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hongshu_()
整理人: yiffs(2001-02-06 09:49: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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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家书往来,一年下来计有三、四十封,邮路漫长,信件的往来往往需要十天半个月,我坚持着每周发上一封,以便使这鸿雁的飞行继续下去,不作片刻的停留。我非常害怕这邮路有天忽然会断绝,然后是电话不通,机场关闭......那时的我,真会被遗忘在另一个世界了。
家书里有爸妈的近况,心里很高兴他们能有少见的安康,如若我在家里折腾,他们反而会有更多的心惊胆战吧;而现在,我把家书里的生活汇报编造得如此完美,连我自己读起来都不肯释手,要痴醉了去。
掐指算来,还有一年不到就可以回家探亲了,乍一想到这些,脑海里便又想起机场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啊。
夜里下雨了,凉凉的气温,灯因为电压太低而变得昏黄。看了一会中央四台的“中国音乐电视”,回宿舍写日记。
有父母的保护伞在,是一种幸福。但我在风平浪静的环境中会变得又懒又蠢的。一个人也不会始终喜欢一种残酷竞争的环境,而且有时满足现状也可能是一种美德,过高的追求和期望往往使人变得更麻木和疯狂。
常有一种避世的念头,对现实世界厌烦和失望的地方太多,好象期望有一个僻静幽雅的地方让我躲起来,与纷扰尘嚣离开得远远地。
刚来时踌躇满志,满怀信心想干一番事业,现在一路走下来,还是震惊于人性中丑陋的一面:阴险、残酷、狡诈、自私、没有同情心......面对这一切,唯一能做的是逃避,逃得远远地,尽量不去想它,免得伤害了自己的好心情。在这种没有信任和友谊的环境里,心情能不很差和孤独么?
闲极无聊,给自己的房间起了个名字叫“寒蝉居”,我拿打印机把这仨大字浓墨重彩地打出,张贴在房间的墙上。经理忽然有一日来访,驻足在这字前作了长考,却并没问神情颇有点紧张的我所以然。所以然吧。
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自号“寒蝉居士”,表示这里了无生气的生活,除了机械地工作和学习,对个人情感思想只能“噤若寒蝉”。另一层意思,这里的生活也象极点是僧人“参禅”,苦参以求领悟,一种很苦的“寒禅”。有打油为证:腹中素芹是福享,山里寒禅须苦参;几年无书字不详,数行不通吾一僧。
黄山谷在黄州知府任上做梦,见一老妇唤人吃面,梦里的他,一时嘴谗吃了人家香案上供奉的一碗芹菜面,醒来犹觉这素芹在唇齿间留芬,便循梦中道路找到一位老妇的家,老妇告诉他,昨天是她女儿二十六年的忌辰,而黄山谷此时正好二十六岁。参观老妇女儿闺房时,黄山谷竟然凭着记忆摸到了放钥匙的地方,打开了那放有许多文稿的书柜。
我在这里,吃了记不清是多少次的芹菜,老是想起明人袁枚评黄山谷这个故事的“书到今生读已迟”一句。黄山谷的诗书画这么绝,并不是今生开始读书的,前世已经做了很多的文章了。
我就想,有时会对这里有种奇妙的熟悉感,恍惚如梦魅地,也许是因为前世曾读过这里吧;而且那个前世,已把文章做得很绝,使今生的我再不可能有过多的想象。
前世与今生,还有谁有空做过这样的思考。
(十一)
圣诞节快要到了,照惯例,公司是要组织去旅游的,但今年总统大选投票定在29日,15个总统候选人你争我夺,相互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并且栽赃,死了好几十号,哪里有心情和安全感出去游玩呢?
大街上是一派节日气氛。
商店、娱乐中心都张灯结彩,圣诞老人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对人们说:“Merry Christmas”,还有各种肤色的小孩子吵吵嚷嚷地跑来跑去。这些,是唯一能让人想到人间尚有一脉温情的地方。
这里的人们在圣诞节,要选择一份礼物,送给自己的朋友同事,甚至公司与公司之间亦然。圣诞礼物一般是巧克力、威士忌酒、糖果、日历、笔记本等等,必须找一个盒子用彩纸包装好,再附上一份贺卡。
有往来的供应商RICHARD风风火火赶来,把一只崭新的拷克箱“嘭”往我桌上一放,说,MR.*,给你的圣诞礼物!我着实吓了一跳,这一箱子礼物,要是钱,该有多少?晚上打开来细看,却是一小包巧克力与一张贺卡。得了,空箱子,明儿穿草鞋转送别人吧。
当地人一般从12月24日起放新年假,最长的要到1月中旬才开始上班,这段时间,所有的商店都关门,而不象国内的新年是商家赚钱的好时节而且工人们不得不加班。
当地人在这段新年的时间里,都要不远千里,赶回老家与家人团聚,共度新年。好多驻在当地的外籍也必定争取回国,在这个一年中最隆重、最大的节日里与家人在一起,这一点,几乎是视为天条一样的情感。当然我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我们最大的节日是阴历新年。
在有钱一点的人们的院子里,圣诞时节你可以看到一棵打扮得很漂亮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一种叫“漫天星”的成串的小灯,五颜六色地闪烁。树是用柏枝做的,枝叶上又挂满各种各样收到的贺卡、糖果、彩色的纸条,各种小礼物。
星期天和法定节假日的街道尚是冷冷清清,更别说是圣诞节,是没有购物中心营业的,所以在节日前,人们都把日常用品买足买齐全,到圣诞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同家人呆在一道,珍视这一个一年一次的聚会。而江南的这个时候,我们都是往外走的吧,逛街,买东西......
郊区有几个很大的贫民区,因为怕遭遇麻烦,没敢去,所以不知道这里的穷苦百姓是怎样过圣诞节的。
虽然没有牌子竖在哪里说明,但我感受得很清楚,街区、居民区甚至是购物区都是分富人区和贫民区的。富人区鲜花树木遍地,别墅掩映其中,商店富丽堂皇,灯火闪耀,安静吉祥清洁;穷人区垃圾遍地,过往的行人衣衫褴褛,街上人群吵吵嚷嚷,偶然进去提心吊胆,不敢让钱财露眼。
这是一个比想象残酷得多的国度,虽然她很美丽,但她属于有钱人,只是有钱人的天堂,只要拥有足够的金钱,就可以买到世界上所有可以出售的东西。我们的公司忝列于剥削阶层,但我并不有钱。剥削程度同印巴人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印巴人拥有绝大部分的工厂、公司和商店,垄断了市场,哄抬物价,他们一跺脚,这个国家的经济能瘫痪下去一半。感觉里,当地人一般因此仇视印巴人,对中国人还是相对友好的,而且历来中国政府在这里的经济和道义援助的投入,是相当巨大的。
肯尼亚一夫多妻是合法的,只有少数受高等教育的人,才会遵从一夫一妻的做法。许多土财主能娶到八、九个老婆。当地人说这是因为肯人口性别比例失调,女性比男性多造成的,其实,是由于贫穷的原因,穷人的女儿只好草草找一个衣食着落。这里也没有计划生育制度,一切自由,政府对婚姻、生育均没有限制,但儿童死亡率极高,是医疗条件不好或费用过高造成的。这方面的自由也诱发了社会风气的恶化。AIDS在有一个城市是八个人有一个,非常可怕。基督徒说这一切是来自上帝的对人类不自律行为的惩罚,圣经上记载得很详细:“......不可治愈的瘟疫将流行......”
结婚仪式一般是去教堂,没有必须的政府手续,教堂的数量已经多过了学校。教堂出来是饭局。
贫穷落后是这个国家的潜在危险,也可能是将来社会起变化的起因,了解到普通百姓对政府的不满情绪已经很高涨,真不知道这个国家将来会发生什么。
(十二)
今年的圣诞节,过得特别的无聊,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打牌、睡觉,由于大选的原因,也不敢出门闲逛。写给朋友的信里,问他有没有看中央台关于肯尼亚大选的报道,并问他是不是觉得滑稽。对,这就是非洲。
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
时间也许就是象脚步声一样的东西,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才一个星期没有看日历,光记了礼拜几,偶尔一翻日历,惊诧和失落一下集聚过来,对于短暂的生命有了深深的负罪感。
假日里忙上忙下,终于架好了自己的碟形卫星天线,所以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可以看上LIVE CASTING,而再不是跑使馆借录像带了。去年的大年夜,使馆的阿姨看着等候她录带子的我,笑我是“跑片”,她现场录完一盘,我扭头钻车里就跑,弟兄们还等着欣赏呢。一个晚会,我要跑上多少趟。幽默的阿姨第一次问我的是:“你怎么胖了?”,最后一次问我的是:“你怎么瘦了?”。
人瘦人肥,我问同事丁先生有什么感觉,她的女友新近在信里跟他说了“BYEBYE”,因为经不起常年的等待。丁说:管他人肥人瘦,即使人生人死,我不信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女孩,赶明儿请你去夜总会耍耍。
我无言,触目尘世,一片浮嚣,能有几个女孩经得起如此漫长的等待的。既使良缘已成,最终耐不住等待的,劳燕分飞的,例子不要多了去。我答应陪他去夜总会了,不为什么。
几个同学来信告诉我他们做上了爸爸,忙乱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觉得这种生儿育女的职责活生生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父母辈的催促,让人无所适从,压根儿就没有这种心理准备,想要很快成为一个父亲,但恐怕由不得我们这些小青年的。想象着终于有一天,静下心来的时候,会有一个“女友”对我说:让我们要个小东西吧,或许那时候我已准备好了。不过这些想法很奢侈,只是一个流浪太久的人的一种滞后的心理。也许顺着命运安排好的轨迹走,我会做得更好,一边带着梦想,一边非常现实地积极生活。“其实从心底,还是很喜欢小孩的,只是不知道怎么来养活。”,同学在信里说,而我则记着同学的另一句话:对于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来说,遇事怎么想,怎么做,都由自己把握衡量。
(十三)
这真是一块灾难深重的土地。
由于大选的缘故,公假加长了。由圣诞前几天开始,直到元旦将近十天的时间,举国处于无政府状态,邮路也受到了影响,接不到家信了。
肯尼亚经历了政治骚乱之后,又经受着自然灾害的肆虐。EL-NINO使一月份以来的气候反常,本来处于旱季的一月份却暴雨连连,几乎每夜一场大雨,无休无止,且雷电大作,山洪、水灾、泥石流的报道长篇累牍,连内罗毕夜给水淹了。交通时断时续,道路桥梁毁坏严重,到机场的路已暂时关闭。有的地方霍乱和虐疾开始流行。
不知道费尽心机获得连任的莫依总统如何去应付这种局面。有人在报纸上撰文说,肯尼亚其实连“发展中国家”都挨不上,因为笔者活了三十几年,从来没见到真正的发展。的确,只要看看有着美丽的自然风景的内罗毕的市政设施就知道了:没有一条街有完整的路灯、难以找到一条水泥马路、垃圾到处堆放、公共厕所污水横流......这是一个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国家,而总统竞选时的口号则是:他可以保证肯尼亚不发生内战。是啊,非洲国家有几个不内乱的呢?相对于人民流离失所,还有什么不好忍耐的呢。
小年夜——没有鞭炮
厄尔尼诺暴雨总算停了,天空又重现高照的艳阳,明显是进入一个夏季了。肯尼亚的新年早已经过去,工作一切照常。
想念着江南的夜晚,暮色里那远远近近次递开放的焰火,还有鞭炮声里热气腾腾的黄豆饭......
参加了中国公司、经参处和使馆组织的晚会,上海电视台竟然也派来了记者。先填饱肚子,然后是抽奖,中了一个价值25美元的剃须刀,没有抽到白金项链这个大奖,很是遗憾。
电视台的人多才多艺,甜美的歌声足以抚慰人心。而大使更是回忆起了与访非的主席同机时的情形,分别用英、俄文唱起了当时唱过的世界名曲,使人想象到在那一次飞机上的热闹场景。
江南挺冷了吧,看到天气预报在零下一度左右,在夜里,那该是一种非常阴湿、琐碎的冷,即使是北方冷惯的人士,也极易生冻疮。
江南的冬天,常常有醉熏熏的夜归,看到十三夜里的月亮苍白而未圆满的脸;枯黄的梧桐叶,撇开我的犹豫秋思,径直披了墨色的夜衣,悉悉簌簌地暗自飘落。往日被繁茂的绿色遮盖的远山,此时在树杈之间露出黝黑的脊梁来,原来是一条着了青灰水色的长长而富有韵律的线条。
夜色里,寒意将会越来越琐碎稠密。跺脚耸首的时候,常由此想到,江南的冬天仿佛是一种零零碎碎、聚合不起来的感觉。要抖落的是旧年里加给自己的一身闲散的忧愁,呼出的是往岁若有所失的怅惘,眸子里,幽幽期待的是新年一路的喜悦和俏劲。
现在,我们这些着衬衫T恤的人,为什么感觉到了丝丝的寒意呢。
参赞夫人专业的歌喉唱起了铿锵有力的《木兰从军》:“......哪一点不如儿男......”
(十四)
得到空闲的时候,我常自己驾车爬上办公室附近的一座山头,歇在那儿抽上几口烟,眯起眼望着那莽莽苍苍的草原出神,还有那遥远的、仿佛是雪山一样的群山,绵延横亘在天的边际,分不清是白云笼罩着它们,还是高山的雪染白了它们的头。我所处的位置有一千八百米的海拔,然而那些山,它们还要高耸上去,一直生长到云霄里,即使跑到它们的脚下,也不会看清楚它们的顶点在哪里。
碰到险恶的人文环境,就极力不作联想,而是回味这些自然景观的气势,忍不住赞叹这首都四季如春的气候,我从未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地方,凉爽的气候简直是来自天堂的馈赠。
为了丰富伙食,驱车百多公里,到木兰卡采购活鱼。这是些生长在山沟丘壑里的鲤鱼、非洲鲫鱼和鲇鱼,个头奇大,鲫鱼一般在二斤以上,鲤鱼和鲇鱼则要到十好几斤。因为是活鲜,就顾不得它们的泥土味和腥气,在路旁摇手招买的黑人手里尽数买了来,装满后备箱,一路上听它们还在里面跳跃。
比起从维多利亚湖运来的死鱼,跑这么长的路得来新鲜食物,还是值得的。只是做它们——怎么去除那无比的腥味,尤其是那个鲇鱼,滑溜溜地其腥无比,可是难倒了厨师。我们没有料酒(黄酒),常用啤酒或葡萄酒替代。调味品也只有葱姜之类,还没有国内的品种好,因此无论红烧还是白煮,烹调效果非常差。有人想到了腌制咸鱼可去一部分腥味,只是这样一来,跟维多利亚湖运来的死鱼就又差不了多少了。
木兰卡(MURANGA)是个美丽宁静的小镇。高原上的那些丘陵环绕着她,使她更显得幽深。行过几座深谷上架着的公路桥,见遍地的林木筛选着阳光,斑斑驳驳的树影婆娑在哗哗流淌的溪水里。看清楚了桥下幽谷的深度,不禁疑惑这么高的地方,有着这么一块稍显平坦的岩石,悄悄安放了这么一个小镇,直象是在云端的世外桃源一样,可以使人把身外的那些战火忘记得一干二净。
购鱼完毕,去稍远的锡卡(THIKA)转转,听到瀑布的声响,便问了司机,知道这里还有个颇有级别的宾馆,叫“蓝邮公园”(BIUE POST PARK),是游人必须到的地方。
这瀑布叫“锡卡瀑布”,虽然位居享有盛名的“维多利亚瀑布”和“十四瀑布”之下,也已经蔚为壮观。
刚下过一阵雨,瀑布的水流丰沛潺急。循着石阶,拨开灌木杂草的阻挡,直着身子下探到深深的谷底。豁然见到一个大大的水潭,泥红色的水从高处跌落下来,在水面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潭中半裸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巨大的过于水牛,微小的犹如龟鳖,盘踞着,横卧着,仰视着,把失身坠落的水柱拍得粉碎,带着腥味的水沫远远地飞溅到游人的衣襟,钻入你的鼻孔......然后那些幸存的、重整了形容的水流,带着悉悉瑟瑟低语的泡沫,又被涧石切割着、引导着,忽紧忽慢地往更低的山谷走去,一重又一重、一层低于一层地迂回曲折,同时也切割着这片高原,一步不曾停留地走向更远处蓝色的、浩瀚的印度洋。
在谷底仰头望去,见一座凌空飞架的公路桥,隐隐约约有车辆疾驶而过,那不就是我们来时走过的桥吗?这片幽深的林子和山谷,迷惑着我们,竟然使我们回到了来时的路而从未发觉!
回程的车速很快,我见司机开得痴狂,自知平白横加劝阻过于迂腐,便穿起安全带,抓牢了门把手,对他说:前边路宽又人烟稀少,尽管放马开来,看看这新买的皮卡,最后能到什么速度?
司机乐了,遂加油门、换档,尼桑1.5吨的皮卡,最后到了一百八十公里时速的模样,耳旁的风咆哮如雷,感觉身体轻飘飘欲飞腾一般起来,按捺不住。风声里已不能如常跟司机交谈。但这个过程很短,遇见拐弯了,且有来往车辆出现,车速便不由自主降了下来,即使不怕紧急时刹车无效,也怀疑这车能经得起多久的如此折腾,想来司机同我一样,也已心生恐惧。
又过木兰卡,发现一所我们来时没注意的中学,司机向我解释,这中学,原本是你们中国援助建设的,那里还有一个中国人的墓地。
中国人?墓地?难道是他?
刘先生是非常普通的一个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在中国,也是非常普通的一个老百姓,有家庭,向往美好的生活,憎恨可怕的死神。
然而在忙碌的施工告一段落的这个夜里,一群梦想发横财的歹徒来了。从围墙翻入刘先生他们熟睡的基地,拿出了自制的刀、弓、矛等武器,挨着宿舍的门,开始了掳掠。这对于手无寸铁的刘先生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精良的装备。
有的宿舍里已经开始了恶战,有的宿舍里已经开始了流血,有的人钻入了床底,有的人拼命抵住了门,往窗外扔空酒瓶,有石头和箭从窗户飞入......
夜是如此的嘈杂和混乱不堪,人性与兽性的较量、人性与人性的较量,已使月亮恐惧无比,远远地逃开在九天之外。
刘先生的宿舍是最靠近大门的,睡梦中的刘先生头朝门口,门被撞开的刹那间,他没来得及醒来,原因是他的门插销早已损坏,提出来后,因为施工太忙,没来得及修理。
门被轻而易举撞开了。刘先生头中一斧,已是致命,只存临终的喘息而无言语告别他的同事......
我关照司机将车开入学校,我要去看看这个墓地。
果然是他,墓碑上用中英文写着:刘某某烈士之墓。年月日,墓志铭。
我掏出烟盒,点着二支香烟,放在墓碑下,看着它们在接近傍晚的风里一闪一闪,那些轻薄的烟,飞速荡入草从不见。
身旁,传来钢琴声和教室里师生们诵唱赞美诗的声音。而那些黑黑的、浸过防腐剂的木制房子——以前中国人的宿舍,竟然还应学校之请,保留在那儿,成为一群幼儿园小朋友的无邪天地。
我又想起了坦赞铁路边上的,那些重重叠叠的中国工人之墓,在斜阳余辉下面,望着家的方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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