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j.snake(随想)
整理人: dyldm(2001-06-25 22:17:5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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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开始的地方,岁月也仿佛停止了……
----- 题记
李晴不安地翻了一个身,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屋中依然很黑,也不知几点了。
努力了又努力,她依旧无法睡着,只有披衣坐起。
刚刚做过的梦还热的烫手,烫心,黑暗中如同放电影般在她眼前重映:她的男
朋友方冰站在一棵极大的树下向她招手,她想冲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郑雪、
陈虹雨----她的两位室友闲闲地站在那里,她拼命叫她们帮忙,她们却笑着跑开。
她汗下如雨,她急的要哭,她……实在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她只有醒。醒了,知道
是梦,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方冰…方冰…这个她单恋了一年之久的男孩如今已是她的男朋友了。第一次在
梦中梦到他,第一次的梦却这么……唉!想当初,她苦苦的、默默的恋着方冰,方
冰却一直心向郑雪--她那个玉雪般聪明的室友。李晴心痛过,心伤过。她几至心死
时,奇迹忽然出现。郑雪接受了一个半路杀出的夏天,方冰便落了单。她很高兴,
没有过多的掩饰,没有过多的顾忌过自己的自尊心,当方冰向她隐约表示时,她迟
疑也不曾迟疑一下,就默许了。两人进入情况之快,使许多人措手不及,无法理解。
据说方冰屋的王云秋就半隐半约地讽刺过方冰有手段,这些,她不曾在意过。她只
知道她爱方冰,早就爱上了。
方冰是很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的。文文弱弱的李晴欣赏不动篮球场上风头最劲
的夏天,也欣赏不动王云秋“落魄书生”的嘻嘻哈哈,不修边幅。她欣赏的是方冰
文质彬彬、沉沉稳文、平平静静的风格。开始时,她只知道自己欣赏方冰,她也从
未掩饰过自己的欣赏。她从未恋爱过,也不知恋爱的滋味。直到有一天,她蓦的听
陈虹雨说方冰在追郑雪,她连着说了几个不可能,弄的陈虹雨诧异的直望她。她似
乎说了几句什么,陈虹雨不再怀疑她什么,爽快的笑了。她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那晚她早早地睡了。她很累,笑累了,也装累了。她在自己的心的剧烈疼痛之中知
道了一件事:她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方冰。她暗中祈祷小疯丫头陈虹雨的话不可信:
“那不可能那不可能!”但事情显然不是以她说不可能就真的不可能了。方冰开始
经常出入她们寝室了。而且,陈虹雨没有预报错,他是为了郑雪。没有恨过方冰,
更没有恨过郑雪,李晴向来是个听天由命的人,何况,她知道,那并不是郑雪的错。
她以她那特有的敏感去观察过他们,她很快明白了一件事,而这件事方冰一年以后
才明白,那就是方冰只是单相思,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郑雪。郑雪心中另有他人。李
晴没有费力去研究过那个人究竟是谁。她只是替方冰抱屈。她真不明白,聪明如方
冰,怎么对这件事反应如此迟钝。后来,她才明白,方冰 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
他的自尊心让他拒绝接受。李晴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
有说,她只是在等。等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在等。除了等,她
也没有什么别的可做。
单相思的滋味大概每个人都尝过。司恋爱婚姻的神是个老头子,人老了,难免
有点眼神不济,粗粗的婚姻赤绳他尚且拴错了许多,弄的人剪不断理还乱,这恋爱
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人抛出的若有若无的一根根柔丝,他老人家一时看不到你也只有
自认倒霉了。 李晴不以为苦,她在日记里写道:“重要的是追寻本身,追寻的结
果并不重要,我不在乎。”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深深知道,这不是重要不重
要,在乎不在乎的问题,而是一种真切的无可奈何。她不能在乎,如果明知很重要
的事还得不到满足,自尊心实在承受不了。骗自己有时是一种本能。有时在没有人
看的日记里她也骗自己,骗自己不在乎什么结果,因为这样,她才能笑对方冰与郑
雪。欺骗是一种罪过,那是指骗别人。骗自己心情会比较舒畅,利己而不损人,何
乐而不为呢?
李晴从未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女孩。平凡、瘦弱,加上又黑,从小到大,她从
未引起过别人过多的重视。掌声、微笑只有她付出的,没有她得到的。她总是装作
不在乎,于是,日子久了,她居然也就真的不在乎。
李晴有一个平平常常的家,一对平平常常的父母,一个平平常常的姐姐,一个
平平常常的弟弟。如是而已。她的家和她本人一样没有过多的故事。她不是父母的
第一个孩子,也不是父母用来传宗接代的男孩子,自幼她没受过什么重视,在她的
家中,她也不是主角.
从来也不是个出类拔萃的学生。她的天分并不低,但也没有高到让她自傲。也
曾有过一篇小文、一首小诗引人注意的时候,可别人给她的赞美却几乎是清一色的:
“没想到你还会……”许许多多的“期没想到”毁了她残存的自信,她不再轻易动
笔。一次小小的出色除了证明自己平时的不出色外又有什么用。不再写诗弄词,有
什么想法,她只诉诸日记。日记是她忠实的朋友。
高中的时候,空闲的时间少的可怜,写日记也只能点到即止。久而久之,她形
成了一种简练的文风。上了大学,进了中文系。她那点才气就更没处发挥,她更不
出色了。大学两年了,同大班的人还不能完全认得她。
李晴并不悲哀。习惯了平平淡淡,习惯了做一个平常的人。她们屋是很惹眼的,
才气逼人的是郑雪,活泼可人的是陈虹雨,每一开学,她们屋的门槛就被找这两个
人的人(大多是男生)踏的几乎无。很少有人找李晴,她高中的同学只有一个考上
了本校,开始的时候还来过几次,排遣愁闷乡思,没多久,谈了个“亲爱的”,也
就脚步儿懒了。
李晴很少写信,也没谁好找。她不爱交际,总觉得交际是一件很为难的事,上
大学她来的并不晚,却挑了最靠门的上铺,并很快扯上了布帘。她喜欢拉着布帘,
屋里经常来人,拉上了便少了许多交际的麻烦,简单的问候语“你来了”等等,对
她来说也是很难出口的,又怕别人说她不热情,拉上了布帘,在那个高高的角落,
她就有了个温馨的小窝。
她的床头摆满了书。李晴酷爱小说,她不喜欢枯燥的理论,她只喜欢有情节的
故事。也许她很浅,可她的生活是在太平淡了,她渴望投入不同的冒险,她什么小
说都看,武打、言情、侦探…..别人不屑一顾的她也读得津津有味。不在乎语言,
不在乎风格,她只在乎一点-----情。她是个感情至上的人,只要书上有一段感情
感动了她,她就记住了这是一本不错的书。一段段别人的情纠结在她的心中,她体
念着每一份欢欣与无奈,她沉浸在一个多情的世界,她便忘了这世界对她的无情。
她不认为自己会陷入感情的漩涡。可她终于陷入。没想到爱上了方冰,没想到郑雪
接受了夏天,没想到方冰落了单,没想到方冰无意中见了她的日记,没想到方冰从
她那电报般的字里行间读出了她的深情,没想到----得到了方冰。
刚和方冰相处的日子,是七彩绚丽的,是飘飘忽忽的,是快快乐乐的。她整个
人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之中,她如同一只破茧而飞的蝴蝶,神采飞扬,活泼美丽,开
朗大方。
当她从最初的狂喜中慢慢走出时,有许多难题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无法和郑雪
相处。明知郑雪和方冰并没有什么,却免不了她和郑雪相处时的尴尬。没有人关注
李晴的感情。太敏感的境界,没有人愿意踩入。最多嘴的陈虹雨在这件事上也出奇
的沉默。缺少了别人的调侃,这段感情似乎便少了某种承认。加之方冰又不肯到她
们屋来,虽未明说,李晴也知道他是怕与郑雪相见,只有她去找方冰。她总有一种
担心,担心推开了门,才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有时她真有点恨方冰。难道一
个真实的恋人还比不上一个逝去的梦?难道郑雪的残余影响超过她李晴的全部柔情?
可这一切,她不能告诉方冰。方冰受惯了郑雪的冷落,似乎格外珍惜李晴的热情。
和李晴的关系他有意无意弄得很公开。他很快带李晴去了自己家。方家父母很和气,
也正是李晴喜欢的型,是想象中最理想的型。他们很喜欢李清。李晴在和方家父母
聊天时无意中发现,方家竟不知道郑雪,那和方冰交往近一年的郑雪!
私下里,她问了方冰,方冰思索甚久,才恍然大悟般的说:“你瞧,我似乎早
就知道跟她没戏。”李晴还要问,方冰却说没心思说郑雪了,献宝般的,他把一个
大相册捧到了李晴面前。
李晴认得这像册,去年四月份,他们六个人-----李晴、方冰郑雪、陈虹雨,
王云秋、夏天一起去镜湖游玩,照了许多像。听郑雪说,方冰洗了全部的像片,原
先的像册装不下,郑雪和他一起去买了一个大像册。像册买回来还曾经在她们屋放
过一天,李晴也曾翻过,所以记的。她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不喜欢任何与郑雪瓜葛
的东西。
“快看呀-----”李晴没兴趣,却拗不过方冰的催促,她打开了像册。一页,
二页,三页…..她越翻越快,终于,她停了手,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全是
她一个人的照片。方冰有她这么多照片她并不奇怪。和方冰进入情况尽管不久,可
方冰最爱的一件事就是拉她出去玩,每玩必照像。方冰自己有相机,很方便的,不
仅如此,他还要了李晴以前的底片夹去,洗了她以前所有的照片。她诧异的是,别
人的照片一张也不见,别说是夏天,郑雪的,连陈虹雨,王方秋的也没有,甚至,
也没有方冰自己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很奇怪,以前,方冰是顶爱收集照片的了。
“别人的呢?”“装不下,淘汰了。”方冰从抽屉里拿出个极大的牛皮纸袋,
鼓鼓囊囊的,全是照片。
李晴下意识地翻了一遍,没有郑雪的,也没有夏天的。
“郑雪的呢?”“烧了,有了你,要她干什么!”“夏天的呢?”方冰的脸色
沉了一沉,只不过几秒便又回复了正常。他做了一个大怪脸,说:“殉葬了!”这
个词好象很可笑,他自己似乎给逗着了,先笑了起来。可李晴笑不出来。
去方家是前天的事了吧。可今天,在这黑黑的屋子里,在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中,
李晴却仍望到了方冰那时的笑脸,那张不自然的笑脸。更倒回一点,她的思绪定格
在那蓦的沉下去的脸色上,那倒是很自然。不知怎么的,李晴会这么想。
她披着衣服已呆坐了许久了,腿脚都有些发冰,她只有重新躺下。
李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跟自己过不去,自己该很满足了呀,自己苦恋了一年
之久的人如今对自己是如珍似宝,可是,李晴总有些怀疑。在这段感情中,方冰是
那么出乎意料的狂热,浑不如他平时。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一件她从来不愿意
去想的事,但现在,在这愈来愈有些发亮的屋子里,她的每一个思想细胞都苏醒了。
过强的感情表达中往往隐藏着相反的内容。她设身处地地去替方冰想了一想,她发
现了方冰的聪明。方冰是个太会保护自己的男人,郑雪伤他至深,他却在别人甚至
自己知道这伤痛之前匆忙放弃了这段感情,他没有去和夏天争,更没有去和郑雪缠,
他绅士派地接受了一个李晴,并很快“水深火热”。没有人能去追究他的失败,包
括他自己。他匆忙之中抓住了李晴,一件很好很好的武器,他有效地使用这武器,
他爱这武器,他的确出于真心,只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在他也许还不知道的深处,
依旧是对郑雪不可磨灭的爱。他给伤口敷的药很好很厚暂时也很灵验,可那毕竟是
个伤口,总有一天,那伤口会痛。
李晴不恨方冰。方冰并不是有意利用她,欺骗她,他只是本能地保护他自己,
这没有什么错。
李晴笑了。到了现在,当她想通了一切的时候,她依然佩服方冰。方冰的确是
聪明的,超出他自己的意料。她并没有看错他。只是,她不能再要他了。长痛不如
短痛,与其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中,不如重回自己那个虽小但的确属于自己的世
界。壮士断腕,一直是她敬佩的事,如今,她也会做了。李晴下定了决心。
忽然间,她困了,经历了这许多许多之后,她真的困了。她只想睡觉。明天,
有太多的事要办。不必多想了,那毕竟属于明天。
她真的睡着了。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刚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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