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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癌,就在我身边(3-5)
发信人: padam(亚当)
整理人: yiffs(2001-02-06 09:38:04), 站内信件
(3)我
     我已经26岁的人了,但好像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小时候,除了读书成绩好之外,其他方面几乎是一个傻瓜,所以只是受到老师的重视,其他人对我都不敢恭维。那时候,我老是被我母亲骂来骂去,她骂我懒,骂我笨。我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也随便她骂(后来她与别人聊天时说我脾气好!真是的!)。不过自己也越来越变得小心翼翼,越来越变得没有自己的思想,无论做什么事,总是担惊受怕,怕被人斥责;一直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胆小鬼。
     我自己的外貌长的不大好看。爷爷年轻时是个少白头,父亲也是,我也继承并发展了“祖业”,小时候头发就变黄了,小学四年级就有白头发,到了高中白了80%了,后来我每个月染发一次,可以稍微的掩饰一下。可是到了大学头发越来越少,现在快成“三毛”了。我的脸型也长的不好看,这是我的女朋友告诉我的。小时候长了不少青春豆,被我一个个挤破了,现在脸上是斑斑点点,坑坑洼洼!唯一长的好一点的是身材,我想这与我的体育锻炼是分不开的。
小学幼儿园时就有对异性的幻想了。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手淫,可能是我三年级的时候吧。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到现在仍然如此。那时候对手淫了解不多,以为是自己的“专利”,心理压力很重,加上自己外貌的“丑陋”,我变得越来越自卑。尤其不敢与女孩子交往(到现在仍然在女孩子面前自卑)。总之是形成了恶性循环。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对我的关心很少,我记忆中只有母亲对我的咒骂。一直到我考上大学,母亲才停止了她对我的骂。每次回到家还使劲的煮鸡或鸡蛋给我吃,我说我在学校已经吃了很多了,她还是要我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对我的一种补偿。不管怎样,我一点都不责怪我的母亲,我知道农村的妇女都是这样,她们本质上是善良的,对子女没有理由不爱。
白发、手淫、母亲的咒骂、贫穷的家境对我的性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我现在是一个敏感、胆小、自卑、无节制、没有主见的研究生!我女朋友对我说,你看起来很老土,也就是又老又土,而且傻傻的。我想,我就认了吧。但我还得活呀!我不能因为我的这些特征就寻短见吧。即使天生我才没有用,我也得活下去。
我从来不敢主动与漂亮女孩子接触,但一直很想有个女朋友。想到无以复加了。每到一个环境都有一个或几个意中人。这些人也是自己意淫的对象。终于,在大学时,我鼓足勇气给一些我认识的女孩子写信,或者遭到委婉的拒绝,或者没有回音。对一个女孩子(叶J),我在与她接触的时候以为她对我有意,我也喜欢她,于是写信给她。想不到她说她有男朋友了,这对我产生了很大的打击。伤心了三年!本来我成绩可以更加的好的,但……
后来我注意到了杨,她是不认识我的。我看她也好像比较失意的样子,于是给她写了封信,在信中我表现出了信心十足的姿态,并说我很帅。后来她见了我,写信对我说我很象《简爱》里面的罗契斯特(一个丑陋的男主角),我又伤心了。那天晚上,我在教学楼202准备写信与她断绝关系,她却出奇的找到了我,于是我们之间的故事开始了。现在差不多与她恋爱两年了,我们之间过的不是很如意,这主要是我这个人傻傻的不懂风情,但我尽量迁就她。

(4)魔鬼的阴险
     读大学之后,暑假一般我都不想回家的。一是觉得家里学不到什么东西,二是家里农活多,觉得干那些活实在有些划不来。比起学一些更有用的课本知识来说简直有点浪费时间了。(辛苦了我的母亲。读者们原谅我的这种想法。)
     但是去年暑假妈打电话叫我回家看看爸爸,因为他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要呕吐,而且经常这样。于是我马上回了一趟家。
     父亲依然如故。
     身材瘦,脸色黄,皱纹多,头发胡须全白了,一笑露出镶上去的几颗银色的门牙。由于嗜好吸烟的缘故,银牙都变黄了。他穿的衣服很旧,但没有破。(这年头,大家穿衣都不用愁了,即使像我这样的贫困之家)。
     父亲性格很固执。也很压抑。
     我记得我读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他得了糖尿病,那时候他神志迷糊,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我们以为他得了精神病。发病的时候他在东莞某工地做“民工”,染了头发,但没有染好,掉色了,好多头发都变成了红色,加上他得病,看起来有点像疯子了,回到家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怕什么。后来他的病得到了治疗,他坚持吃药,但坚持一两年后就不吃了,他说吃腻了。后来他也一直没事。就一直呆在家里做做家务。
     父亲性格孤僻,所以与邻居的交往很少。有空时也不去别家串串门儿。只是看看电视,抽抽闷烟。他非常喜欢抽烟,但由于家里没钱,他就省钱专门买烟丝自己卷来抽。烟丝的味道很浓,对身体伤害很大,我们都很讨厌了。但他怎么都不愿意戒烟。我们也就随他了。生病之后,邻居们也不来看他了,他除了在邻居们到我房间里来聊天的时候,才来凑凑热闹,顺便可以讨些好烟抽抽。后来我姐回娘家的时候就给他一条好烟抽。我蒂也如此。
     七八年来,父亲一直这样过活。可怜的人!
     
    在家里,我亲眼看着他吃饭,呕吐,一两天要呕吐一次。我们知道他有病了。妈妈怀疑他是食道癌,我也这样怀疑。于是叫他去看医生,他不去,死都不去,说他自己没病,不要浪费钱。后来我死活还是拉他到镇卫生院去看看,医生对他进行了X光透视,说怀疑有食道癌,叫我们到县城医院去确诊一下。后来拉他他都不去了。他老是说不要浪费无畏的钱了。于是我回到了学校。也暂且不理他了。
    后来我大姐和大姐夫也去了我家,我姐夫还特意开车过来了,叫他去地区级的医院看看,并告诉他我姐夫会负担全部的医疗费,他还是不肯去。
所以他的病就这样一直拖着。其间我妈也叫他去看医生,他都不去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看钱不破!他不去看病,是因为我们家没有钱,而他又不愿意用别人的钱!
我大姐夫家已经为我们家付出够多的了。最主要的是负担我读书,每年都要给一部分钱。我本科的时候每年的学费3500元,每个月的伙食费起码要300元。这些费用主要由我大舅和我姐夫负担。一直到我读了研究生,负担才减轻了一些。
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候其实是可以想办法让爸爸去看病的。但是私底下,我们有这样的一种可怕的想法:即使确证他是癌症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要知道,癌症是不治之症!治疗也只能暂时延长寿命,而且,我们的确负担不起昂贵的医疗费!就有他去吧!
我时时为自己有那样的想法而感到痛苦!是我们,用旁观的眼光,送父亲到生命的终点!

(5)绝路
    回到学校后,我一直忙于自己的学业,对父亲的病情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有时候,我会打电话回家给我母亲,问问她家里的情况,并且问问父亲的病情。她说爸的病就是那样的了,只是加重了一些。我也就不大放在心上了。
寒假来了,我是一定要回家的了。
回到家里,发现父亲的两个嘴角已经深深的凹下去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那样子。我帮他染了头发,并叫他剃了白花花的胡子。
他每一餐都会呕吐,而且已经不能吃饭了,只能喝粥。喝了粥也会呕吐出来。三餐中有一餐他能接受就已经很不错的了。再过一段时间,他连粥也不想喝了。
我又说服他到医院看医生,他同意了,一开始医生开了些中药,他喝了又呕出来。看来不能吃药了,所以后来给他打吊针(也就是静脉注射),注射白蛋白和氨基酸,以维持他的身体的能量。
我又叫他去县城医院看,他不去。
后来他自己实在太痛苦,连接一两天都吃不进去,饿得头脑发昏了,才被我的一个表姐说服去县城医院看看。我与我的表姐带他到县城人们医院,医生给他拍了X光照片,诊断结果为食道中下段cancer,中晚期了!医生说即使是做手术都意义不大了。而且要到省级医院去做。医生只给他开了点氨基酸。
我们无言了。事到如今……
带我爸去看病的那天是大年初五。
现在我们的想法是不要让他在正月十二赏丁节前死去。但是,他的病情在加速发展。
这个学期我想在某间学校教visual basic。所以我对我妈说我想早点返校,备备课。家里没有电脑,学起来不方便。我原先打算大年初四返校的,因为那时车费便宜。但我妈叫我多留两天。
正月初五我带我爸去看医生,正月初六我到人民医院拿到我爸的X光底片到我姐夫家,我姐夫住在地级市,我想叫他带我去问问那里的医生的意见,(因为我爸不愿意来,所以只能拿他的底片来求诊了)。医生说我爸身体太瘦,手术不能做,只能放疗化疗,但那样不能断根,会复发,而且费用昂贵。
其实,我妈的意见我是知道的。她的意见是:就让爸去吧。
我妈跟了我爸,她是不满意的。在我的印象中,他也经常骂我爸没用,也许我爸的确是那种“没用”的人吧,头脑不灵活,不会赚钱。又有很多不良习惯。在我爸得了糖尿病后,我妈更是跟着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她对我说,爸一开始得糖尿病时,他还经常哭,但是现在心也凉了。她对我说:就让你爸去吧,不要让全家人一起痛苦了。
我默认了,我感到痛苦!看着父亲就这样死去,我竟然无能为力!如果我能赚到钱,我想我一定要把老爸治疗到底。
后来我在正月初七回到了学校。
返校的前一天晚上,我亲自给爸冲了鱼肝油,并看着他喝下去,并且偷着我妈给了他100元钱,我作为我爸的大儿子,不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这100元钱是我对他的仅有的报答。我感到深深的愧疚。虽然,我的爸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但他毕竟养育了我,并且用他的微薄的力量,为我们默默的奉献一切。大年初七的早上,我爸还睡在床上,我叫了一声:“阿爸,我走了,你保重身体啊!”然后就踏上了来广州的路途。也许,那天晚上是我爸见我的最后一面。
现在,我在学校等候的是不幸的消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我再一次痛苦流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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