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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向左天堂,向右地狱(2)
发信人: lanvason(木聚糖)
整理人: ..espresso(2004-04-20 17:00:24), 站内信件
村里的老人模样都差不多,像老树皮一样干枯的手,佝偻的身子,单薄的似乎风一吹就飘走,脸上的皱纹密密分不清深浅,眼睛永远是浑浊的,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声不响,或者一个人坐在树根边看着远处的竹林,或者坐在门槛上看着我们这些玩耍的小孩。他们的脸上的笑容只会在我们面前才偶尔出现,而更多的是,无言的背负着命运,只有在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才是一个解脱。而曾经依靠他们的家人在那一刻惊惶失措,男人们一下子就要承担他们走后的家庭精神支柱的责任,然后像他们的先辈一样,从此再没有笑容,健壮的身体逐渐佝偻,热烈的眼神逐渐黯淡。

牛几千年以来一直是农村的主要劳动力,现在依旧不变。隔壁三姑家有头小牛,只比我高一点点,有时候我会牵它出去,然后把它放在小溪边,我在溪中玩水,它在岸边吃草。我们会相互望一眼,我冲它嚷嚷两下,它则抬头用牛眼瞪我,不理我,继续埋头吃草。有时候我会拔草凑在它嘴边,它会伸出大舌头卷走手上的草,让我手掌湿漉漉的。

看着它被穿鼻,木塞子被强硬穿过它的鼻子,它痛苦的看着远处的我,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说不出话。看着它被套上牛车,逐渐适应它身上的重量,看着它被赶着犁田,牛蹄一深一浅,看着它逐渐强壮,也看着它慢慢衰老。偶尔还会牵它出去吃草,它也默默的让我骑在背上,像一个老人,静静的。

有时候会分不清人和牛的区别。在人们的脸上,我看到的像牛一样无言无怨的眼神,他们都会老去,总有一天总会死去。老人坐在树下,扒着碗里的白饭,趴伏在树下的老牛,一直在嚼着胃中的粮食,人和牛的眼神都是如此,似乎在看着某种东西,似乎是什么也没有看。

三姑那头牛被镇上的屠宰场收去了,它太老了,毛色已经没有光泽,一堆堆的乱杂的布在身上。它步履蹒跚,顺从的跟在屠夫的后面,向镇上走去,俨然不知它是跟在死神后面,或许是它知道,只是无力反抗。我见过它的眼泪,大眼里逐渐湿润,然后沾湿了眼角,像人一样眨了一下眼,似乎要抹去刚哭泣的痕迹。

清明去扫墓的时候总是一个家族浩浩荡荡的前往,我们像春游一样在路上玩耍。到了墓地,才会收敛,因为不自觉的受到某种凝重气氛的影响。大人都不说话,一声不吭的铲除着周边的杂草,呵斥我们帮忙,把草皮重新弄好。

我们会去好几个地方,因为农村里没有一个固定的集体墓地。哪个老人路过一块好地方,回家后会淡淡的对子孙说,以后就葬在那里吧,然后就不再提起。有些坟墓没有墓碑,如果不是大人说起,真不知道那个土丘原来是某个先人的长眠之处。老人们在的时候就已经是默不作声,浑不起眼,在他们逝去之后,也只是默默的静守一处,任杂草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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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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