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anxu-886(小甜)
整理人: dknyruthlove(2004-01-13 06:33:02), 站内信件
|
“流浪汉”丈夫
闲下来时，我常常望着丈夫的照片安慰自己：上帝在创造这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急着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来不及精雕细啄，只装了两条好动的腿和一个好动的脑子，于是我就有了这个流浪汉丈夫。
八年前的一个周未，他和几位教师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婚礼在全市最豪华的花源酒店举行。酒店的奢侈和气派使得只习惯在家花几元钱吃便饭的他受到很大的震撼。席间有位三十几年教龄发表好几篇论文的特级教师指着一瓶五粮液反复地对大家说：“都喝一点，要二百多块钱一瓶呢，大家都喝一点……”
那天他回来，闷声闷气地说：“一个大学生还不如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商人。”
第二天，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几天后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去南方一家公司担任业务员，他还告诉我以后可以随便买书了，再也用不着站在书摊前痛苦地选择了。我气极了：“走也不讲一声。”他说：“老婆，我不愿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重复一个呆板的永远的梦，再说我告诉你又咋走得了呢。”我看他说得很可怜，而且我也知道我拴不住那颗流浪的心，只有任他去了。
我们家唯一的电器是一只20英寸的彩电，我们没有钱，记得有一天，他突然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说是一个大书柜，里面装满我喜欢看的世界名著。他看了我半天，拉起我的手就上街，从街头看到街尾，所有书柜的价格与我手中揣的钱相差甚远，最后只得用几块旧木板订了一个书柜，“手艺不错吧？”他无奈地笑了。随后，又良心发现地说：“给不了好日子你过。”说这话时，他不敢看我，我不知道是他伤害了我，还是我伤害了他。
自做的小书柜一直沿用至今，这期间他从一个驿站流浪到另一个驿站，他让我知道了外面精彩的世界，每年陪我在海边拾五彩的小贝壳，作为流浪汉的妻子，我总是很细心地收藏这些宝贝。
没有他的日子，我便关上门与世隔绝，小屋的空间为我所有，我可以放肆地哭，放肆地笑；我可以发痴，可以凝神；还可以潜心地坐到书桌前进入小屋以外的世界。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扎一只漂亮的蝴蝶风筝，和女儿奔跑跳跃在绿草如茵的洪堤上。看着美丽轻盈的风筝驾着春风踏着云霞直上九霄，便有了一种腾飞的欢悦。正在兴头上，突然，重心倾斜，天上那只扶摇直上的风筝一个急旋，“啪”地掉了下来，挂到了树枝上，小女儿吓得大哭起来，我拚命抖动树枝，飞鸟四处逃窜，风筝终于落了下来。怀抱断翅的风筝，我突然莫名想到了流浪汉丈夫，他在那里的事业是否也是一帆风顺呢？
我和女儿踏着落日怏怏而归，夜晚躺在床上，电话那端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老婆，你和女儿还好吗？”我突然想哭，想告诉他那只风筝的故事，女儿抢过话筒：“爸爸，我想你……”电话那端一阵沉默，我终于明白了他独行的寂寞和艰辛。
我不知道他会流浪到什么时候，他说过，他会回来，因为他离不开那些关心他的亲人和朋友，还有一双活泼的儿女。
我的生活总是在送行，奇怪的是送到今天仍不能送得淡漠一点，次次分别留给我的都是沉甸甸的惆怅与牵挂，还有无尽的等待。
也许正是这份等待与牵挂激发了我对生活的热爱吧，否则我怎能容忍这样的流浪者做我的丈夫呢？
小甜于2000年元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