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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Re:幽媾
发信人: znevar(瑞芬)
整理人: marco_0708(2004-07-19 11:06:26), 站内信件

再转一篇评论,个人觉得比电影主题写得更为晦涩,不过探讨得足够深刻。



《幽媾》—男人的「碑願」,女性的孤獨
 / 區惠蓮﹙客席作者特稿﹚
 
導演:郭偉倫

又是涓涓的欲望,絮絮的烈女神話。

故事發生在北方古老的土長城下,一貧窮、荒僻的小村落,這裡流傳了一個古老閨女,為了保持清白之身,跳崖自盡以免土匪污辱的傳說,這傳說一直留傳至今,因為人們在崖上蓋了閨女墳。所有烈士都要立碑表揚,革命先驅如是,明代萬歷年間守寡終老的婦女如是,所不同的只是一個企圖瓦解、另一個則是維顧保有,兩者最終的目的均服務於建立一個更穩固、安定的制約模式。

基督教說認識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男性社會則教導我們敬畏處女膜是道德的發微,烈女含笑跳崖,一種箝制的面紗成了光環引領超升,她們的身體成了祭品。《幽媾》有趣的地方是,當經濟令社會意識意識形態轉變,妓女比烈女更坦白,男性社會的「碑願」剝落的時候,正是烈女神話的變奏,原來烈女的陰魂仍在女性心中根深蒂固,甚至當烈女再不是典範,跨越貞操的自由愛情還是對幸福毫無保障,當要求男性的情感忠貞失落之時,烈女強把光環帶在男人頭上成了荊棘,結果才發現自身的價值原來仍不堪一擊。


故事從童養媳青花、小老公妹妹、情人春生大婚之日開展,三人青梅竹馬,洞房之夜大被同眠,三人的感情很要好;雖然愛的是春生,青花仍許諾照顧妹妹一生,如果春生是愛情,輕度智障的妹妹便是責任與情義,電影上半部場景是土長城下的村落,那裡幾乎像沙漠,讓人分不清年代的古今,像沒有文明洗禮,青花只用一顆單純的心去處理三人的關係,基本上這並不須用貞節審視,就只是三個小孩。直至春生被盜屍販子游說合作,掘開女屍給人家作陰間媳婦的買賣,青花開始夢見身穿紅衣的閨女,於是女性傳統和現代的對話在青花的內心對號,同時也推進了劇情的發展。

當買賣的性關係已太普遍,陰間媳婦也難逃厄運,其實掘普通的女屍不成忌諱,但觸碰閨女墳則帶來侵犯神聖象徵的不安。青花的公婆雖然對於三人的關係有微言,然而我們可見的是:外在的壓力並不令人緊張,相反,青花內心的鬼才是洪水猛獸,這與青花剛開始阻止春生掘墳的劇情是平衡發展的。倔強、洒落的青花是夢境,閨女一直都很羨慕,現代女性一定認為她們該比傳統女性活得好了罷。

直至妹妹失蹤,青花和春生被誤會謀害妹妹,公婆要毒死青花,青花是在實際環境的壓迫下與春生合力掘墳籌錢逃亡的,若不然,她仍敬畏閨女,貞節是枷鎖,久而久之這種意識既是陰影的同時又是保護罩,從這裡我們學習了「佔有」的特權,在這裡我們的身份因能被定位而有安全感。現在她被迫上梁山了,不得不掘墳,不得不否定過往的傳統價值,於是她的內心必須向閨女狠狠的批判:你只是清清白白、孤孤單單死去的人。她必須離開,城市的生活就在面前,那是無可選擇的,這未必是個期許地,卻有實踐各種希望的可能,問題是在各種可能中,人太容易迷失了。


妹妹沒有死,在閨女的守護下,他也來到城市了,碰到妓女嫣嫣,當然,嫣嫣和閨女是同一人分飾的,若然青花的角色是企圖平衡傳統規範與現代解放,烈女與妓女當然是一線上的兩極,都是男性社會下不同包裝的欲望投射物。從村落到城市,工業洗禮,經濟形態轉變使妓女的角色要求新觀念看待。從宗教意義而言,妓女雨露如觀音灑水,普渡眾生,她們已一躍為「性工作者」,她不介意物化,在工業社會中誰不物化呢?這裡早已脫離了祭品的階段,也沒有所為人格被踐踏的問題,亦再不是男女間的權力拉扯,走向資本主義社會的門檻,低下階層不論男女都是弱勢社群,同是被剝削者。嫣嫣很清楚弱肉強食,與匪幫合作,一個個上吊的漂客被洗掠,男性的欲望反過來被利用。

青花總認為嫣嫣就是閨女的冤魂,妹妹由嫣嫣帶回來和她重聚,一個新的社會仍逃不了舊關係,她拒絕嫣嫣介紹的髮廊工作,當嫣嫣、妹妹和春生早已順利進入城市生產的生活模式、享受她最愛的家鄉雞之時,青花仍沉溺於內心的鬼魅。在電影啟端閨女的獨白中:「我恨,恨透世上所有的男人。」含笑跳崖卻含恨而終的扭曲心態,教她報復,可悲的是竟報復在女性身上,片中男性角色都是極為低調被動的,這裡突顯的課題早己不是兩性鬥爭,純然是所從男女規範關係解放下失衡的恐懼,妓女以閨女的極致態度出現,作者似乎要處理女性拒絕壓迫卻又迎來性解放後不安的兩難處境,閨女報復是通過嫣嫣勾引春生和妹妹,並且為了她被受欺凌的嫖客打傷,這當然是極大的背叛,因為貞節早不是衡量兩性間忠誠的指標,而事實上,兩個男人也確沒有越軌的行為,他們和嫣嫣只是貧窮人的友誼,納悶、無靈魂的生活中,「性」為什麼不能是友誼的親密撫慰?可笑的是,青花竟用她婆婆要她吃的毒藥放在春生和妹妹的酒杯中,要求他們做烈男,這是倒過來要求男人道守陳舊的遊戲規則,三人最後失散了,這還不是一樣孤孤單單的結果!

閨女活在死亡裡,青花要與哀傷一起生存下去。作者也許以為這是女性在傳統與現代間的對話和嘆喟,導演安排最後一幕中,盜墳者遊街示眾,儼然在宣告舊有的規範仍有不可推翻拔起的一面,可惜這早就不是現代女性的課題,性解放只是令制約關係的問題更加暴露,愛與佔有是自盤古初開以來的吊詭,無分男女,當兩性的幸福建基在相濡以沫,免於城市生活疏離瑟縮的孤單時,這孤獨仍無分古今,與天地共存。

 


【 在 znevar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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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 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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