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oogey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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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x_______x(2004-02-07 03:41: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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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船”上的女婴
她很乖巧,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老人满是粗皮糙茧的手,老人则虚弱地躺在床上,用若断若续的声音说着一个故事:
“1982年,6月12日下午4时左右。
百慕大三角海域,一连数日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洒向平静温暖的海面,铺开一条银白的鳞光带向海平线那边延伸。视野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一个老渔翁站在自己渔船的甲板上,看见在银光鳞鳞的海平线那方徐徐使来一部白色豪华邮轮。豪华的船体在鳞光中浮动,显得格外耀眼。
出于礼貌和航海规则,他回到驾驶舱,拉动了气笛,一长一短,声音向海的四面八方传开去,可是豪华邮轮保持着沉默。老渔翁觉得纳闷,回到甲板上开动马达收卷渔网。几十年了,海风把他的头发从乌黑油亮吹至花白苍松,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规矩的船。
更没规矩的是,这条邮轮不但没有给他回应,而且正在匀速向老渔翁的渔船使过来。“疯了吗!”老渔翁骂了一句,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要是再不驶开他的渔船肯定会被前方的庞大大物撞个粉身碎骨。他急了起来,冲进驾驶舱,发出一个两短两长的警告信号。
“先生们,你们不缺鱼吃,是吧?”老渔翁生气地拍着自己老当益壮的胸脯,瞪圆了眼睛估计邮轮的航行状态。庞大的邮轮越来越近,经验老到的他当然会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冲到工具箱抡起斧子果断地把一整个下午的渔获都砍断,开足了马力,一个左满舵,邮轮的船头恍如一把利刀在他可怜的小渔船旁砍过,他和他的渔船得救了。
“做得好!够精彩的。”他向上看到这辆邮轮高如绝壁的船身上写着“财富号”,“哼,原来你就是财富号,好名字,下次你用钞票和金子把我撞沉算了,我会更加高兴的!”老渔翁倔强地抬头向邮轮喊着,“嘿……不会吧,天煞的,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傻子都知道富人贵族们会把他们高傲又自以为有品位的头伸出来观海的,可这庞然大物的甲板上、舷窗上没有半个人影,毫无生气,以渔夫们的行话来说,无人驾驶的船叫“死船”。
勇敢的老渔翁打算上去探个究竟,若能找到一个人的话,就要负责他整个下午的损失,若一个人都找不到的话,那么看看能捡几个什么值钱的东西,好讨回刚才那口气。他挥起钩绳,刚好钩住邮轮二楼的栏杆,再把绳子与渔船绑好,使邮轮与他简陋的渔船连在一起。他沿着绳子老练地爬了上去,再稳当地站在邮轮二楼的甲板上。
船上出奇的死寂使他警惕起来,他拿起架在甲板上的铁撬子,紧紧握着,缓步而行。贵妇的帽子、玩具、钢笔、旅游指南、望远镜……散乱了一地。他的精神到达最清醒最警惕的状态,把铁撬子握得更紧。现在,哪怕是一个妇孺突然闯入他的视线也可能被他紧张的铁撬子钩出鲜血而招致杀身之祸。
“谁?”他循声而行,走到船后方,是一个高级游泳池,池边一排高级太阳椅整整有条,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刚喝到一半的果汁。游泳池里还浮着一个儿童用的救生圈,在清澈的水波的推动下轻轻擦着池边,发出吱吱的声音,根本没有人!船上的所有人好像突然间抛弃了所有东西头也不回就跳进海里似的,但这怎么可能呢。老渔翁顺着池边的铁梯,爬向第三层。这里是一个露天咖啡厅,向下可以看到游泳池里美女戏水的景象,向两边则可以欣赏大海的风景,在这里享受一杯香浓细滑的咖啡的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如此风情,还能有什么东西能使船上的人们放弃眼前的享受,放弃富贵的生份瞬间消失在大海中呢?地上有一支冒着烟的雪茄,他捡起来时雪茄就熄灭了。一张桌子上的沙拉才吃了一半,另外几张桌子上还有几杯咖啡。他伸手去触摸那些咖啡杯,无一例外,全都还是温暖的!咖啡厅的吧台还有一份刚调好的爱尔兰咖啡,用小勺子拨开表面那层奶油,芳香的咖啡味混合着爱尔兰特有的浓烈威示忌味冲入老渔翁鼻腔,这使他精神焕发,极度的紧张得到些许缓和。
顺着船边甲板,他走到船身中央,所经过的全部酒店房间都是主人刚刚离开的样子——被子是没有叠好的,财物、细软和旅行包俱在。出于事情的特殊性考虑,老渔翁没有拿走任何财物,上邮轮前的恼怒已经烟消云散,他断定要保留好现场,说不准报告海警的时候还能得到一笔奖金。
人们像是毫无原因的弃船而走,却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迹象,也没有带走财物,连生活必需品也留在客房里,船身两侧的救生艇依然好端端的挂在悬架上。这的确是老渔翁见过的最奇怪的“海难”。
在他确定整个邮轮确实没有人后就稍微放松了警惕,但铁撬子还紧紧拿在手上,他快步走上邮轮顶层的驾驶舱,把邮轮的引擎关掉,然后掰下船锚的控制杆,船头两边的锚都徐徐降下。趁着邮轮缓慢停下来的时间,他检查了无线电装置,邮轮上这些全自动化设备都是完好无损的,他把无线电调到海警的频道。“喂,喂,请问有人值勤吗?”“这是百慕大海警部,请说。”“我在‘财富号’上,这条邮轮看来出事了,上面空无一人!”“我的天,是‘财富号’!请……请报告你的位置。”“我的位置是,请等等”,老渔翁看看电子罗盘上的读数,“北纬26度4分,西经73度。”“收到,我们马上赶来。”
驾驶舱后面的一道门从中间开着,紧接着船长休息室,里面幽深昏暗,地板上似乎有一小团东西在蠕动。老渔翁警觉地走进去,迅速拉开休息室内所有窗帘,阳光从西方的两个窗口透射进来,室内一下就变得明亮,在室内正中地上蠕动的小东西吸引住他的视线。这小东西是一个没有襁褓的女婴,她没有哭,很安静地裸露着身子,躺在一滩血上,小肚脐上还渗着血。
老渔翁见状连忙把她抱起来:“噢,我的小天使,哪位母亲狠心把你刚生下来就弃船走了?”女婴的小眼睛滚动着,伸手去摸他那花白的胡子。“呵呵呵呵……”老渔翁笑了起来,看着她可爱的小手,他相信这是上天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他望向窗外,海警船还没有赶到,随手把放在书桌上的船长帽戴在头上,“乖乖,船长是你爸爸吗?现在我是你爸爸了。”然后脱下上衣,把女婴绑在背上,忍不住笑地爬回自己的渔船上。什么渔获、什么赔偿损失、什么海事局的奖赏此刻已经被冲到天际云宵那头去了。
他把女婴藏好后没多久,两只海警船就徐徐赶来。他们给老渔翁在财富号上录口供。由于事关重大,海上又来了两艘拖船和三艘警船,几十个探员把无人邮轮上的每一寸空间都搜个天翻地覆,他们捡起地上的东西作为证物,对船上的食品和饮品进行现场化验,照相机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吵个不停,调查一直折腾到午夜他们才放他回去。
看样子他们也搜查过他的渔船,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很多东西被移动过,女婴也不见了。会不会是自己爬到什么地方去了?“去他妈的调查!”老渔翁绕渔船甲板走了一圈,继而又走进机动舱检察是不是在发动机附近,看到发动机的涡轮时还自言自语到“千万别搅进去了”。他翻遍全船也看不见女婴的踪影,又急又气,跺着脚冲天骂道:“天哪,我活大半辈子了,还未尝过养儿育女的滋味,你怎么忍心……”说到这他不知怎的就被泪水模糊了眼睛。本以为可以捡个便宜女儿过世了,不想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怀着最后的希望伸头去查看驾驶舱顶,没有,傻瓜都知道没有,女婴怎么能自己爬上舱顶呢,唉,没法子,人的心一乱就会干傻事。末了,他万般无奈之下,垂头丧气地去收锚离开这诡异又伤心的地方了。说来也奇怪,她不知为何掉进了水里,也不知是何时掉进水里的,老渔翁只见她浮在船锚旁边,心里叫到出事了出事了,便扑通的跳下水把她捞了上来。老渔翁把女婴抱在手上,想不到她还乖乖灵灵地活着,又伸手想去摸他的胡子。难道女婴在水里连呛没给呛着?这真是天大的怪事了,但他哪来得及想那么多,没出事就好。”
说到这里老人已经热泪盈眶,他歇了口气,把女孩的手拉到自己脸上,让她细细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继续道:“我的好孩子,你当天就是这样摸着我的胡子。唉,我现在是老病缠身的将死之人了,你年纪还那么小,我有万二个不放心啊!”老人说到这又气咽,许久吐不出一个字来。
“爸爸,你别这样,我不相信……我不是捡回来的,你不是说我是你和妈妈生下来的吗?”
“孩子,我没有骗你,我都要去天堂了,骗了你十几年,还要把秘密带进土里去么?”
“不是,我不相信,你看,我多么像你啊,有和你一样的黑眼睛,我的黑色头发和你年轻时是一样的。”她开始慌张起来,手足无措地摸着老人的白发。老渔夫养育她这15年来,他们已经父女情深,突然间说他不是她亲生爸爸,换了是别人也不能一下子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女孩扑倒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那种特有的鱼腥味,这种味道伴随她成长足有15个年头了,闻起来既熟悉又亲切。
“如果是我生你下来的,那我老婆在哪里?”老人反问到。
“你不是说过,我生下来没多久妈妈就死于海难吗。你说大海养育了妈妈,同时也把她葬送了,留下我们两父女相依为命。还有,因为你怕失去我,所以从来不让我出海。”她倾尽全力去辩解。
“傻孩子,这些全是我瞎编的。我的确很害怕失去你,不让你出海,是因为我怕你像那艘邮轮上的人一样无缘无故地消失在海里啊。我啊,年轻时就已经性格古怪,谈了几次恋爱都和对方相处不来,始终吵着分手的,哪儿会有人肯和我结婚。不过老天爷还是有眼的,在我晚年把你送给我,临老的时候有人送终了,那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老人一边说一边摸着女孩的头。
“爸爸,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死的。”说来也奇怪,女孩从婴孩时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哭过,即使是现在,任凭她多么伤心,可眼里就是挤不出半滴眼泪。
“好了好了,乖孩子,阁楼上有一个木箱子,黑色的,像收音机那么大,去吧,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拿下来。”她照着老人的说话做了,上阁楼打开了那个黑色木箱子,里面是一顶威武庄严的百色帽子,这类型的帽子她在岛上见过无数次——是给船长戴的。帽子的前沿有一个金色的徽章,至今仍闪闪发光,徽章里雕着一只鹰头,鹰头下赫然三字——“财富号”。
她把帽子拿到老人面前,老人开口说话了:“好好保管着它,说不定是你亲生爸爸的帽子,也说不定不是,天知道。姑且留作纪念吧,说不准你父母还在世上,拿着这个好作凭据相认,也说不准那是一场人为的阴谋,留着它作为线索,好给你亲生父母报仇。”
此时女孩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下子要接受的事实太多了,要面对的问题也太多了,心里没有一个想法,混乱不堪,仅仅低声应道:“嗯。”
老人眼睛好像望得很远,望向15年前的时光,抖动着嘴唇又说起来:“听说那艘邮轮是一个巨富的。他花钱建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奢华的观光邮轮,建成下水时还惊动了电视台,还作过专题报道呢。自那次出事后他花了很多钱买通了政府和新闻机构,电视报道只说它是沉没了,却没有任何下文。有些人的嘴就是钱再多也封不住,小道消息传遍百慕大群岛的每一个角落,有一回我就在酒吧听到几个渔夫在讨论那件事。不过很多年了,现在人们已经把15年前的这件怪事忘个精光了。”
“封锁消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女孩不解地问道。
“假如你是乘客,你敢坐出过这等怪事的船去观光吗?他当然要把消息封个严实,商人嘛,钱肯定不会乱花的。”
“那个巨富,他叫什么名字?”
“哦,这可是个为难的问题啊,我的孩子,估计是没有人知道。”
“爸爸,你还知道什么吗?”
“听说事后调查毫无结果,找不出人为阴谋的蛛丝马迹,科学家们也说不清有什么自然现象可以使人凭空消失而船只和物品却完好无损。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噢,我的孩子,我累了,很累。”老人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便进入梦乡。
“爸爸,好好睡吧。”她轻抚着老人的胡子,继而又珍爱地摸着他皱纹纵横的老脸,就这么痴痴地依在床边一整夜没睡。她想到自己的身世原来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婴儿,而且还涉及一件光怪陆离的海难,她可能要面对老人死去孤身一人的生活,也可能要找出亲生父母,或者可能是要查出海难的原因……真的,有太多问题她要去面对和解决。她睁着眼想了一整夜,心里乱作一团,毫无头绪。
而正当女孩陷入思考的海洋时,老人仿佛因为交代了所有事实而松了口气,在睡梦中气若游丝,一步步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群海鹘开始捕鱼去了,它们拍着翅膀吵吵嚷嚷地从海堤边飞过,惊醒了沉思中的女孩,这才发现一缕阳光已经从窗户外照了进他们的小屋里。她摸了摸老人的脉搏,知道他在安静中离开人世了,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她昨晚已经想了太多,现在的反应出奇平静,轻轻地在老人额头上亲了一口。
老人的名字、身份已经不可考了。而关于这个女孩,她没有姓,老人只帮她起了一个诱人的名字。她是谁?她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杜西尼亚(Dulcinea),也是人们一夜之间就忘记的杜西尼亚——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to be continue...)
---- 一支烟,一杯酒,陪我走
谁的笑,谁的泪,可以打动我?
有心人
请在我唇上点燃汽油
烧起我久违的激情
有你温暖之光
使寒夜不可再续
将我瞬间化为灰烬
你这是愿意
我那是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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