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ansam()
整理人: tu__tu(2003-10-22 01:28:3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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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街是条老街，那里有我童年成长的痕迹，光滑发亮的石板路和那矮矮灰
灰的小民宅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在那里出生，童年的时候，小脚丫几乎踏遍了老街上的每一块石板。爷爷
家人丁兴旺，弟兄姊妹多得算得上是个大家族，由于他每日辛勤的劳作和平日里
的节俭，在西大街造起第一座二层楼的小洋宅，成为当时街坊邻居谈论的一件大
事。奶奶称不上是个美丽动人的闺秀，但绝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又是虔诚的
天主教徒。记忆中每到傍晚时分她总要对着墙上的圣母玛丽亚像念上一大通我永
远都听不懂的经文。
挤挤挨挨的民宅都临街而建，每天早晨的刷牙声、冲开水声、吆喝声、倒马
桶声起此彼伏。我家的隔壁的隔壁是当时颇有名气的油酥大饼店。饼店是夫妻档
，老婆捏面做饼，老头拿着火钳烘饼；我家对门是个炸油条的周家老头，每天清
晨，买油条的人总是排得水泄不通。因为是邻居好照应，起床后不用排队，爸爸
或是爷爷已经把火热的大饼和酥脆的油条放在餐桌上了。我把油条夹在大饼里，
咬一口，满嘴的油酥味，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如此地道的油酥大饼了。
小学在西大街的不远处，我每天都准时放学回家，生怕贪玩被母亲撞见。星
期天便在厨房的天井下练大字，不过当时对练字不感兴趣，每每看到阳光从天井
中落下来，空气中有许多小灰尘在不停的飞舞，心早就野了，于是开始“磨洋功
”，要么等着街坊的小孩来叫我去老虎灶旁边玩弹子、飞三角，要么就开始打瞌
睡，被母亲拧醒后，小脸上已是墨迹斑斑了。
小学六年级奶奶去世，让我明白，人在有生命的一日，便已面对死亡。盖棺
的第二天，那些大小姑妈为了遗留的家产争得面红耳赤，爷爷好像没有了说话的
权力，我有些同情他，更让我看清了人情世故的悲凉。
初中的时候，我们一家迁了新居，只留爷爷独守那幢楼，不过我常去看他，
爷爷到八十岁的时候还在替街坊邻居冲开水，拿水壶的背影让我感到既孤单又伟
大，我忽然悟到，对自己所爱的人应该好一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
时间里，他是否还会不会在那里。爷爷是在我外地读书时过世的，没赶上后事。
爷爷在老街静静离去，自己来不及对他好，来不及替他做许多事，来不及对他说
好多话……当时以为来日方长，但老天却改变了一切。
时过境迁，老街也人事已非，石板路上有了水泥钢筋，临街的平房被拆除，
包括我家那幢曾经红极一时的小洋楼，路边重新筑起围墙，开始建造另一个崭新
的商业中心和高层住宅。居民不断的搬迁，但仍有那些是我曾经熟悉现在又模糊
的老街坊依旧守在那里，每天听着打桩机声，看着粉尘四散，坐在自己不知命运
的小院内晒太阳。
老街已经一去不复返，留在我脑海里的似乎只有幼时伙伴踏过石板路的“叭
答叭答”声和每天早晚生煤炉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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