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anfafeier(激情)
整理人: lanfafeier(2004-02-24 17:22:16), 站内信件
|
也许是梦里吧,有过这么一种印象:一位女子长跪在地上,一枚月亮关在窗
外。我所见到的是一只花瓶清晰的轮廓——女子的背影,而女子低垂的头颅,正
如一朵沉重的花。在这儿没有摇曳不定的光和影,一切都是静止、凝固因而也是
浑然一体的。
就是说,在一地碎银般的月光中,一位女子以受难的姿势不经意地使自己成
了一只精致的花瓶。
也许你会说:女子是女子,花瓶是花瓶。人们只惯于以花瓶比喻那些面容姣
好而头脑简单的女子,它们之间的联系仅此而已。你是说,女子绝不能成为花瓶
本身,影子也不能。然而在我自己的意象中,花瓶与人的过往的岁月有着同样的
重量。让我疑惑的只是:女子的肌肤是柔软、温热的,而花瓶的体表是坚硬、冰
冷的,两者在质地上有根本的不同,那么它们该通过什么融合呢,泥土,水,阳
光,空气?
让我再设想有这么一位女孩子。有一天她从无数颗平静而沉闷的头颅中突然
站起,没有什么明确的原因,就泪流满面地跑了出去。她想她是疯了,所有的人
也都以为她是疯了。而从她迈出第一脚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某种稳固的内在秩
序已被打乱并且注定不再恢复,那么这一时的疯狂便决定了她一生的疯狂——一
个人的沉沦自此开始。
女孩子奔跑着,耳边是不辨方向的风声。女孩子的眼里没有什么,阳光已透
明得使她害怕自己的眼睛。女孩子赤裸的脚踩过一地碎片,我相信那是些远古的
瓷片。女孩子的脚踝鲜血淋漓,但她微笑着,她以为可以忘却自己的名字。她永
远不明白,时间只有在群舞中才会一点点挤碎,痛苦也只有在群舞中一点点丧失。
可她却选择了逃离,永远不归的逃离。
女孩子始终没有飞起来。当她年老的时候,一种内心的力量使她散落一地,
碎了,没有一片是完整的。
你会说,这毫无意义。的确,奔跑只是一种形式,逃离或者对抗,这才是真
正的内容。这是所有任性的人都要陷入的一场疯狂。在这种过程中,我们走的每
一步路都是自我毁弃。比如女孩子执意把自己跑成一堆无以复合的碎片,这也是
别无选择的。当我们一个人同时间周旋得精疲力尽时,剩下来的只有一个人的疯
狂。而无法被否定的时间却会使得我们的容颜日益斑驳不清,使得我们的内心日
益衰败不堪,仿佛我们一生下来就是要过一种支离破碎的生活。我们不断地被抛
离出从前却永远抛离不出时间永恒的诅咒。因为与我们强硬抗衡的始终只有我们
自己。
骤然间我明白了一位叫莎乐美的公主的疯狂,实际上她走的每一步路也都是
在毁弃自己。尽管她在别人的鲜血中完成自己的爱,但她对自身的残忍却远远超
过对任何人。一种夸张至极的残忍。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唯美主义者都这样。
事实上我从未细致地观察或触摸过一只花瓶,我只知道花瓶是极美的、易碎
的,我只在想象中描述过花瓶的碎片深深地嵌入我体内的感觉。当每一块碎片上
都带有自己颤栗的鲜血时,我所感受到的不应是单纯的苦痛。从小我就有毁弃自
己的冲动,但那仅仅是一种冲动——我明白自己的弱点。所以我最终没有看到体
内温热的血液与冰冷的花瓶的肉体在彼此的碎裂与残缺中相互融合的情景。那么
我还有必要去想象泥土、水、阳光、空气吗?那都是些无能的物质。
说到底,没有一个人不爱惜自己,也没有一只花瓶愿意被伤害。我们苛求一
切完美。我其实拥有过一只很小的花瓶,后来被我打碎了。花瓶被毁的时候没有
哭泣。我想我一生只能打碎一只花瓶,我想花瓶是不会在没人的角落里悄悄碎裂
的,而有些女孩子却会悄悄把自己打碎。再后来我离开家,我说过,天下没有哪
对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阳光下片片碎裂(而这种碎裂来自它自身的力量)。
那太残忍了。所以我希望自己跑得越远越好,远得没有人能抓住我的影子。
岁月的裂纹只在我自己的脖颈之间生长,谁也看不到。
所以我不能克制地不停地毁弃着自己,我放纵着自己并以为那是一种正常的
生活状态,同时我明白了花瓶和女孩子具有同样易碎、易毁的质地,在破裂的时
候它们是一样的。我坚信世上没有一只完美的花瓶也没有一颗完好的心,我等待
着时间让我辗转成碎片,跟我打碎的那只花瓶留下的残片一样。
但花瓶是被人打碎的,人却是被自己打碎的。没有人甘愿自我毁弃如同被摧
毁。生活对于我从来都不是平静的受难,在我的生命中找不到“浑然一体”的图
景,因而月光下轮廓清晰的花瓶只是片幻影。
于是我只有这样明明白白的去改变一只花瓶的命运,她说这是男人的通病,可能只是中国某个地域那种野蛮的男人~!
我很野蛮吗?在消磨到最后理智极限的我,就这样慢慢的让一只花瓶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