚼出些质感来,品出些滋味来,就着这道小菜可以使人们咽下生活这杯甜涩苦醇的魔酒了。
“我是一个诗人”,这样的说法不表明我的职业,不代表我的财富,只是我的精神状态,一种纯粹的朴素的而我的生命必须赖以生存的情感因子。
“我是一个诗人”,我这么轻易地把它说出来,不是要表明自己有丝毫亢奋或自卑的情绪,不是要说明自己需要拥有某种价值观的人来表示认同,而我只是这样去想,去做,去付出,如打碎一只尚未雕琢完毕的景泰蓝瓷瓶。 而瓷瓶的工艺呢?生下来第一声啼哭--感激母亲(孩子的海多么简单)--远离母亲(烛光中的远方)--思考人生,走向先哲(刀锋上的舞蹈)--写诗,生活--吸烟的姿式--吐出二十几岁的烟圈......
朋友们,你的笑容黯淡了,为这个远离爱的故事;好兄弟,你的眸子幽静了,为这些有关真爱的文字。可你不会知道,此时雪后隆冬的土旧小屋里,一个瘦弱的北方青年正伏在子夜的台灯下泪流满面,写着一些与你们有关的但你们可能永远也无缘看到的文字,窗外凛冽的狂风渲染着他炭火一样炽热的爱,他的眼睛也许是这个世纪最后的灯盏。
朋友,请带上这盏灯上路。
---- 情圣; 一个被放逐的校园诗人.一个生活在主流社会的边缘人.
当掉我的花园/换你的回眸/我是最富有的流浪汉/ 当掉我的春天/酌你的微笑/我是最快乐的苦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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