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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这世界很妖》十 -- 十二
发信人: kiteche(牵线木偶)
整理人: zrjh1015(2004-02-26 15:06:26), 站内信件
  (十)
  
  小苹果也叫:"可是我想说!"她重重地把电饭煲敦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米饭粒四处飞溅,湖藕排骨汤被碰翻了洒得一片。
  
  小苹果说:"肖,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你都是在骗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们虽然没有正式结婚,我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是你的人了,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肖,别傻了。你是一时贪玩对不对?你不是小孩子了,改正错误的最好方法是结束错误,你要明白。"肖依旧望向窗外,冷冷地说:"我没有错。"
  
  肖有什么错误呢?我们想,肖无法选择出生地点,无法选择成长的经历。在寒冷的冬夜里他没有理由去拒绝温暖而选择寒冷。他不恨与自己挤在一个被窝里取暖的同学,因为他们同样幼小和单纯。
  
  那么小苹果有什么错呢?她有爱的权利,有必要去维护自己的爱情。她和肖曾经是一种相互吸引。如果感情沦落到了讨论睡赢谁输的的地步,那真的是太无聊。但她的心里很委屈,此刻,她觉得肖亏欠了自己无法偿还的感情债务。
  
  小苹果说:"肖啊肖,没想到你这么……恶心!"肖连头也不回,只是问:"他呢?他到哪儿去了?"小苹果恨恨地说:"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肖没有再追问了,因为他知道再追问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始终望向窗外。
  
  然后,他声音冰冷地说:"是你走,还是我走?" "你"小苹果气得浑身发抖了。她想选择什么发泄的方式来保证自己不会爆炸,比如说掀桌子或者是摔杯子,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她忍不住反胃了,喉咙一痒便呕了起来。她痛苦地喘息了许久才说:"肖,告诉你,我怀孕了!我有了你的孩子!" "什么?"肖吃了一惊,转过头来。这个时候我们才看到他的脸早已经铁青和扭曲,两只眼睛也是红的。小苹果从未看到过肖有这么痛苦的表情。她的心里突然迸发出了某种绝望。完了,完了。肖真的伤心了。他原来真的是喜欢男孩子的,不是那么简单地贪玩和追逐时尚。她觉得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对,这不好,这……
  
  肖盯着小苹果,眼神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盯了片刻才问:"真的?那么恭喜你了。" "你什么意思?!"小苹果不可遏止地愤怒了,像一只叫嚣的母兽,"这个孩子是你的,是你的你知道吗?你不想认帐吗?!"
  
  肖并未不想认帐。他不习惯主动地推卸责任,只是事情有点突然。他和小苹果之间很少亲密接触,他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这和他的年龄有点不符。他没有做父亲的设想,甚至还没有确认自己有生殖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不爱小苹果。
  
  他才明白他与小苹果之间的交往自始至终都是稀里糊涂的。
  
  肖有些手足无措,僵持了一会儿。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事态是不是发展的挺糟糕的?"他也许是在问自己,他也只有问自己。他知道小苹果是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他意识到小苹果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庸俗女人。两个人虽然没有婚姻的约束,但的确存在着关系的责任。
  
  "好吧,先吃饭吧。"小苹果收回了母兽的姿态,开始擦拭桌面。
  
  晚饭吃得当然不香。小苹果的厨艺优秀,但心情不象做菜那么简单。我们看见他们味同嚼蜡地吞咽饭菜,彼此避免目光的接触,也避免交谈。
  
  小苹果默默地收拾厨房里的一切,而肖一直在阳台上抽烟。看着他有点儿颓废色彩的背影,小苹果的心情中竟然滋生出一分胜利般的喜悦和感叹。
  
  她拿起肖的黑色长风衣披在肖的身上,一只手温存无比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肖无助地孩子一般动了一下。小苹果说:"别抽那么多的烟,尼古丁会影响身体健康的。"后来,小苹果用家庭主妇的心态铺好了床,用新娘的心态躺在床上,又用母亲的心态抱住了身边的肖。肖僵硬得象一块石板。他用冷漠的姿态掩藏自己的困惑。
  
  这是个无眠的长夜,这一夜比肖所度过的任何夜晚都要漫长。生活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有点儿过于荒诞。肖无法从容洒脱,他只有选择抽烟。
  
  小苹果再次把他嘴里的烟拿出来,熄灭在烟灰缸里,固执地补充说:"吸烟不好,不可以。以前它危害你的健康,后来又危害我,以后就会危害到我们的孩子。书上有篇文章说有个爸爸吸了太多的烟,结果孩子生下来是个畸形!我们的孩子应该象你一样聪明,象我一样漂亮,还要多才多艺。哎,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肖根本没有在听她讲什么,他也听不清她在讲什么。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象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智力,成了白痴或者是植物。
  
  "哎,"小苹果推他,"我问你呢?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喂!"小苹果摇他:"你要男孩还是女孩?"肖低低地说:"不要。" "什么?"小苹果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肖叫了起来:"我说不要不要不要!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拜托你我不想要!" "叫什么?!"小苹果的声音立刻高上八度,上了发条一样。坐了起来,"你以为我想要?他妈的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以为我想要?!你以为我想要?……"她哭了,彻彻底底地嘤嘤长泣。于是夜晚在凄凉之中又多了几分恐怖。
  
  小苹果的哭声刺激到了肖的大脑皮层。他也坐了起来,先是焦躁不安地搓被子捶枕头,又扯自己的头发,做了几个类似于仰卧起坐的动作,后来一把把小苹果揽到怀里,把她的哭声淹没到自己的怀里。
  
  这样折腾了很久,肖竟然有了一分睡意,话也开始了语无伦次。他说:"你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个……孩子……多大?恩,我是说你有了多久了?是不是很难办?我是说把他……喔,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我是想说……"小苹果突然冷静地说:"我会把他生下来。不管怎样。你如果不和我结婚,我就做未婚妈妈。"然后她坚强地说:"未婚妈妈也没有什么不好,今后的时代趋势是这样的。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什么压力,也不孤单。" "但是没有一个女人是不需要家庭的,也许这个家庭并不象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是它很重要。女人是需要被人照顾的,也渴望照顾别人。即便是再不寻常的女人,也不可能没有男人。你知道吗?肖啊!
  
  小苹果说:"在小女孩眼里。男人就象是一座山,那么遥不可攀心里面总想着要爬到最高峰看风景。在一个成熟女人的眼里。男人是一条船。他可以承载自己,也会颠覆自己。女人总想把握好方向,但总是迷航……"小苹果还讲了许许多多文学味儿较浓的话,说着说着就沉沉睡去了。睡眠的时候她还紧紧扯着肖的衬衣袖口不放。肖试图把她的手掰开,但一碰,她就醒了。
  
  清晨的时候,小苹果彻底清醒过来发觉肖还是不见了。小苹果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坐在床上发呆,然后尖叫了一声。叫完以后,她起了床,洗脸、涑口、化妆。
  
  小苹果并不是那种脆弱型的女性。即使是她也曾在几天前看到肖与简在一起的一幕之后冲到了借头游移彷徨流泪呐喊;在夜晚喝得烂醉如泥试着吸烟;在凌晨四点钟打热线电话对着电话另一端的陌生人哭诉;还没出息地说"我不能没有他,我离不开他,他不要我了我就自杀。"的话,她仍旧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那些因为失恋而轻生或者是因为感情问题而失常的女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女人不是依附着男人而存在的,她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她怀孕了。
  
  可是她以为昨夜已经说服了肖,因为肖主动地抱了她,也给她擦眼泪,睡意朦胧中她隐约感觉到肖吻了自己的额头,是那种春风化雨般的轻吻。
  
  小苹果看着镜子中自己美丽的脸庞,因为精雕细琢和年轻而光艳照人。她抿着嘴挤出微笑,这时,门被推开了,她惊喜了一瞬间,那瞬间她幻想是肖买早餐回来了。但门口是两个精致的男孩子。
  
  她立即反应过来了,说:"是牛牛吗?" "啊……"其中一个有点儿惊慌地应了一声:"肖呢?"小苹果迅速从床底下翻出了一条花色三角裤递给他,说:"你是来取回它的吧?肖……我想,他应该去了哈尔滨。"
  (十一)
  
  同牛牛一起来的男骇是牛牛在网上认识的,他的网名是"清秀王子",他也的确很清秀。长得像韩国偶像剧里的主角。
  
  他目前是牛牛名义上的男朋友,但他对牛牛可能没有什么意思,他曾经在网上同一个名叫"肖"的人聊天,后来通了电话,后来约了见面,后来肖爽约了。害得他在湘江边的石椅子上独坐了两个小时。再后来他打肖的手机呼机,结果全部关机。他又回到网上四处寻觅,结果没有找到肖。牛牛找到了他。
  
  清秀王子比肖有钱、比肖帅、比肖年轻,所以牛牛带着他来见肖。但是小苹果说肖走了。
  
  是啊,肖走了。肖去了哈尔滨,肖去找简。
  
  肖没去过北方,从小到大只出过一次远门,那是公司组织员工到张家界旅游。没有出湖南省。
  
  肖不喜欢出门,飘荡的感觉让他不舒适,他不热衷于社会交往,与陌生人交谈他会紧张和口吃。
  
  但是肖离家出走了,与其说是为了追寻简,不如说是为了实现自我和逃避责任。他不想结婚。他曾经想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了,特别是小苹果说她怀孕了以后,他就彻底断绝了结婚的念头。
  
  我们认为肖是不负责任的人。因为他使一个女人怀了孕又逃离了她。传统的理念认为男人是不可以逃避这种事情的。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虽然现在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个偏僻神秘的小诊所轻而易举地打胎引产,轻松地杀死一份责任,可小苹果和肖毕竟已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年龄。而且,责任的形式是一个孩子,内容却是不可否认的关系。作为一个好人不可以乱了关系。我们憎恶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我们说这不道德不美好不健康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我们毕竟是我们,而肖也只是肖。他有他的想法,没想别人,只想忠于他自己。
  
  在某一瞬间他认为自己需要简而不是小苹果,这就是他的理由。
  
  他也许患了婚姻恐惧症。
  
  他坐在车上一路陷入自责。他后悔自己错上了小苹果的床。他恨自己不争气,没能拒绝原始的冲动。他并不迁怒于避孕的失败,他痛定思痛地责怪自己不该有意无意地与这个女人纠缠。于是他结束纠缠,一走了之。
  
  列车经过了湖北武汉,又经过了河南郑州,再经过河北石家庄,终于到了北京。漫长的旅行中他几次调整心绪仍旧无法平静自己内在的惶然。在北京西站一下车他就被寒冷的空气包围了,而且,他惊奇地看到了这么隆重的雪。
  
  这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有一点灰色,又有一点蓝色。整个车站广场都是湿漉漉的,雪飘到地上就化了。肖站在雪中,突然有些漠视这个世界,只守着某种空灵。
  
  他很想拨通电话跟一个人大声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号码也想不起来了。
  
  他站了很久很久,然后随着人流找到了公共汽车站。
  
  他对值勤的警察说自己要到哈尔滨去,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您瞧您这打扮,哪儿象去哈尔滨的?说是去夏威夷还差不多。您是南方人吧?这寒冬腊月的去哪儿不好,非得去哈尔滨凑什么热闹?您哪,先去商场买件棉大衣套上,别遭这份儿洋罪了,然后搭5路公汽到北京站下车。大老远的跑这儿来了也没个人儿接,没见您这么浪漫的!"没办法,我们的北京人就是这么贫嘴。警察绕了半天,肖也感激地听了半天。新鲜感暂时覆盖了他心头的郁闷。他不假思索地上了公共汽车,挤到了北京站,然后下了车,站在地铁口上远眺。
  
  北京是国际大都市,是中国的首都,是心脏,是大脑。肖在这里麻痹着自己,在宽阔的长安街上渺小着自己。但他不想在这里停留,他渴望着不停留的远行,向一个背离的方向叛逃和追逐。
  
  他觉得自己离湖南很远,离长沙,离小苹果和那个莫名的胎很远,很安全。他放松了一丝警惕,开始欣赏漫天的飞雪和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汽。
  
  正当他感觉到了寒冷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吓了他一跳。他犹豫地看显示屏上的电话号码,他看到了"0731"长沙的区号,他的心开始狂跳。
  
  肖有点神经质了,他盯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很久,听着铃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又看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手机上,一片一片地融化成水滴。他似乎在做出什么艰难地选择,尽管接听电话还不至于爆炸或死于非命。
  
  他终于按了"YES"键,沉默,对方大声地说:"死瘪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在哪儿?这段时间你人间蒸发了?打你手机关机,打你扩机也关机,你搞什么鬼?!"肖听出对方是他的同事兼好友杨健。
  
  在广告公司里杨健负责搞外联,是个颇有能力的年轻人。最近他炒了老板自己搞起了公司。他在招兵买马,自然想起了肖。
  
  肖说:"我现在在北京,暂时不会回去。"杨健说:"那你什么时候回?"肖说:"你到人才市场招人吧,那里有很多廉价人才。"杨健说:"可我们是朋友。"杨健说:"你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然后回来我们一起干,不用你投资。凭你我的能力我相信差不了,真的。肖,你也该闯事业了,机会不会等人的。你也不可能就这样混下去呀,伢呀,我求你了,就算帮一个忙……"肖说:"等我想通了再跟你联系。"杨健说:"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我都跟小苹果联系过了,她答应过来做兼职。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干,多来劲!你还愁什么呀?老婆有了,孩子有了,买了房子,再买车子……"肖说:"这些对我不重要。"杨健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什么对你是重要的?"肖语塞了。肖说:"我不知道。"杨健只好说:"好吧,好吧。人总是会有个性的,也会有一时的心情。等你想做了再来找我吧。" "小苹果……"肖说:"我不想见到。" "你们怎么了?"杨健问。
  
  肖已经挂了电话。
  
  北京对于肖来说是个陌生的世界。他不习惯陌生。他购买了去哈尔滨的车票,但必须在北京住一夜。
  
  他在车站的附近找到了一家小旅馆,房间很冷,被子很脏。他呼吸着讨厌着这污浊的空气。
  
  肖是个长沙人,没有辣椒吃不下,没有白沙烟睡不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油炸臭豆腐的香味儿也没有方便快捷的夜宵摊档,没有人同他讲长沙话。这里所有的妹子都长得虎背熊腰用傲视一切的眼神浏览时光,高楼大厦在夜色中如同玻璃盒子般透出冷艳的光泽,车来车往做着没有生命的运行。肖孤独了,困惑了,象小孩子一般恐惧和无助了。他缩在肮脏的被窝里,鼻孔里塞着棉絮散发出的古怪气味。他想起了柠檬清香剂的淡甜馥郁。
  
  牛牛。
  
  他想起牛牛了。
  
  对牛牛的宠,对牛牛的让,对牛牛的关心迁就和体贴或者是对牛牛的一种远离都可以总结为是肖对牛牛的一种付出。这世界有一种感情它的名字就叫付出。就象精心栽培的一棵树,哪怕明知结出的是恶果,也会选择吞下去。因为时光不可倒流,所有的经历过的便开始了别无选择的认可。哪怕是辛酸血泪爱恨情愁,都是感情。
  
  肖在孤寂的夜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牛牛,想起他百合花般的身躯。他恍然如悟,自己似曾做了一场荒芜的梦。
  
  肖在三点四十分的时候往牛牛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另一端是牛牛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问:"喂?是哪位?……"肖沉默了大约两分钟,挂断了电话。
  
  完了,他把我忘了,他已经把我忘了。原来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三个月的关怀体贴,尽情的呵护换回来的只不过是一句"我又丑又笨,何必勉强自己"和遗忘。
  
  肖觉得自己好委屈,他觉得这世界不该如此。他想找公平的真爱真我,他想享受关怀、温柔和体贴。他想随心所欲但不想伤害任何人,只可惜他做得好失败!
  
  肖好冷也好孤独。他觉得自己在同性恋的问题上走入了一条漫长的不归路。牛牛连一丝的感应也没有。肖便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旋涡里失足深陷,连挣扎都奢侈得贵如至宝。
  
  (十二)
  
  在上火车前的空隙里肖找到了火车站附近的网吧。在WWW.BOYSKY.COM网站的聊天室里他意外的邂逅了清秀王子。清秀王子劈头盖脸地打出了一连串的问话:"你是一个不负责的人对吗?你还很残忍对吗?你喜新厌旧对吗?你在哈尔滨很开心对吗?"肖楞住了。他惊愕。他说:"我不在哈尔滨。" "那你在哪里?" "北京" "噢?" "你怎么知道我……" "我去过你家里。" "什么时候?" "前天,同牛牛一起。" "你认识牛牛?" "网友。" "我很抱歉,关于上次的约见。" "没必要。过去的事啦。你在北京干什么?" "换车" "还是要去哈尔滨?" "对。" "小苹果在等你,牛牛也许也在等你。" "对不起,车快开了。我走了。88!"
  
  出了网吧,清秀王子立即给牛牛打了电话,告诉他有关肖的消息。牛牛半死不活地说:"都怪我,我还能埋怨谁呢?我当初就不应该让简约和他认识。没想到啊没想到,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这话时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男人。
  
  上次从肖的宿舍回来后,牛牛便和清秀王子"分手"了。清秀王子还在牛牛面前说"我挺佩服肖的,他很有性格"但牛牛不这么认为。他只是痛恨肖的背叛和简的无情,为此他发誓不再去同性恋的网站了。不过第二天下午他还是进入了聊天室,并且同几个人聊得不亦乐乎。
  
  更确切地说他其实也根本不在乎肖的背叛和简的无情,只觉得自己在这场事件中不舒服,是受伤者。他没有信心找到一个比肖更好的。的确,比肖好的人笔笔皆是,只是牛牛不是经常有好运气。
  
  清秀王子比牛牛成熟一些,有种叛逆意识和挑战的欲望。他因为肖的扑朔迷离而兴趣大增,他拭目以待想看看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甚至自己也想加入故事中随便充当一个角色。只可惜肖没有留给他这个机会,同时,他也没有勇气去哈尔滨挨冻受饿。
  
  肖穿了一件火红色的羽绒服上了火车。火红色使他醒目、让他英俊和另类。他知道哈尔滨的冬天很冷,而红色就象是一团燃烧的能发热发光的火。他希望红色能引人注目或者让简在万千人群中一眼认出自己,但是他错了。
  
  肖对哈尔滨太不了解了。哈尔滨至少比长沙大四倍。哈尔滨是东方小巴黎,整条街上都是穿着入时牛高马大的行人。他好象一下子矮了半截,在这个纯白冰冷的世界里象只红灯笼一样飘来荡去。他来到了简所说过的松花江边。
  
  这是一个阳光四溢的天气,江心的水还没有封冻,银色的水波在阳光下跳跃着,蒸腾着缕缕雾气。江边厚实的冰层上已经开始有人滑冰,色彩艳丽的滑冰帽象一只只彩色气球飞舞不停。冰面上还有一些扯着风帆的冰爬犁在自由游弋。健硕的小伙子有娴熟的驾驶技术,可以在数秒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潇洒从容丝毫不乱。他们面不改色的样子就象是在进行表演,而那份自得的神情是旁人无法模仿的。
  
  但这一切在肖的眼中只不过是彩色的垃圾,是没有意义的装饰。
  
  因为他失落了,失落就是失落,不用解释说明。
  
  他在街头踯躅,在江边徘徊。他在人群中扫视每一张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脸孔,然后叹息,于是霜花爬上了他的睫毛。
  
  哈尔滨的冬天真冷,冷得没有了任何感觉。肖带着迷幻的心情在松花江边寻觅,他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同性恋人。而那份恋情只有二十天,二十天里没有一句关于爱的表白,他却刻意把它神话了,让它成为了追寻的借口和理由。
  
  我们知道,除非是刻意安排或者是精心地编造,否则肖是不可能碰到简的。就像张曼玉和黎明在电影《甜蜜蜜》中演绎的擦肩而过的情形。松花江边是简的伤心之地,他不会轻易光临的。简或许没有回到哈尔滨,或许已经离开了,或许有太多种的或许,每一种或许带给肖的都是空洞和漂流。
  
  肖在心里默默说:"简,我来了,你在等我吗?"
  
  长沙的情形比肖的境况好不了许多。小苹果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躺到了手术台上。于是,一番铁架子的固定铁钩子的撕扯,那个未知的生命随着血水流出体外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小苹果知道了活着的残忍。在手术台上她哭了。那一刻,她把肖恨到了骨髓里。所有的枕边温存的呓语和呼吸都蜕变成了诅咒,她盼望自己是个女巫,能用支离破碎胎儿的生命做代价索回恋人变质了的心,让它俯首称臣供自己任意占有和报复。
  
  而这一切肖浑然不知。
  
  小苹果佝偻着身子爬出手术室,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恢复生机。
  
  她是一个人来的。她没脸告诉亲人和朋友。她受不了讥讽猜测和打击。她觉得自己坚强得象个超人。"大不了就是死吧。"她如此破釜沉舟地告诉自己。她想做妈妈,但绝对不是未婚妈妈。
  
  此刻的她最想躺到一张宽软的床上去,静静地躺这象一只狗一样给自己舔伤。她感觉自己的下体已经被撕开了,那道口子从前扯到后。她害怕肠子肚子心肝肺一下子都从这个创口里流出来。她怕见这些东西,怕血的猩红,怕疼。
  
  她坐了很久。然后,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她抬起汗水粘结头发的脸,看他,声音惨惨地说:"杨健?你怎么来了?" "我去买感冒药。看见像你就过来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苹果挣扎着说:"肚子痛。"杨健怀疑地看她,"看了医生没有?坐在这里干什么?还是我来帮你吧。" "不用。"小苹果坚持说:"我要回去了。没关系了,医生给开过了药。出了门打个的士就回去了。我先歇一会儿。"杨健说:"看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怎么一个人来的?肖在北京吧,我上次跟他通了电话。你们怎么了?……"小苹果没有精神理会他了,闭着眼睛把脸贴在墙壁上。伤口在一抽一抽地痛着,她知道内部的伤口是无法缝合的,只能它自己愈合。她想象着那泣血的口子在摩擦中是怎样的恐怖,便不敢挪动身体的任何部位了。她贴在那里象一根生了根的豆芽儿。
  
  杨健把小苹果接到了自己的家里。杨妈妈寡居多年,养成了乐于照顾别人的热心肠。她一眼看出小苹果的难言之隐,并且把她当成了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她带着嗔怪的语气嘱咐杨健买这买那,自己又手忙脚乱地忙了好一阵儿,终于看见小苹果睡下了才松了一口气。
  
  杨健打电话联系肖,但根本没有什么结果。肖纯粹是为了蒸发而蒸发。
  
  小苹果醒来后叫:"别找他,即便找他也没有用!我们之间彻底地完了。"杨健问:"怎么搞的?你们俩好了那么久,结果现在一个说不想见面,一个说彻底完了,劝你们别那么幼稚好吗?"小苹果说:"他……我刚刚做掉了我们的孩子。我想这就是一个结束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在年底结婚吗?"杨健刚说完,又嗫喏了,仓皇一般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问那么多。"小苹果噙着泪,苍白地叹息,说:"我不怪他了。好象一瞬间接受了,并且理解了他。杨健你能想到吗?肖是个同性恋……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误会,现在很好,误会解除了,一切冰雪消融。"杨健先是惊讶,后来就用一颗善良的健康的男人心所折射出的怜惜和笼罩着床上这个身心刚刚遭受创伤的女人。于是他对杨妈妈说:"妈,帮我好好照顾我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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