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anvason(木聚糖)
整理人: ..espresso(2004-04-20 17:00:2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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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对死亡有概念,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从电视上看的。那个时候,在农村里有电视的家庭很少,如果哪家有的话,晚上一定摆在家前的空地上,然后会在电视机前聚上一大堆人,都是附近扛上凳子过来的,当然少不了我们这些小孩,虽然我们通常到最后都会在父母的怀里熟睡。
某个晚上,放的是聊斋的电视剧。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棺材,虽然只是在电视上。漆黑的棺材,阴森的傍晚,四个人垂着头扛着,一路上漫天的纸钱,前后通天的哭泣声,烟尘白雾伴随着队伍,一步一步走向远处无人的山峦。旁边的大人说,如果人死了就会躺在黑色的棺材里,被埋在地里,一个人在黑暗里孤零零的,晚上有恶鬼在身边咆哮。
从此,我对死亡有着无边的恐惧。在农村里没有所谓天堂说法,故老相传更多的是有着熊熊烈火熔炉的地狱和凶神恶煞的阎罗王、牛头马面等。电视里的那种情景总会再现在我的梦里,我会出一身的冷汗,把全身湿透,然后惊醒,虚脱般的无力。
母亲说,我曾经有一次差点就没命了。很小的时候,我那时还没有学会走路,只会在地上到处爬,或者是大声的哭喊。母亲带我去田里干活,然后把我放在田边。母亲说,那时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居然爬到了拉车的黄牛蹄边,仰头和牛眼相对,嘴里不知死活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那牛伸下巨大的牛鼻嗅了嗅我,对趴在它蹄边的我有些不耐烦,急促的动着蹄子。
母亲说现在想起来都觉后怕,心脏彷佛都给吓出来了,连忙蹑手蹑脚跑到那里把我抱起。我则毛骨悚然,几个月大的婴儿和一只强壮的黄牛放在一起,那牛一个不着意,就可以让我变成肉浆。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离死亡如此的近,却毫无印象。
第一次参加的葬礼是二爷爷的,他是我爷爷的兄弟,排第二,所以称为二爷爷。那时也是混不知事,披麻戴孝在我看来只不过有些好玩,对于父辈的啜泣我并不在意,有时会觉得二奶奶的哭声惊天动地并且很有节奏,只是有些竭斯底里。我和那些堂弟们更多的是在送葬的队伍里乱窜,父辈们也顾不上骂我们。
玩闹累了,然后就挂念着一会过后的聚餐。在农村里,无论红白喜事总是要聚餐一次,家里自己做的,有着大盘的肉。平时很少吃到好点的饭菜,到了此时,我们吃着大块的鸡肉居然会觉得有些庆幸。二爷爷的去世给我留下特别印象的反而是他经常坐的那张椅子,想着终于空出来了,我连忙爬上去,旁边大人连忙把我拉开,随手给我一巴掌,说,不准乱坐。我赶紧闪开,看着那张椅子,彷佛刚才二爷爷还在上面坐着,脸色蜡黄蜡黄。
二爷爷是重病去世的,他经常坐的那张椅子彷佛带着某种诡异的东西,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连二爷爷的家我也很少去了。有时候路过,会看见二奶奶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彷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很多,枯瘦的身子,空洞的眼神,满是皱纹的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的,呆呆的,一动不动。
---- 眼前的,就是最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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