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uhm(老丫丫)
整理人: juhm(2004-06-20 22:29:2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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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小村落,过了两座小桥,一个高高的小山包上有一长排土房,离土房不远,有一座小草房,盛昆把我带到那里,盛昆说:进去吧,我随他走进去。屋里比外面低,迎面是一口压水井。东西各有一个小门,进了西屋,几个男人都站了起来,我不敢直视他们,手中的东西不知被谁接过去放在了炕上,我穿一件藏兰色的棉大衣,一双手工缝制的掐脸棉鞋,头上戴着羊剪绒的棉军帽,屋子里很热,我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就垂了下来,辫梢系着淡兰色尼龙纱的小小蝴蝶结——这是我全身唯一最亮的颜色。我很漂亮,被冻得红红的脸蛋上一双黑亮、深邃的大眼睛,高高尖尖的欧式鼻,薄薄的嘴唇,瓜子脸,我的个子很高,一米七左右,大家都笑着和我打招呼,问我冷不冷、累不累,一个劲让我上炕里,我不好意思的靠在门边。不知是谁说:卖不了的黍秸矬上了。我不明白,看大家都笑,我也笑了,他们笑得更欢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对我说:别在意,年轻人爱开玩笑,又对大家说:不早啦,回家吧,今天她去我家吃饭,晚上就住在宫宝石家。指着一个年轻人说:他就是宫宝石,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说话的是校长,看上去象个老农民,一口山东话。也许是我太小,看他们都很老。
校长姓荆,家里两个孩子。他爱人看我去了,现烙的油饼,那时细粮很少,在农村,只有吃供应粮的家才有少量的白面,一般都留着来客人、过年吃,她把我当成了尊贵的客人。刚三点多,就吃晚饭了。农村吃饭都在炕上,上了炕,我那双修长的腿却不知该怎么放,看校长把腿盘上,我也想学,可一会腿就麻了。我在炕上扭来扭去,不想被人发现,可他们还是看出来了,给我拿来一个小板凳放在炕上,让我坐,第一次因为吃饭累了够戗。饭后我想帮校长爱人干点什么,她不让。我只好规规距距的和校长“唠嗑”。我不知怎么称呼校长的爱人,想叫她阿姨。校长说你嫂子不会说话,人挺好,以后有事你和我说不方便就找她。我一下就长大了,我不再只是姐姐了,可以当阿姨了,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校长的大儿子,大约有八、九岁,缺少一只耳朵,他几乎不说话,歪着头看着我,我的好奇心很强,但我没敢问。校长告诉我,这的教师,大部分是民办的,挣工分,象我们学校分来的是工资,学校共有十五名教师,有两三名公办教员,两名女教师,我来就是三个了。荆校长说话声音很高,加上他的山东口音,总象在吵架,我很怕他,在他面前我很少说话。天快黑了,他才送我去宫老师家。
宫老师家在村东头,他和他的哥哥住对面屋。他爱人很年轻,后来知道我俩一般大,她生日比我还小,农村结婚都早,他结婚快一年了,还没有小孩呢。晚上,拉开电灯,柔和的光线散漫的撒在屋子里,我又找到了家的感觉。我叫宫老师的爱人嫂子,她很爱讲话,不断的问这问那,冲淡了我想家的心绪。我拿出影集,和嫂子一块看那些我熟悉的照片,向她介绍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我的行李还没到,嫂子从柜子里拿出她结婚的新被褥,在北炕给我铺好,看着那被上鲜艳的红花绿叶,我想起了茹志娟笔下的新媳妇。炕很热,也很硬,新被有点潮,这一夜我被暖暖的潮气包裹着,睡的很熟。
这一天我没记日记,这一天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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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春风苦相煎,山花烂漫我无缘。
身藏绿荫免遭妒,傲岸开在风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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