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hihnc(小怪)
整理人: tu__tu(2004-11-16 14:27:4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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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说那就是忧伤
能打动人的不是伤痕和苦难,而是幸福,失之交臂的,或者不可企及的。意外地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说他在异乡染病,孤独长夜,好不凄凉。高烧的夜里觉得自己要死了,却不知道向谁去求援。于是翻出我的电话。想起那些朦胧而暧昧的如歌岁月,怅然难了。
心情被他煽动得沉郁起来,不知道谁来劝慰谁。他给我听他在的城市下了大雨的声音,我说那且算是痛悼我们一去不返的少年吧。他哭了。他的哭声很悲恸,我所听筒搁下坐开一些还能听到他那头的雨声哭声。
大概三四年前,去医院探望术后的朋友。那个挤了八张床、普通而陈旧的大病房,满眼里都是忧郁的人。门前,有一个青年男子,扶着门框哭得也是这般悲恸。朋友告诉我,那个青年是对床女孩的男朋友,清华研究生。女友是在北京读古典建筑的苏州女孩,不久前发现胸前有肿块去检查,医生就说要动手术。切片结果出来说是癌,手术于是继续了下去。家人和同房的病友都震惊不已。女孩子才二十一二岁啊。
我当时听了这些,觉得心里晦暗极了,因为这个女孩的情况很像我的中学同学。我跑过去看那床边的姓名牌,不明所以,有一张重病号的红牌插在那儿,血淋淋的触目惊心。这时候他们家有人送饭来,我看到青年打开饭盒,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大颗大颗打湿了米饭。他噙了一口在嘴里,哽咽难当。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我将要告辞的时候,女孩子被送了回来。瘦长的身体在白被单下面好像什么都没有。我看到她的脸,我知道就是她了。那个喜欢看武侠小说,喜欢短跑和跳高,喜欢香港歌星谭咏麟,喜欢用最简单的步骤完成最繁复的数学,然后用最骄傲的神色来挑战老师权威的那个女孩子。我们不同班,但共有一个要好的女友,相互也算是说得来的朋友。
可是现在她却躺在那里,得了这样的重病。璀璨如花一样的女孩子,突然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美丽的一部分。从病房里跌出来,我挂了电话给我们共同的那个朋友,她在电话里当即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不算温暖的春日里,我在公共电话的大黄帽下面和电话那头的好友,哭泣出声。
当然,女孩现在很幸福,因为她有爱情。清华的男友娶了她,爱着她。为了治好她的病,他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东渡打工。
其实千里之外,家乡老友的安慰不过微风如缕。于是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哭泣男孩听。他安静了很久。我对他说,把孤独从生理病痛上暂且剥离出来交给我,吃药睡觉,醒来大雨停了,就是个炎炎夏日了。在人地生疏的汗,别流泪。
年少岁月,健康和青春一样是锐利的。这是一段向上的生命岁月,从"生"里面走出来,离"死"还有一段时日,所以骄傲地昂首阔步。可是我们又步向何方?忧伤总是猝不及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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