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oowl()
整理人: yiffs(2001-02-06 12:10: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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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一道弯弯的眉，细细描纹的，谁个的眉？
只有月缺，才会让我想起月圆。十五的月太满，太满了就没有余地，没有余地让
我想起更多。
而今夜月缺，只是桐叶还没有疏落，再过几天，就是那个最圆的夜晚了。于是就
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张小小的圆桌，想起了那个没有原因却固执而不肯消失的
祭仪。不知道母亲还会不会搬出那张小圆桌，还会不会拿出三个黄澄圆珠笔润的
柚子，在上面插上檀香，摆出几个月饼，虔诚地祭月？不知道空气里是不是还弥
漫着浓浓淡淡的含笑和茉莉的香味，草坪上是不是还闪着明明暗暗的纸灯笼的光
？也许，这一切都没有了，纸灯笼和萤火虫一起消失了，青柚子做的香炉可以写
进历史了。只是母亲还是会点上三柱香吧，然后坐下来，望着明月，仔细地想着
她远方的女儿。
那月会很满，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传说，潮水一样涨上来，雪浪一样卷过来
；那月会很白，那么多母亲的泪，那么多情人的泪，流淌着，洗刷着；那月会很
圆，那么多长长短短的目光，那么多深深浅浅的思念，纠缠着，打磨着。而我的
母亲就坐在这月里，想她的女儿，偶尔有惊起的燕影隐入月色。
想着啊，想着这个女儿会不会也坐在月光里，抬抬头有没有看到妈妈凝视的目光
？想着这个女儿会不会闻到月饼的香味，知道妈妈给她留了最爱吃的一个？想着
天气凉了，这个女儿有没有多加一件衣服，小心着凉？想着月儿升了，月儿落了
，这个女儿有没有贪玩，忘了明天还要上课？想啊想，就想到女儿每到中秋就吵
着要的那个纸灯笼，就想到女儿的爸爸给女儿抓在袋子里蹦蹦跳跳的蚱蜢，想到
女儿高中时，在这样的夜里穿过的那一条没有灯光的路。想着想着，泪水就会滚
下来，小心地擦了，红着眼睛，却对女儿的爸爸说，给风吹进了沙子。这时候檀
香直直的烟，就给看到另一个人的眼里，也红了眼圈。
这么圆的夜里，只剩下这两个相互扶持的人了。女儿是母亲唯一的传奇。而这个
传奇飞走了，思念的利斧被时间握在手中，母亲就站成了月亮里不死的树，在每
一个夜里，承受着不尽的伤口。这个孤独的月下，就只有这两个人了，彼此紧握
着手，燃着香，想着远方那个最疼的人，共同承负这生命之重。当爱情长出了白
发，就会变成月光下相缠的树，等候着那只爱鸟的归期。
当你受伤了，有一个人痛得比你更深，那就是母亲啊，那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当你想要的时候，有一个人甚至可以给你整个世界，那就是父亲啊，那个世界上
最疼你的人。
不再是圆桌，不再是柚子，不再是天伦，而今只有这相互扶持的两个人，只有相
缠的两棵树，只有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的思念，只有生了白发的爱情，来深深地
祭拜这月，祭拜这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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