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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梦里吴哥
发信人: hunanhknc(蛋蛋)
整理人: jaja(2003-11-28 20:47:22), 站内信件
<h1>,该游记来自蛋蛋的朋友,一个女孩,版权所有,严禁转帖,</h1>




下午的时候,坐了1小时的车从照相馆拿回了在柬埔寨照的5卷照片。付完钱,一个人就坐在喧闹的照相馆慢慢的看起来。当那些布满青苔的石头再次走近我的时候,我的心,一点点被侵润,一点点被包围,一点点的安静下来。

我的眼前,仿佛还是那无边的森林和沉默的宫殿。微风拂过我的面庞,让自己和这里的建筑温柔的融和在一起。坐在高高的吴哥窟的石头台阶上,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能想,思索的一切都是那样多余。有一个不太敏感的男孩子告诉我,在吴哥,你所能做的只有发呆。吴哥窟,有那么辉煌的历史,那么漫长的岁月,这种连石头壁画都可以被人的手和汗液磨的发出幽幽光泽的地方,只是为了来发呆?

旅行团的队伍一次次从我身边走过,传来各种不同语言的解说。我不知道他们听懂了多少,只是不能想象那些匆匆的脚步掠过这古老的宫殿,眼睛来不及停留就奔向下一个目的地。他们,连发呆都是一种奢侈。

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当地男子好心的要为我解说,我笑着拒绝了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补上一堂历史课。那些过去的烟云,尘封的往事,有谁在意?有谁愿意在意?每个人,在吴哥窟,只为了寻找寄放自己的空间,只为了将自己的心妥妥贴帖的舒展一次,那些故国斯人,已经在历史的烟尘中,和这些无语的石头、自生自灭的树木、往复轮回的岁月深深深深的沉默了。

每天,我追逐着吴哥的每一轮日出、日落;努力地去记每一座宫殿长长的、拗口的名字;用心的感受每一件石刻浮雕圆滑玲珑的曲线和温润如玉的质感;带着一颗善良和快乐的心同每一个柬埔寨人交往;无限欢喜的品尝每一道当地的菜肴…渐渐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懂得享受眼前的一切。我以为自己是来吴哥遗忘什么的,可是当我在机场和SOK SAY扬扬手说再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带走了很多很多的美好。

这就是我在梦里相遇的吴哥。

 

 

柬埔寨人

 

早晨5点,从睡梦中被一阵奇异的音乐吵醒。我很留恋我在BALI CAF&Eacute; GUESTHOUSE的大床,用柬埔寨的手工织布做的床单,柔软而伏贴的拢住我的身体,让我将香港机场露宿的那一夜好好的补回来。可是,那种音乐实在很有魔力,仿佛一条在不断扭动的蛇,即使自己躺在床上,仍然能感受到旋律的扭动。披着那条大床单,我打开了房门。

晨曦中,我看到了蓝的发紫的天空,在河水和天空的接壤处,云的颜色在慢慢的变红。呵,那是日出,在金边的第一个早晨,我的心情也和太阳一样蠢蠢欲动。

河边的堤岸上,聚集了几百人,在奇异的音乐声中,他们一起在舞动。没有人领舞,可他们的动作出奇的整齐,舞蹈的动作从4个不同的方位在变换。我想起来了,这种舞蹈,就是曾经在大学舞会里男女生一起跳过的四方舞,同样的动作,朝4个不同的方向跳,因为动作简单,很容易跳整齐,也是男生和女生最容易交流的舞蹈。想不到,若干年后,会在这样的国度和这样的清晨看到似曾相识的画面。那种音乐,不是我在城市熟悉的的士高,带着些热带风情,动感而奔放。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在拼命扭动胯部,挥舞双手,仿佛在摇动的音乐中要将自己融化。

我举起相机,用长焦将他们的脸一一拉近,男女老幼,同样的被日光晒成棕色的皮肤,同样黑黑的、深陷的眼睛,同样长长的、翘翘的睫毛,同样快乐自信满足的笑容。

我沐浴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中,和那些早起的柬埔寨人一起,迎接日出。

BALI CAF&Eacute; 和它的经理SOK SAY给了我关于柬埔寨和金边的一些错觉。那些法式的带露台的房子,地道的西餐,严谨细致的服务和以美元为单位的计价,让我忘记了这里是曾经经历过多年的战火、野蛮的荼毒,至今还戴着亚洲艾滋病感染率最高头衔的国家。BALI CAF&Eacute; 在皇宫的旁边,周围有如茵的草地,气派的皇家宫殿,穿行不息的各国游客的面孔,即使遇到那些在战争中被地雷炸成残疾的乞讨者,马上也会出现警察驱赶他们。这里,只是柬埔寨的另一张脸。可是,在我记忆中的这个贫穷的国家,却并不缺乏精神的快乐。那些没有忧伤的音乐,那些河边席地而坐悠闲的身影,那些阳光下的笑脸,那些敏感丰富的心灵,都让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尊敬。无论贫富,每个人都有享受生活的权利和方式。

 

SOK SAY
第一天到达金边的时候,住进了BALI CAFE GUESTHOUSE。这是一座法国殖民地时期的建筑,占据着最好的位置,用一种讲究的细节透出淡淡的优雅。厚重的半截式木门,弧线形的长廊屋顶,墙角古旧的钢琴。选择这里,很大原因是在磨房看到丫丫的文章,那个女子,让我仅凭文字就对她充满想象,我相信她的感觉。

因为是淡季,只有我一个客人。SOK SAY是那家咖啡店的经理,有一口流利英语的柬埔寨青年男子。没有和他讨价还价,很干脆的20美金住了下来,他可能也喜欢我的爽快,给了我一间看得到日出的房间。而且,这个房间是独立于其他房间的,有一个大大的阳台正对着洞里撒河。房间里的陈设,有些家庭的味道,他笑说这是他们店的honeymoon套房,我一个人住有点浪费了。

坐在阳台上,他和我聊起来。可能因为刚到的兴奋,我总是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一副开朗得无拘无束的样子。他也被我感染了,说,好久没有看到我这样开心的人,所以他也很开心。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从踏上金边土地开始,真是没来由的快乐啊。

SOK SAY喜欢钱,喜欢不要和他讨价还价的顾客,像我这样的傻瓜。我曾经看到他和顾客因为价钱发生的争执,他态度奇好,无比耐心的解释他们的价格怎样合理。黑黑的眼睛盯住你的脸,让你觉得他的真诚和无法让步的无奈。可是最终,他还是让步了,因为他遇到的是意志坚定的中国人。那对来自广州的夫妻一定要求用18美金住进房间还要送双份早餐。事后,他愁眉苦脸的和我说起这件事,我说,你的房间空着也是浪费,想点开心的事情吧。而那对夫妻始终还在告诉我他们的房价也是20美金,我一笑置之。

晚上,咖啡店开PARTY,一大群中学生包了场地。SOK SAY邀请我参加,我说是free吗?他很认真地说,It’s not free,7USD one person。我还是省点吧。

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回来,中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咖啡店的店员在舞蹈。他们真的很喜欢跳这种扭动的舞蹈,无论男女,无论什么音乐,总是不断的在扭动身体的每个部位。我坐在旁边静静地看,SOK SAY向我伸出了他的手。真的感觉很好呵,在异国的咖啡吧里舞蹈。我开怀大笑,跟着他们一起扭动,看着头顶的灯光在旋转,感觉很多笑意盈盈的眼和自由惬意表情的脸。“这是印度尼西亚音乐。”SOK SAY在我耳边大声说,顾不上那么多,我只想沉醉在这迷人的音乐和夜色中。

夜深,人散去,那些喧闹的音乐终于停了下来,我却无法一个人回到寂静的房间。打开墙角的古钢琴,我轻轻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落寞的心境因为刚才的喧闹而显得格外清冽。SOK SAK竟然跟着我的琴声哼了起来。我抬头看着他,黑黑的瞳孔里不再有白天的理性,只是深深的忧郁。

“我曾经有一个女朋友,长得很美,可是她嫁到了台湾,已经有了两个孩子。”SOK SAY从钱包里拿出了女孩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很艳丽的女子,穿着婚纱。“我给了她我的初吻。3年了,我还是忘不了,听到你的歌,我知道,这是台湾的歌。”

“很抱歉,我不知道这首歌。。。”我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也是因为一首歌而思念一个人,怀念一种生活,渴望回到一种状态呢?

“你的歌声里有忧郁,和你来的时候不一样。”SOK SAY说。

“SOK,我没有故事可以告诉你。来吴哥,是为了忘却。”我换了一首吉普赛舞曲。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说出来,你会轻松一点。我们,可能不会再见第二次。故事说完了,你也离开了,你的记忆还是你带走,可是笑容会多一点。”

那夜,我们坐在酒吧临街的长廊里聊了很久。两个陌生的人,只是因为一首歌,一段熟悉的旋律,使用着第三国的语言,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秘密的痛和爱。柠檬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嘴里酸酸的,心里涩涩的。

“知道哭墙吗?你会在那里说出你的秘密吗?”我问SOK SAY。

《花样年华》里那个在我脑中定格的镜头,长长的哭墙,上面有无数张写着各种文字的纸条在风中飞舞。梁朝伟没落的眼神里,他的爱恨和这些文字一起被风带走。那一排排的小洞,他的头紧紧地贴着它,说吧,说吧,说出你的秘密,让洞记住,让你忘记。

“哭墙在大吴哥里面,我没有去找过,因为我不想忘记,我希望自己永远记得她。”SOK SAY的眼里有一些光亮在晃动,灯光从侧面照过来,他的脸,真的很生动。

我知道自己永远也赶不上这个柬埔寨男子的境界。在我生活的城市里,步履匆匆,没有人可以停留在一种状态中太久,也没有人可以承载太多前行。有朋友告诉我,如果听到一段音乐,可以让自己想起某人10秒钟,那就是爱情了。

可是今夜,看到这个柬埔寨男子的执着,我不知道自己急于抛弃的是什么。来吴哥之前还曾经为自己千里迢迢的奔波有过殉道般悲壮的情感。SOK SAY,默默的等在这里,默默的遥望河边走过的每一个人,3年,5年,也许是一辈子。

这一夜,我失眠了。

离开金边去吴哥的时候,我请SOK SAY为我在回来的日子保留这间房子,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4天之后,我从吴哥回来了,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住回BALI CAF&Eacute;.

回到金边的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因为惦记着取消和SOK SAY之间的约定,我借了一把雨伞,走过偌大的皇宫广场来到BALI CAF&Eacute;。咖啡店木质楼梯旁的陶制路灯幽幽的亮着,我看到SOK SAY眼睛里的惊喜,他等了我一整天吧。说了一些歉意的话,他的表情有些失落。我还是要了一杯柠檬水,坐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为着明天的离去,我有些伤感,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听音乐。我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我违背承诺的一些歉意,表达我对这个国家一种朴素的情感和告别一段旅程的留恋。

不知过了多久,SOKSAY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

“我下班了。”他轻轻说。

“真好。”我地眼睛没有离开我一直盯着的地方。

忽然,他扭过头看着我说:“希望我们都会开始新的生活。”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和散散的心情,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点头说:“对,新的生活。”

我们相视而笑。

离开金边的那个早晨,我终于和那些晨练的人们汇合在一起了。在印度尼西亚的音乐中,我和SOK SAY一起跳起了四方舞。有西方游客从我身边走过,举起了他们的相机。对,在他们的镜头里,我和柬埔寨人一样早起,一样幸福的微笑。没有关系,就把我当成local people吧,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自己和他们融为一体,在异国的街头轻舞飞扬。

SOK SAY骑着他的MOTO送我去机场。“还想和金边说再见吗?”他的眼里满是笑意。他是明白我的心的。我载着他,在薄雾的金边街头奔驰。走过皇宫,走过独立纪念碑,走过国家博物馆,走过中央市场。在这座城市,只是少少的停留,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无法舍弃。

    机场到了,很冲动地想和SOK SAY拥抱然后再见。可是,我们的周围有很多人,他们一直在注视着一个外国女孩和本国男孩的道别,我们的旁边,站着一个严肃的警察。他有些别扭,我也有些不自在。我本能的后退了几步,隔着看不见的空气,在胸前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走进大厅,我松了一口气,还好,眼泪没有掉下来。赶紧回头看,SOK SAY已经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影了。我立在原地,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在人群中。我们什么也没有留下,电话,地址,e-mail。在金边,完美的结束。

我没有告诉SOK SAY,在大吴哥里,我没有找到那座可以倾听秘密的哭墙和存放记忆的小洞。那已经不重要了。在金边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我的故事已经结束。

飞机离开了机场,天空那样洁净。我看到了皇宫,看到了皇宫边BALI CAF&Eacute;红色的屋顶。脸上带着笑容,默默的在心里和柬埔寨说再见。感谢那些美好的日子和美好的记忆。

我相信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和我穿越空间相遇。

 

吴哥遗风——塔布龙(Ta Prohm)

 

当劳拉如风飘逸的白色身影在重重叠叠、青苔斑驳的石头和古树间穿行的时候,我想,世上真会有这样的地方吗?完全嗅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啊。如果真有,我一定要找到它,它就是我的秘密花园。

进入塔布龙的时候,太阳刚刚斜斜的照射着这座安静神秘的古堡。脚下是细细的白沙路面,微微湿润,走过处,留下浅浅的足迹。感谢昨夜的一场雨,抚平了昨日纷繁的足印,让我行走在塔布龙的时候,留下清晨的第一行脚印。

摇摇欲坠的石门旁有一颗巨大的树。树干呈扇型,扁平的伸展。我忍不住用自己的身体在上面靠了靠,真的很宽啊,可能有3个我的身体那样宽吧。眯着眼抬头,看不到树梢,只有透明的蓝天在树叶间闪烁。这里,就是塔布龙的正门了。

我没有走近那扇石门,选择了左边的一条小路。一枝根巨大的树横在我面前,顺着看去,这根树枝骑上了墙头,然后直直的向天空伸展开去。在这颗树的周围,用来砌围墙的石块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唯有被树根支撑的这段围墙,屹立不倒。越往里走,这样的情形越来越多。被树枝支撑起来的还有寺庙残留的门、窗、石柱、殿堂。我开始惊叹,可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走出塔布龙的时候,只留下心里一阵阵的震撼。那些树,绝对不是植物,因为植物的生命没有这样坚持、张扬和诡异。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很难想像,那样的张力,木质和石质的一种对抗,无声无息,几百年的忍耐。

据说,塔布龙是吴哥所有的建筑中唯一不曾修缮的一座,这里的一切如这里的生灵一样保持着与生俱来的模样。巨大的蚂蚁成行的从脚下走过,仿佛你在入侵它的家园;拇指粗的蚯蚓费力的从泥地里钻出来;几乎和石头一样皮肤的蜥蜴在不经意的时候忽然窜出来。。。在塔布龙,所有人类,都是惊扰它们的过客。我不想去看关于塔布龙的资料,诸如建于什么年代,做什么用途之类。来到这里,我知道,过去的人气早已退出了这座寺庙,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这里,只有一个国王,那就是树。

如果树愿意,它可以让一块石头落下,也可以让它依然完整的保存在墙上。如果树愿意,它可以让一座神龛几百年不倒,也可以在一夜将它击溃成碎石。如果树愿意,它可以自由的临驾在高高的塔顶再放肆的舒展自己的身体。如果树愿意,它可以把塔布龙的历史延续延续再延续。

走进塔布龙,始终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空气中传递,让你想靠近却又不能靠近。直到躲进扪心扣问亭,才深深的喘口气。这是一座石头垒砌的正方形小亭子,尖尖的塔顶呈斜面上去,留下一方小小的可以看到天空的天井。亭子里的地面,有一个灵嘎(生殖器图腾)。人贴着身体站在亭子的墙壁,猛烈拍打自己胸脯时,整个亭子会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声音。人在塔布龙,被逼进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在这个角落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对着天地猛烈地拍打自己,让自己的心跳声音被无限的放大放大,在很长很长的余音袅袅中深深反省。

我取出自己带的MD,录下了这种特别的声音。很多天后,当我打开这些声音的记忆,那沉闷的“嘭-嘭”的声音总是在耳边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这样的声音算不算天籁,但在心里面对它时,却总是惶惶然。我在亭子外绕了一圈,这里,是唯一没有被树根缠绕的地方,所有的石头都光滑得发亮。

有人说,战乱不断的柬埔寨因为这些已经成精的树的缠绕而永远难以安宁,有人说历经苦难的柬埔寨人会因为他们惊扰了树的栖息地而永远贫穷。

我走出了塔布龙,不想也不敢再回头。太阳出来了,灿烂的金色撒在各种青苔布满的石头上,周围安静如水。在无法言说的异灵空间里,人类永远只是朝拜者。

 

吴哥遗风-吴哥窟(Angkor Wat)

 

在我的记忆中,所有的“窟”都是阴暗、神秘、局促的。那些几百年上千年的壁画、浮雕、石刻只有在那样的环境中才得以保存完好。然而,当吴哥窟在早晨5点的朦胧晨曦中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全部被推倒重写,带着一片空白的思维轻轻走近他。

之所以用“他”来描述吴哥窟,实在是因为他宏大、端庄、雄性的美。走在那条长长的甬道上,他就那样朝你扑面而来,戴着不由分说的霸道。在甬道上,好多人拿出相机,可总是无奈的又放下,在取景框里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吴哥窟的全部拍下来。而且,吴哥窟是吴哥城里所有寺庙中唯一朝西的,那种大气和无畏,注定他是男性的建筑。

清晨,我坐在远远的地方看太阳从吴哥窟的后面缓缓升起。在蓝黛色的天空中,吴哥窟用他对称均衡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描绘出一副庄严的剪影。这时,看不到石头的色彩,看不到历史在吴哥窟留下的细节,只是那道在天空中描出的线条就足以在心里发出赞叹。随着云彩的颜色在慢慢的变幻,接近轮廓的地方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到太阳喷薄而出的时候,整个吴哥窟的剪影被镶上了一道金边,而那些长廊却渐渐暗下去,只留下那段起伏的金色线条在眼里照耀。

在吴哥窟的前面,有两方水塘。左边的长满莲花,右边的水平如镜。我站在甬道上犹豫,往左还是往右?我知道,两边的日出倒影决不会是相同的景色。我朝左边看了看,一朵孤单开放的紫色在水中飘着,在被金色照得流泪的眼睛里,那朵花的紫色仿佛给了我另一个世界,我走向了左边的池塘。

阳光下的吴哥窟是阳刚的。可是在这飘满莲叶的水池倒影中,那些金色的轮廓线条却柔和下来。他们不再张扬,任凭莲叶将他们在水中的倒影弄得断断续续,斑斑驳驳。太阳还在往上升,水里的吴哥窟却沉默下来。

上午9点,整个吴哥窟静谧幽深。我小心翼翼地沿着与地面垂直70度角的石梯爬上了吴哥窟最高的塔。从这里,可以看到脚下广袤的土地,所有的森林、农舍、道路、宫殿都在自己的脚下变得渺小起来。我不是君王,可我能感受几百年前Suryavarman二世君临天下的骄傲和豪气。那些巨大的石块用不可思议的方法垒成了这座高高在上的宫殿,人心比天高啊。

找了朝南的一扇石门坐了下来。放下沉沉的背包,拿出《ANGKOR》翻了起来。不经意,一张明信片掉了下来,这是我昨夜趴在床头写的,全是痛痛的文字啊。我反反复复的看着,记忆向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那一刻,竟陷入一种痴呆。风从脸上抚过,没有声音,宫殿的阴影从这边移向那边,没有动静。整个静默的城堡和我一样凝固在一段独处的时空里。

时间在吴哥窟永远停止在12世纪的Suryavarman王朝。时间在人身上只留下一些片断和一个瞬间然后继续往前走。如果你想发呆,如果你想让自己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变成空白,那么你只能来到时间停止的地方。这里没有属于你的欲望和故事,变幻一种空间,变幻一种心境,带着婴儿般的纯洁――发呆。

很久很久,有人从远处走来,我听到说话的人声。我猛然惊醒,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想了什么,只觉得无欲无求心如止水的宁静。

回到家,把所有的照片一一扫描,发现自己照得最糟糕的就是吴哥窟。所有的照片都是支离破碎的,一个角落,半扇墙,不能延伸的浮雕长廊,只有塔顶没有塔身的塔,只能看到一半的宫殿。。。我知道,这不是镜头的问题,即使用再大的长焦和广角也只能拍到吴哥窟的一部分。他就像一个君王,不会让你轻易看到他的全部,只有戴着虔诚的心走近他,他才会带给你一个完整的世界。而这个完整的世界就是内心的安宁。

在吴哥的3天时间里,我天天都会来到这里,清晨、正午、落日、黄昏。我看到那些迷离斑驳的石头建筑在阳光下不同的面孔,随着光阴的变幻表现出来的不同表情。在吴哥的3天时间里,我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和眼睛来看这些宏伟叙事的壁画、美轮美奂的轮廓和天人合一的结构布局,让他和自己的记忆思维一次次的融合在一起。

所以,每个人,都会在吴哥窟找到自己心静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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