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ia---feng(夹缝.百合花)
整理人: arna-zh(2004-08-23 21:28:06), 站内信件
|
(上)
灵动的眼睛,嵌在小巧的脸上,阴雨霏霏中,擎起一把淡蓝色的伞,雨水“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上像有规律的鼓声,眼角一抹细微的笑,随着雨水,款款流出。
她叫思思,但喜欢被人叫成“丝丝”,日复一日穿着丝质的衣服,喜欢和丝有关的任何事物,比如广告中说的:秀发如丝般柔顺。手指抚过及腰的长发,被雨水掠过后有了一丝的粘连,“一丝”,思思笑了,又是一个丝。
到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稍作休息,把湿衣服换掉,就坐到了电脑旁。电脑荧白色的光,在脸上明灭,思思的表情,看不出喜忧。
隐身上了QQ,却发现所有的好友,都是灰色的,望着屏幕发呆,日头西斜,坐到了天荒地老,坐成了一尊象牙白色的化石。
思思从不相信网络,所以上网时便多了一分的坦然,游弋于网络的长河中,闲庭信步的四处打量,网络好大,盛起了整个世界,网络也好小,十只手指,即可以操控。
沏一壶香气撩人的乌龙茶,淡淡的烟雾,螺旋状的上升,不敢深深的吸气,思思怕自己在香气中眩晕。浅尝一口,沁人心脾,乌龙特有的醇美香滑的流遍全身,她仿佛看到了茶水在血管中窜动,然后,随着汗腺,焕发出奇特的异香。
人们所说的“醉茶”,想必就是如此吧。
“嘀嘀”QQ的界面上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张开了笑脸,一下下的跳跃着,思思忘了什么时候加了这个叫“平常心”的家伙,打开了对话框,看到了一张黄色的笑脸,思思百无聊赖的发过去一个小猪,看得对方笑了起来。
于是,两人开始了对话:你好,美女。
思思看到他的称谓,笑了起来,网络上流行着一种善意的称呼,放眼望去,塞了满眼的帅哥美女,不知那位始作俑者会不会躲在角落偷笑。
“你好无厘头,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美女。”无厘头?思思看着自己敲出的字,百思不得其解,无厘头这个词,几乎和帅哥美女一样,瞬间流遍了网络,无意中用到,自己也不明白如何解释,思思曾经查过字典,很多网络专用术语,都是在现实中的辞海,寻不到的。
常在网络中游泳,难免沾染上一些新鲜的习气。
过了一会儿,那个“平常心”回话: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叫媚眼如丝,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网络中的聊天就是这样便捷,一个人可以分成若干份,和不同的异性调情,思思知道,那个人肯定不是和自己一个人在聊,所以也就不再理他,继续找着漂亮的文字读着。
“嗨,美女,还在不在?”良久的沉默后,平常心又说话了。
“在呀,就是无聊。”思思说着。
“既然无聊,就说说话吧。你为什么叫媚眼如丝?”
这种无聊的招呼,思思懒得去理,想了半晌,反问“你为什么叫平常心,何谓平常心?”
“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向凉,寒即向火。”
思思对这十六个子相面似的看着,笑着打上“饥来吃饭,困来即眠。”
平常心呵呵的笑了起来:是啊,就是这样,我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简单的心态。
“哈哈”思思突然来了精神“这谈何容易,凡夫俗子在功名利禄中打拼,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件不是平常事,可哪件能让我们轻易放下,更何况竞争激烈,面临下岗,谁还能平常的起来。”
平常心发过一个竖起的拇指,赞许的说:好厉害的嘴,呵呵,我喜欢你的理论,红尘中的俗士,都注定活在患得患失中,说起容易做起难,就像医生说做人要制怒,保持乐观,不吸烟,不喝酒,养精蓄锐学会制欲,可他们也未必真会这样做,举个例子,面对一个唱高调的人,你告诉他,你家里刚刚丢了二百元钱,你看他还能不能坐在那里跟你继续唱。
“哈哈哈哈,”思思对着屏幕笑了起来,“是啊,所以平常心谈何容易,这需要慧根,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那还要得道的高人还有什么用?我们和高僧又有什么不同?”
“不错!”平常心回复的速度很快,“世上许多的事都是这样,难归难,却不等于不是个好道理,也正因为是个好道理,才会难,会矛盾,至于我,呵呵,只要能平常一分算一分了,了解一个道理,也是一件不小的收获。”
思思看着,会心的笑了,她从没想到,那个夜晚,会遇到这么有趣的一位聊伴,直到东方吐露了一条淡淡的红边,思思才下线,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不经意间,和那个平常心,竟然聊了一夜。
被雨水浇灌湿嗒嗒的头发,已经在夜风的洗礼下,渐渐干透,又是一夜的无眠,思思的脚步有些轻飘飘的如坠云雾中,踩着满脚的棉花,安然入眠,梦中还在与平常心激烈的争论。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思思自己打理一间小小的书社,其实就是一个贩卖文化书籍的小店,只不过说的高尚些而已。今天不愿再出门,窗外阴雨连天。
打开了电脑,无意中等待着平常心上线。
(中)
“嗨,美女,来了,是不是在等我呀?”平常心又在版面上跳跃起来。
思思突然感到有些激动,但让不愿承认心中的悸动“谁上网不是因为无聊,我也是凡夫俗子,所以只是无聊。”
“哈,好硬的一张嘴,”平常心打字的速度快了很多,思思相信,现在的他,肯定只有自己一个聊伴,“那好,凡尘中的小仙子,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啊,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网上的邂逅似乎成了思思的一项功课,思思不愿承认对平常心已经有了超出朋友界限的惦念。在她小小的头脑中,网络就是网络,虚拟就是虚拟,而且,从谈话中,她知道,平常心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儿子在年初刚刚降生,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没有完全的泯灭。
所以决定压制这份牵挂,在两人之间划上安全的界限,告诉自己,如果是单相思,就定格在心中,足够了。毕竟有一个人可以看似无所谓的聊天。
她们天南海北的聊着,对政治对时弊,对风花雪月,对唐诗宋词,对流行歌曲,无所不谈,思思已经不再喝茶,她大杯大杯的喝着咖啡,对于她,每个夜晚都像挂满肉桂的“卡布奇诺”香甜甘醇。
“卡布奇诺”是一种漂满肉桂和奶油的咖啡,确切地说应该算一种咖啡饮料,入口软绵绵的,喝上一口,嘴唇上沾着一圈白花花的鲜奶,像偷吃生日蛋糕的孩子般快乐,但思思不爱喝“卡布奇诺”,她只喜欢热腾腾的“摩卡”。
“摩卡”像一个等待爱人的痴情女子,袅袅的站在风中,衣角吹起,头发丝丝缕缕的如成排的稻田。多加伴侣,少加糖,每天如此,日复一日。
思念和回忆犹如拉开的大幕,轻轻掀起一角,便看到了角色的裙摆,继而是整出的剧目,在心头一点点地上演。
“丝丝,你好吗?我想你。”平常心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亲昵地叫着她的乳名。
“在呀,我在呢。”思思回复的时候,心骤然抽紧。还是眷恋的,无论如何压抑,人终究骗不了自己。
“丝丝,我病了。”
“怎么了?心,你哪里不舒服?”思思发现自己打字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是相思病,丝丝,我想你,每天都会等着你,无论多晚,只要你上线,我都会等你。”
眼泪落于深夜的键盘上,有些冰冷,残留到嘴角的,咸咸涩涩的。
“心,求你,不要这样,我会沦陷,撩拨一颗卑微的心,是不道德的。”
“不,丝丝,你应该知道,在网上咱们已经认识一年了,你记不记得,去年的今日,咱们相识了。”
思思怎会忘记,手机的记事簿中,那个日子赫然的画着红色的圈。
不知是夜的黑,还是暂时的脆弱,思思问了一个万劫不复的问题:心,如果咱们见面了,你会不会爱我,或者说,如果我出现的早,你会不会娶我?
“当然会,如果见了你,我会不顾一切的拥抱你,把你揉入我的身体。”
思思盯着屏幕,一瞬也不愿转移视线,看的泪眼迷离,“噢!心,我的心,我该怎么办?我们会下地狱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醉死在石榴裙下,才不枉活一世。”
瞬间的万劫不复,呼啦啦的压来,思思在颤抖中关上了电脑,她知道,继续的结果是颠覆,是毁灭。
(下)
接下来的日子,思思不敢再上网,每个深夜都是一次痛苦的轮回,在涅磐中苦苦的挣扎,身体的每个角落,支离破碎的疼着。
在书社中,思思魂不守舍的经营着,错误百出,她在每个顾客身上找着平常心的影子,也许这个人的鼻子,和那个人的耳朵,长得有些像他。
思思书社的生意,日渐惨淡,她想也许支撑不了多久,以后的哪天,她也会像每个上班族一样,在人流中穿行,坐公车,转地铁,无休止的行走。
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很晚,直到无处可去,才回到了黑漆漆的家,屋里没有一丝的光,站在窗下,思思想起了平常心,是不是每天回家,都会有人亮着灯等他,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婴儿室传出悦耳的啼哭声。
“丝丝,是不是你?”突然被寂静中的一声呼唤吓得丢了魂,思思急切的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模糊的伫立在夜色中,一袭米黄色的外衣,被风撩拨得“噼啪”直响。
忘了语言,两人眼神热切的交织,随着越来越近的男人渐渐清晰,思思的眼睛含着泪水,一种宿命感油然而生,她已经猜到,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静静对视了一个世纪,思思想起了他的话:如果见到你,我会不顾一切的拥抱你,把你嵌入我的身体。
思思飞奔过去,投入了他的怀抱“心,是你,真的是你!”
“丝丝,”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出,仿佛长在了自己身上“你竟然消失得那么彻底。”
昏黄的台灯,屋中的一切罩上了梦幻的外衣,在情感的烘托中,都镀上了金黄色。可有谁知道,如果剥去了外衣,只有阴影。
平常心珍视的亲吻思思的头发、身体,疾风吹散了黄花,胭脂残红,牡丹泣血,满室流香。
思思在平常心的怀中低声抽泣,一个真实的身体踏实的环抱着她,而这个身体发自于网络,曾经毫不信任的虚拟空间。
“在想什么?”平常心黝黑的眸子,深夜中焕发出奇异的光线。
“在想你。”思思抬头专注的看着身边的男子,“我在想,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不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吗?”
“我想见你,非常急切地想你,”平常心抚摸着思思的长发,油滑的像蜕皮的蛇。
泪水顺着颊流到了平常心的腋窝中,吻着思思的泪痕,“丝丝,你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孩,我要珍惜你的一切,和你到没有人的地方隐居。”
思思没有说话,静静地窝在平常心的怀中,安静的小猫般的,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点点的笑意。
梦想和现实,存在着颠扑不破的鸿沟,当平常心的手机响起的时候,飞快的看了思思一眼,便走出了屋,在短短的几分钟,思思想了很多,身体瞬间冰冷,她凑到了门口,断断续续隐约的听到“乖,不哭,我只是开会,很快就会回去……想,我怎么会不想你和儿子呢……”
候机大厅嘈杂的环境中,思思紧紧抱着平常心,手里攥着他的衣摆,不愿放开,广播中催促的声音反复响起,平常心拍拍她的手“乖,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宝贝儿,放手了。”
他几乎强行掰开思思的手,转身走入玻璃门,思思突然大声地叫着:心,我等着你,到天荒地老。
平常心回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消失在拐角。
思思哭倒在地上,深深的痛侵入身体,她知道,这一别,即是永诀……
事后,当思思想起的时候,突然绝望的想到,她忘了问他的名字,在现实中,她们只是陌路。
从那天开始,网络上的平常心彻底的消失了,思思想起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也许对于她来说,平常心只是一个从电脑中走出的幻觉,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