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cesky_84223(玉蝴蝶)
整理人: byebye(2003-11-01 21:41: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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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舞神的时间很短,说不上熟悉,只知道她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如花。前面的姓在过长的回忆中被黄土埋了。我确信,我是忘记得,但还会想起。江南一带的女人俗气未脱,如花的童年在周庄此类的小镇度过,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夜晚可以听到女人吧嗒吧嗒的哭泣声,隐蔽幽深如墨绿河水。悄悄的流过我们开始沉陷的青春面容。
如花道,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仅有的亲人是外婆,一个小脚而麻烦的女人。整夜在她的闹腾中起来给她盖被子的女人。我一直睡不着,我看到如花的时候,她瘪瘪眼袋和苍凉的脸已经脱离了青春的轨道,开始横冲直撞的危险旅程了。此后的一切,证明事实是按照它的逻辑前行的。不论一个多么坚强的人,最后在命运前,都会被粉碎的。尽管,我从不承认,她已经离开我了。
如花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她穿上很紧身的黑色的牛仔裤,上身是白色的低胸丝衫,红色的伤疤在胸前时隐时现,挑人眼神。她极瘦,像蛇一样的身体,几次都让我忍不住想拥紧她,给她温暖和爱。对于她熟练的技巧,我笨拙的模仿着,牵着她的手,最后还是被过多的泪和汗,弄的热燥异常。
如花像麻醉的海棠,在每个男人面前盛放自己的无华。拥抱,或者眼神在灯光中引逗,我一直认为她是这样消磨自己的痛苦的。但我从不把她当作一个坏女人,她已经成为我记忆中的女神。我很多时候,在一旁看着她,她累了,就会习惯性的坐在我旁边,头倒在我的膝盖上,汗大滴大滴的浸透我冰冷的回忆。我好想说,宝贝睡吧,就这样睡吧,其实我可以给你一个温暖的未来,我只要你幸福。
但她不会停止,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会停止。她注定要把自己的身体割裂在时光里,我捂着耳朵,很多次在墓地前,不愿回想起那种声音。呲呱的,所有房间里的水盆,凳子,都倒在一边,她也倒在一边,咽喉彻底的暴露出来,有白色的肉附着在骨头上。我瞳孔微微放大,又冷静下来。几个小时之后,有人收到了尸体,靠在我膝盖上的女人,就这样离开了我。一个黑色的麻袋,处理了一个简单的没有意识的生命。
我也死了。
我对王子说。王子一直是喜欢如花的。他碰到她第一次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个冷漠而跳舞时自傲的女人。他说,我很想得到她的身体。我笑着看着他,这个纯真男人的脸渐渐呈现出的阴鸷,我有些莫名的不懂了。一样的,其实我也想得到她。我靠得她更近,却什么也不说。我真是一个羞涩的孩子。
如花和我牵手走过荒芜的河床。干干的沙子也因为长久的寂寞失去了令我们磨损的欲念。如花趴在那里做游泳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干净,她只做自己想做的。我蹲在那里看着她,她仰着头,长发盖过了眼眉,笑起来很美。她说,如果这里有水,真的好想好想在水里洗澡,不论有谁,我只要自己。
她快乐过,有这些片段,我用来回忆。她有一张艺术照,光着上身,做展开状,是我唯一剩下的物质留念。
一个简单的追求物质生活的女人,隐瞒着过去,每个人都有不愿回想,或者失落的过去,只是把精神用一种近乎疯狂的饱满武装起来。
所以,膨胀的令我们可以臆想,却无法真的拥有。
她只流过一次泪,我唯一看到的。她为她小脚的外婆送葬。穿着宽松的麻衣,还原了最古老的仪式,是土葬。抬上山的时候,她在每隔一段阶梯上,就三磕头,后来他们说,不用了。但她还是继续。他的倔强和暴躁令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后怕。
我紧紧的跟在队伍后面,却是十分害怕,她突然冲下来鲜血满脸的疯了。我以为,我们每个人坚强的底线被粗俗掩盖,却的确在拂去的那一刻无比清楚。
轰然的声音,最后被沙土掩埋。她跪在那里,鲜红的额头,掩着面,听不到一点声音。我站在身后,拽住她的衣角,担心她会跳下去。
终于,她还是坚强的。直到深夜,人群散去,才显得有些清醒。我抱起她,她的头在我的后背上一摇一摆,像个拨浪鼓,后来有些液体顺着滴落下来,把这个夜色给染的憔悴了。我们到一家小店喝酒,很劣质和刺激的酒精,在身体里像小鬼一样窜动,神是没有办法的。
我们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喝了一夜到天亮。
那是我唯一一次喝酒。我维持着干净的本色,渐渐走向阴柔。
王子对于如花的死,总是很愧疚。他后来就是整天的醉,像个不会回家的男人一样,流连夜市妓女的裙子。那些娘们,他狠狠的说,只是些会呻吟的工具,而我的如花却是纯洁的。无比的纯洁。他一边躺在那些女人身上蹂躏,一边这样说。
那是他的回忆。我想起来,却不能做任何安慰。似乎间接谋害了两条生命,后来羞愧的再也不去见这个男人。
他和我的联系,因为如花的死,也就彻底的毁灭了。说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最后因为女人的死结束,我显得比较心甘情愿。
所有的还是需要娓娓到来的。
送葬之后,如花的身体就开始不好起来。潜伏的问题,喜欢选择这种看似坚强的时候打击我们。她还是继续跳,只是结束的时候,很累,走也走不动了,趴在我的肩上就可能睡着了。走了一段路,他会喊,冷冷冷。他抱紧我的身体,我脱下外衣包裹她,每想到这一幕,总感觉自己亲手包裹她的尸体,并且送她最后一层。可是呢,想想也罢,这样的路你还是要走下去的。可真怕这样的路,最后还是会走的心灰意冷。
也的确心灰灰,可以看末日之前,有些人追求的安静,已经死神到来之前最后的方寸了。
长病不起的时候,我去医院看她。她总是趁人不在的时候溜出去,跳舞。我帮她整理了一下,静静的等着她回来。她回来了,哈哈的跟我打招呼,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背着我脱下外衣,换上干净的的衬衣,我曾经走上去,搂住她光滑的身体,亲吻她的后脖子。她也很习惯的迁就我。我们的身体,还是在白色的床单曾经伸展过。直到我结束的靠在她平平而有质感的胸前。手却始终停止不了下面的摸索。给她的,我也给了自己。
那张照片,拍在一个洁白的背景下,她已失去拒绝我的能力。
我想,一直在没有确定她死之前,我想,她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惜的很,她还是走了。原因不确定。是不是外婆死了。童年一点点的快乐和单纯也沦丧了,还是我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不得而知。
我总愿意相信,我还是对她有很多很多的爱的。说不清楚的爱。我给她买过她喜欢的冰糖葫芦,我们嬉过水。我们做过爱。我们有过喝酒,哭泣,微笑,拥抱,跳舞的日子。
后来我遇到很多很多个如花,重复着相爱,作爱,分离,死亡,其中任何一个过程,或是多次,或是不完整。
但我想,她们是她的影子。
而我真正拥有过的,只是那个苏州故乡的小女人。
一个吧嗒吧嗒的令我爱到落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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