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re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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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marco_0708(2004-07-19 11:03:5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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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06月24日03:57:46
从咖啡馆出来,12点,徐家汇的楼群灯火通明,天空在楼顶的四周弥散开灰白的云彩,云彩下的我们无所谓去哪儿,也无所谓干些什么。
四个人商量了一会,没法决定到底去哪儿睡觉,一边说着一边从港汇走到一片开阔的广场边,我意识到再往前走就是一个长途汽车站,因为很久之前我曾经从这里出发离开上海。我就说咱们去杭州吧,两个小时就到了。howie说去你妈的。说完这些我们走到几台自动贩货机边,看见一男一女,他们坐在各自的自行车上,车头朝着相反的方向,中间隔了5,6米的距离,男的回头大声说:“明天你几点上班?”
女的说:“10点,你别忘了把雨伞带来。”然后两个人骑车走了,消失在两个方向。floyed说,你看,在这里拍电影多好。
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干什么,反正呆着也是呆着,回去睡觉挺没劲的,又想找人出来聊聊,就打电话给anoldstar,问能不能去浦东他租的房子,打通了他的电话,他说今晚不行,因为我现在正在去杭州的火车上,我说你大半夜的回杭州啊?他说对,回去看牙,我说操,我们刚才还说去杭州呢,他说可以啊,你们可以坐凌晨两点的火车,早上六点到,吃完早点正好睡觉。我在心里说了声去你妈的,就挂了电话。
Howie已经躺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王二一副百无聊赖等待奇迹发生的样子坐在旁边,我说王二你打电话问问solo,还有cb,问问他们出来不出来。
多找几个人也许会热闹一点吧,每次我都这么想,其实都哪儿跟哪儿啊,找个借口罢了。找了solo,找了cb,他俩都不愿意出来,一个在浦东睡觉,另一个在复旦的宿舍懒得动弹。Floyed说咱们去网上找找吧,发发帖子看有谁愿意出来,我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总有一些事情可以帮助我们顺利的度过这个夜晚。
Floyed领着我们走到交大旁边,马路对面的二楼,有一个奇大无比的网吧,每一扇窗户上都贴着“网吧”两个字,从左到右贴满了一层楼。Floyed说这个网吧以前在交大门口,小的要死,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网吧里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人,我们四个找了一排座位,打开电脑。我先去了西祠胡同,到“饭局通知”发了个帖,题目是“上海深夜有无饭局”,到“后窗看电影”发了一个“今夜上海有无人烟”,去天涯社区的影视评论发了一个“这一夜,我们在上海”,在复旦大学的BBS上发了条“这一夜,我们喝豆浆”,内容统统是:“我们在徐家汇,有没有人愿意出来夜宵聊天喝豆浆,请回帖。”,然后就开始等待,不停的刷新页面,半个小时过去了,毫无收获,除了有几个人跟了帖子发发骚之外没有愿意从家里出来的,我们骂骂咧咧的从网吧里出来,夜凉如水,夜灯下的街道横贯城市的南北,荒无人烟,畅通无比。
那就去逛街吧。
就开始逛大街,上海的夜风吹的人很舒服,四个人晃晃悠悠,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howie从路的一边踢起一块石子,越过灯光投射的中央。走到巨鹿路的时候,看见一些身材很好的女人在路边吃烤肉串,还有几个拎着手包站在路边等某个男人领走她们。Howie转过头问floyed估计她们过一夜要多少钱,floyed说大概500块就差不多了吧,我说刚才那个过马路的长的还成,臀部和胸部都挺大的,而且不失比例,他们都表示赞同。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看到一个路面油漆工躺在马路上睡觉,晾干的路标线在他的四边围了起来,我想他一定累坏了吧,或者他只是为了不让别人踩到还没晾干的斑马线。
我发现黑夜会让人完全不认识一个城市,没有人,没有气味,没有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和应该做的事。我们走在树叶与光线交织的阴影间,象四只陌生的夜猫。
路过一家亮着灯的服装店橱窗,我忽然想起韩国的《反斗加油站》,大声说我们去抢加油站吧。这显然不太靠谱,因为附近根本没有加油站,howie转过头来说你跟我想的一样,我刚想说我们去把肯德基砸掉吧。
凌晨三点,我们饿了。打了辆车到常乐路上的避风塘吃宵夜,饭馆里没什么人,服务员七歪八倒的站在空调边扎堆聊天。我们走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点了一份蛋挞,两份虾饺,howie看完菜单要吃什么龟苓膏,说是要清热去火。
正吃着饭,半空中悬挂的电视机里开始放“同一首歌”晚会,请来很多老歌手唱那些古老的歌曲,先是齐秦和那英上台唱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这两个人真把这歌给糟蹋了,尤其是那英,拿腔拿调的玩花样,一点都不纯情,接下来是台湾的费玉清,唱起了《一剪梅》:
“真情像梅花开过,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这个老男人不管唱什么歌都这么柔情,有时候真让人受不了。可还是让人想起很多的事情,我们讨论起一些老的电视剧插曲,Floyed想起了婉君:“有个女孩叫作婉君……”那个演童年婉君的小金铭,现在在北大上学,胖的要死,当年也曾迷倒过许多像他这样的少男。
我就说起,我至今还是觉得小时候在音乐课唱过的〈大海啊,故乡〉最好听:“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
唱完歌回忆完毕,环顾四周,服务员离我们很远,在柜台边聊天,howie说我们走吧,别付钱了,我们站起来往外走,四个人鱼贯而行。我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想如果有人拦住我,我就付钱。那边的几个服务员在看电视,好象没注意到我,我暗自高兴。快走到门口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还没付钱啊”,我立刻掏出钱包转身,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憨笑着走了过去。
我们从饭馆出来,接着往前走,天有些蒙蒙亮了,于是我们就决定找个房间睡觉。
四个人并排躺在房间里,奔波之后,黎明之前,房间里有点黑暗,有点轻薄的光线,我们和城市一起开始了梦与梦的过渡。我们逛完街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一些兴奋尚未褪去。
Floyed说:我们四个人就是典型的晃膀子。我问他,什么是晃膀子。他说就是闲的要命的人,比如我们深更半夜在城市里游荡就是在晃膀子,每天晚上12点以后出来逛街而不用在家里睡觉等待上班。
晃膀子是生活之外的一种生活,晃膀子的人在人群的外侧探头探脑,脚步蹒跚做出想要加入人群的姿态,却又总是犹豫着抗拒着装作陌生的样子徘徊,他们想看见清晨的自行车人潮汹涌的模样,却只能在人群散去的时刻醒来。
howie说liar你就是百分百晃膀子的那种人。
我们就说Floyed,他刚在报纸转正不久,除了采访写稿没什么正事,可以睡到下午才去上班,也是半个晃膀子,我说floyed你还不如辞职算了做个纯正的晃膀子青年,他说我操,我为什么要辞职,我转正之后每个月就算天天晃膀子也有1500块。
于是我们开始历数我们认识的人都有谁是晃膀子的,首先howie能够身无分文的从广州飞到上海来看电影并和我们夜游,他是一个非常牛逼的晃膀子青年,王二天天除了在实验室上网调戏小姑娘也没什么正事,离出国的时间也还早,半夜三更会打着车穿过半个城市来和我们聚会,所以是晃膀子。
Floyed就问我顾小白怎么样,我说他每天去办公室就是上网,常常10点之后拎着酸奶和烧饼出现在办公室里,偶尔接到个电话,是让他去帮忙搬东西的。不过他们老板的办公室最近装了台监视器,能看到进楼的人,所以他有点担心自己总是迟到会不会被开,不过我每次打电话给他他基本都在外面,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白天,他穿着拖鞋来的,好象就是从办公室里来,总之他至少也是二分之一晃膀子的。
然后我们又聊到后窗的退休老干部卫西谛,他是老牌的晃膀子,去年就辞职了,anoldstar刚辞职不久,已经辞了两回了。我们这才发觉,我们熟悉的很多人,都辞职了,辞过职,或者正准备辞职,甚至在不远的未来,依然会有人在白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决定辞职。
Floyed 说,这是一个辞职的季节,howie说,空气里都是晃膀子的味道,我说,上班的人是可耻的。我们哈哈大笑起来,渐渐的意识模糊了,睡去了,朦胧中我睁开双眼,天亮了,阳光从窗帘的另一侧透散进来,那一刻我的心里很空,吹弹即破。
---- 你的微笑或者叹息,我都放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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