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eter(云胡不归)
整理人: k_xiaoyao(2001-01-20 01:03: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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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曼书摘几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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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词大概是数学家的口头禅。我最喜欢的物理学家费曼,在自传
体Surely You Are Joking, Mr. Feynman一书中有一段在普林斯顿上研究
生时的故事,抄在下面让大家乐乐(所抄译本中“显然”原为“简单”,
不过我觉得差不多,反正学物理的也不象学数学的那么讲求严格:P)——
跟数学家抬杠
在普林斯顿研究院,物理系和数学系共用一间休闲室。每天下午四点
钟,我们都在那里喝茶。这一方面是模仿英国学校的作风,另一方面也是
放松情绪的好方法。大家会坐下来下下棋,或者讨论些什么理论。在那些
日子里,拓扑学是很热门的话题。
我还记得有个家伙坐在沙发上努力思索,另一个则站在他面前说:
“所以,这个这个为真。”
“为什么?”坐在沙发上的人问。
“这太显然!太显然了!”站着的人说,接着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一连
串逻辑推论,“首先你假设这个和这个,然后我们用克科夫理论的这个和
那个;接下来还有瓦芬斯托华定理,我们再代入这个,组成那个。现在你
把向量放在这里,再如此这般……”坐在沙发上的家伙勉力挣扎要消化这
许多东西,而站着的人则一口气又快又急地讲了15分钟!等他讲完之后,
坐在沙发上的家伙说:“是的,是的!这真的很显然!”
我们这些念物理的人全都笑歪了,搞不懂这两个人的逻辑。最后我们
一致认为,“显然”等于“已经证实”。因此我们跟这些数学家开玩笑说:
“我们发现了个新定理——数学家只懂得证明那些很显然的定理,因为每
个已被证明的定理都是很显然的。”
那些数学家不怎么喜欢我们提出的定理,我就再跟他们开个玩笑。我
说世上永远不会有令人意外的事件——正因为数学家只去证明很显然的事
物。
《别闹了,费曼先生——科学顽童的故事》
R·费曼/著,吴征远/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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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则书摘,这是费曼在巴西作客座教授时,对巴西教育方式的批评,
瞧着在地球对侧的巴西的教育,我却倍感眼熟——
一点成效都没有
学年终了时,学生请我做一次演讲,谈谈我在巴西的教学经验。他们
说,听众将不只是学生,很多教授,政府官员都会跑来听讲,于是我先要
求他们答应我畅所欲言。他们说:“没问题,这是个自由国家。”
到了那天,我带着大学一年级用的物理教科书走上讲台。他们都认为
这本书十分之好,因为书里用了各种不同字体——重要的东西都用粗黑的
字,这些是要牢牢记住的;较为不重要的用浅一点,细一点的字等等。
立刻就有人说:“你不是要批评这本书吧?写这本书的人也在场呢,
而且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本很好的教科书。”
“你们答应过我想讲些什么,就讲什么!”
演讲厅里全坐满了,首先我把科学定义为“对大自然现象的理解”,
然后我问:“教学生科学有什么好处呢?当然,如果不注重科学,这个国
家就还不够文明……”他们全坐在那里点头赞同,我很清楚这正是他们的
想法。
然后我话锋一转:“当然,这是十分荒谬的,因为,我们为什么一定
非要追上另一个国家不可?我们应该是为了一个好理由,充分的理由才教
授科学,而不是只因为其他国家也研究科学。”我谈到科学的应用、科学
对于改进人类生活的贡献——我着实挖苦了他们一顿。
然后我说:“我这次演讲的主题,是要向各位证明,巴西根本没有在
教科学!”
他们明显地激动起来了,全都在想:“什么?没有在教科学?这话太
疯狂了!我们开了一大堆科学课呢!”
我告诉他们,刚到巴西时,令我最震惊的是,看到小学生在书店里购
买物理书。这么多巴西小孩在学物理,全都比美国小孩更早起步,结果整
个巴西却没有几个物理学家,这真是令人惊讶极了——为什么会这样?这
么多小孩那样的用功,结果却一点成效也没有!
我举例说,这好比一个深爱希腊文的希腊学者,他知道在他自己的国
家里,小孩都不大爱念希腊文。但当他跑到别的国家,却发现那里的人都
在研究希腊文,甚至小学生也在读,他高兴极了,但在一个主修希腊文学
生的学位考试上,他问学生:“苏格拉底谈到真理和美之间的关系时,提
出过什么主张?”——学生答不出来。然后学者又问:“苏格拉底在第三
次对话录中跟柏拉图说过些什么?”学生立刻眉飞色舞,以极优美的希腊
文,一字不漏的把苏格拉底说过的话背出来。
可是,苏格拉底在第三次对话录里所说的,正是真理和美之间的关系
呢!
这位希腊学者发现的是,那个国家的学生学习希腊文的方式,是首先
学会字母的发音,然后是字的读法,再后来是一句及一段地学下去。他们
可以把苏格拉底说过的话倒背如流,却完全不知道那些希腊字是有其意义
的。对学生来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些很人工化的声音罢了。从来没有人把
这些声音翻译成学生看得懂的东西。
我说:“当我看到你们教小孩‘科学’的方式时,我的感觉就跟那希
腊学者一模一样。”(很够震撼是不是?)
《别闹了,费曼先生——科学顽童的故事》
R·费曼/著,吴征远/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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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曼的《你干吗在乎别人怎么想?》一书除了记述费曼的故事,还有一些
费曼的信件。在一封家信里,费曼写下了当他在华沙参加一个关于重力的
讨论会时的感想(大约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很有意思,特此摘录
下来,让我们看看费曼对某些“研究”是如何评价的——
会议上我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因为这个领域不是个热门,没有真正出
色的人在做研究,也没有实验数据。结果是来了一群笨蛋(126个)。
这对我的血压可不大好:这些无聊无主题的东西居然被如此严肃地加以讨
论,我几乎每次在场外讨论问题,或是有人要向我介绍他的“研究”时,
都要和别人争论起来。
这些“研究”不外乎是:(1)绝对无法理解;(2)模糊不堪;
(3)最简单自明的事实,却用了冗长、艰深的方法推导,最后好象是一
个重要发现似的;(4)一个笨蛋声称他发现一个久经验证的事实是错了
(更糟的是没有任何讨论能说服那些傻瓜);(5)去试图做明显不可能、
且无价值的事,而且证明是失败了;(6)彻底错误的东西。
表面上看,似乎这个领域“很活跃”,可事实上这些“活跃”只不过
是证明前些日子另一个人的“活跃”是错误、无用的一堆。这就像瓶子里
关着一堆虫子,互相你挤我踩想要爬出来。这领域的课题并不难,只不过
优秀的人都在做其他的事罢了。以后你要提醒我再也不来关于重力的讨论
会了。
《你干吗在乎别人怎么想?——充满好奇心的费曼》
What Do You Care What Other People Think?
理查德·费曼(Richard P. Feynman)/著,拉夫·雷顿(Ralph Leighton)
/记录,李沉简、徐杨/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6月第1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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