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haozhao1026(风筝)
整理人: tu__tu(2004-06-21 10:45:4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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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妈妈很多病，四岁那年，她把我送到了外婆家。
和很多人的童年一样，在乡下，有很多的小伙伴。可是没多少愿意和我玩，也许因为我是女孩子，也许因为我不爱说话。只有一个人，妈妈的堂弟，他总会带上我。当时他只有十一岁左右，我管他叫平舅。
那个时候，很多人说，平舅长得很漂亮，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漂亮，我只知道他很高，很大的眼睛，笑起来很亲切。
都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当时的平舅就是其中一个。他经常会过来帮外婆做事，他说，你外婆一个人，很累的，我家不同，有哥哥们呀。那时，我总觉得他很好，因为我看了到外婆笑得难得的宽慰。
外婆一直是一个好胜的人，从小时候起，我就记得她总是和平舅的妈妈不合，可是外婆她总是和我说，平舅是个好孩子，一点都不象他妈。我当时也听不懂，只知道平舅好，因为他会带我去抓小鱼，会给我吃从山上摘来的野果，带我放牛，其他小孩不愿带我做的事，他都愿意带上我，他说我是他好姐姐的女儿。
和平舅在野外的时候，他会告诉我，山的那边是城市，长大了，他会去那边。我仰着头问他，那里远吗？他远远地望着，说，远呀，真的很远。然后他摸着我的头，说，你还小喔，不懂的啦。你知道吗？那边呀，有很多的汽车，还有好多的高楼，很漂亮的！我听了，也跟着他，无比向往，然后问，那，你能带我去吗？平舅抱着我说，那当然啦，还会给妹妹买好多的糖，好不好？
我听了，高兴地拍着手跳了起来，大叫，好呀好呀！
平舅很多时候很开心地告诉我，他考了第一，当时我不知什么是考第一，我问他，很利害的吗。他笑得很开心，说，是呀，但是很难才得到的，你看我每天都要看书的，等妹妹读书了，也得考第一喔。我似懂非懂地说，好！
平舅常拿起书，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并告诉我，我得努力学好写字，才能考第一。平舅每次上学后，我就拿着树枝，一个人坐在门口写他教给我的字，一直等他回来。他每次回来，都会摸我的头，说，妹妹今天很乖呀，等下舅舅带你去田里抓泥鳅！然后眯起眼睛笑，我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齿。
记得那天，平舅推来一辆自行车，对我说，妹妹，你想坐车吗？舅舅带你好吗？等以后舅舅到县里读书了，爸妈会给我买一辆车，到时带妹妹回家好吗？我当时一听到回家，泪水哗哗只流，一个劲地点头。平舅抱着我，别哭，舅舅带妹妹去玩喔。
那天的天，应该是很蓝，我记得我笑了，是到了外婆家里那么久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一路飞快地骑着，非常开心地叫着，妹妹，我们飞起来咯！风把平舅的白衬衣拂在我的小脸上，我紧紧的抱着他。穿梭在绿色的田野里，平舅在我心中留下了一片洁白，和蓝天白云一样的清晰。
也许不是平舅就这么地走了，我也不会离开外婆家。
那天中午，我象往常一样的坐在门边，等平舅回来，可是很久了，我却看到婶娘拿着个大药箱，坐在我身边，一个劲在抹泪，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我看见大人们在奔跑，个个都神色慌张，根本没有人会留意墙角里那弱小孤单的我。我下意识的把自己倦起来，蹲在墙角里，当时只是想，平舅，你快点回来，妹妹好怕。
可是，我等得累了，怕够了，他还是没有回来。醒来的时候，在外婆的床上，外婆坐在一旁，很沉重的样子。她望着我，一句话也没说，许久才说，妹妹想回家了吗？
我一听，立刻点头。
明天妈妈来接你好吗？
我高兴地跳下来，好呀，好呀，我去告诉平舅。
外婆一把拉着我，黑着脸说，以后，不许再说平舅。外婆的脸色吓得我哭了起来，可是她不象往常一样哄我，她大声地说，你记得没有，别吵了好不好，外婆现在头很痛！我真的吓得不敢出声了，一下子跑了出去，心里只想着，我要找平舅，找平舅。
跑到他家的门口，里里外外地围着大人，我吓得不敢动，里面传来婶娘的哭声，大人们都脸色凝重。我象只受惊的小鸟，无助地躲在了墙角，心里害怕得直想哭，却又不敢，我多希望这个时候平舅会出来，抱起我。可是他没有，他一直没有出现。
忽然一个手拉住了我，我惊喜，回过头，可是不平舅，是他的一个朋友，他的脸色很难看，你平舅死了，你知道吗？我愣愣地望着他，死？为什么会死？什么是死了？我想不懂。他看着我，小妹，死了就是不会回来了，知道吗？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委曲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要死？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坐在那个门边，看着大人们来来回回，一个个都不说话，只是摇头，一个劲地叹气。我几天没见过平舅，也没见过他家里的人。
妈妈来了，她抱着我，一脸的悲伤，她告诉我，平舅是个好孩子，要我记住他。我点了点头。
几天后，我跟妈妈回家了，车到村边上时，妈妈指着不远的一个新坟，对我说，平舅就在那里，知道吗？我扒在车窗上，看着那个白点，一点一点的远离，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别离的悲伤，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死。
后来长大了，懂得了许多时，我们从山那边的城里回来了。经过村口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当年，平舅为了帮别人推拖拉机，谁知车倒退，把他压在了轮子下面，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妈妈说起的时候，脸上有一股悲伤，他是我这么多弟弟中最懂事的一个，对了，你还记得他吗？妈妈转过脸来问我，我淡淡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心里只是一丝丝地扯痛。
可怜呀，这孩子，因为太小，埋时进不了村，你看，只能埋到这里来了。顺着妈妈指，我又看到了那个长满草的孤坟，一个亲切的笑容，忽然在脑海里掠过，模糊地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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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线的风筝，还有另一种归宿，就是挽住了当天的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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