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oan1212(雨中丁香)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10-13 07:02: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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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久我们都没有联络了,为什么会突然寄这邀请函给我呢?
「日期是今天哩,就是下午!你会过去吗?」周志昌好奇的问。
我点了点头:「这种『怪力乱神』的新闻,我们也会报,不是吗?」
「你知道就好!」周志昌露出奸笑:「快去生点什么独家新闻来吧!对了…」他拉住正拎着相机要闪的我:「刚刚说的那个『连续自杀』事件,记得去向记者什么打听一下…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甩甩手,走了。
到了记者会现场,这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媒体真的是没什么新闻可以炒的了!不过一百坪大的场地,竟然已经挤的满满的记者群,而电子媒体的摄影记者,更是十多台摄影机的出动,把场地硬生生的一分为二摆放着,原先高雅气派的厅堂,变成满地电缆、摩肩擦踵的混乱场面,更别说原先只提供一百人份的餐点,早已被一抢而空,就连写个字的座位都几乎不见。
我皱着眉,正想是不是待一会儿就先闪人时,有个身着笔挺西装、头梳油亮的人,恭恭敬敬的走过来:
「您是…吴澧童…吴先生是吧…」
我还没接话,那个人已经很热络的把手伸过来:「您好,我远远就发现您了,我是『棠尧石化企业』台北分公司的企划经理…赵文智,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是由我来接洽您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个小记者罢了。」我立即伸手,在握手的同时,尽管微微的鞠躬,他的眼神在直视中却十分诚恳,而且握手也相当有力,令人直接感受到他有心结纳的热情。
「您千万别这么说…」他笑了笑:「您知道的…我们董事长十分敬重您的。」
我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正准备往前走,他轻轻的拉住我:「吴先生,您的位子,不在这儿。」
「那…在哪儿?」我满脸狐疑的问。
他往四周一看,小声的说:「请跟我来,我们董事长…有『特别』交代。」
赵文智引领我,躲开了众人,从记者会现场后方绕了一圈,进了一个小房间。我瞥了一眼,里头摆设十分高雅,沙发、餐点一应俱全。更让我好奇的,是房间最里头的一面大玻璃。从这个大玻璃中,可以完全看到记者会的现场,尤其是旁边还摆了几个小监视萤幕,可以把每个特别来宾都照的清清楚楚。
「您放心好了…吴先生,」赵文智指着那扇大玻璃:「在外头看来,那是面琉璃画,不会有人怀疑这儿『另有玄机』的。」
「那…我要在这儿干嘛?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那位『日本阴阳师』哩?」我好奇的问。
赵文智先请我坐下,然后也坐在我对面,端详我一会儿,然后严肃的说:「吴先生,您真的不认识我吗?我的命,是您救的呢!」
「呃?」我竟然救过这个人的命?!
「这也难怪…三年来我整个人也变了很多,您可能也忘了我吧…」
看着这个人的五官面貌,我开始急促的翻阅脑海中的资料库,终於让我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三年多前,高雄发生了一件灭门血案,我南下採访,不过高雄毕竟比不上台北,在採访时困难重重,几乎没有什么单位愿意提供线索,在百般无奈中,我又回到案发原点的大楼,想从案发现场中,找看看有什么可以特别访谈的内容。
尽管现场警务人员已经离去,不过「刑案现场、请勿进入」的黄条子依旧把现场团团围住,我东张西望了一阵后,决定到里头再去好好的探察一番。
才刚跨进现场,就被人给喊住了:「喂!恁卖冲啥?那呒塞进去!」
我回头一看,在黑暗的另一方,有个人拿着手电筒照着我。定眼一看,原来是大楼管理员,我马上掏出我的记者证和相机,小声的说:「我是记者啦,我想到里头去看看,顺便拍几张照片…」
「喔…『暗黑社会』喔,这本杂誌我有在看喔!」他细细的看了我的记者证后,讪讪的笑了笑:「恁杂誌五告好看的哩…」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攀关系:「那…欧里桑,我可不可以进去拍几张照啊?」
他神秘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的说:「我哩,什么都没看到呵…偶也不朱到你有来这儿呵…」
因为他的帮忙,我拍了许多独家的照片,十分钟后,我下楼来,顺便和他聊聊死者家庭的一些事情,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在我努力狂记的同时,我瞄到他在看一本化工的原文书,我楞了一下,顺口一问:「阿伯,这…恁看呒喔?」
他居然冒出一句英文:「Of course! Why not?」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开来,他说他原本是国内石化工厂的课长,就在要升为厂长之际,工厂里发生了大爆炸,在责任和道义的煎熬下,他辞了职。事后他才知道,因为他的学历低,只有专科毕业,公司的决策者在评估后,决定把他「牺牲」掉,由他出来顶罪,以杜绝众人悠悠之口。「这样…你甘愿喔?」我不平的问。
「当然不会!」他站了起来,眼光中透露出坚定的眼神:「就是这样,我找了个晚班的大楼管理员的工作,没有好学历,我自己来学习。没有好背景,我自己来创造!」
听了这番话,凑着灯光,我看了看他的面相,又把他的左手拿起来研究了一下,彷彿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
「你现在…有几个囝仔?是几男几女?」
「偶?偶有一男一女啊…?问这干嘛?」
我仔细再看了看他的手纹,摇了摇头:「不可能!说实话,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他楞了好久,这才小声的说:「外…外靠有一个…但是今马偶也不知他在哪里…?」
「去找到他!」我抓住他的双肩,斩钉截铁的说:「你现在的这个楣运,是冲到了煞气,得要靠他人来帮你冲煞,你的这个小孩命够硬,或许可以帮你解解煞,你如果要翻身,就一定要找到他!」
我再仔细的告诉他一些这几年内会出现的运势和严守的禁忌,才和他分手告别。
半年后,在办公室写稿写到肠枯思竭时,电话响起,一个相当温柔可人的声音问着:「喂,请找吴澧童先生。」
「我是…您是哪位?」
「我这儿是高雄『棠尧石化企业』公司,您等一下,我们总经理想和您谈一下。」
「喂!吴大记者!素偶啦,还记得偶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兴奋的声音,我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喔,是你喔!我记起来了,高雄那个大楼管理员嘛…那天真感谢你啊,让我写了不少独家的稿子,可以交得了差!咦?你现在开了一间公司啊?」
「对啊对啊!」他兴奋的说:「听了你的话,我决定把房子拿去抵押,先从我以前最熟悉的石化原料进口开始做起,帮别人代理一些加工处理的石化产口外销啦…不谈这些了,你最近有空吗?」
「这星期截稿,可能要到下个星期吧…有什么事吗?」我好奇的问。
他的声音突然转小,神秘兮兮的说:「你还记得,你上次告诉我…叫我找那个『外靠』的那个囝仔吗?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耶!」
我苦思了许久,才把曾经告诉他要留心的一些事项与他所说的串连起来,连忙接口:「是…啊!那恭喜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的吗?」
他的嗓音更小声了,小声到我快听不清楚:「不过…不过…他真的能帮我吗?我感觉不太对哩?」
「喔?」我一面写稿,一面随口问着:「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轻语:「他人在看守所里哪…」
「看守所?!」听了半晌,我才明白他所说的地点,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素啊素啊…吴大记者,小声点哪…」他担心的连忙叫我噤声,却忘记了无论我多大声,我的声音都是没办法从台北传到高雄的。
我沉吟了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好!我明天截完稿就下高雄帮你!我也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看错人!」
在电话中他不住的感谢再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顺口问他:「欧里桑,我一直都忘了问你了,您叫什么名字啊?」
「唉,你看,一忙我都忘记告诉你了…」电话中传来灿烂爽朗的笑声:「我叫赵令玺!」
隔天大约晚上八点多,下了飞机,我搭了赵令玺的车子,直接杀到高雄市北区的看守所里。
有了上回不愉快的经验,在南下之前,我特地打了通电话给刑事局,希望透过关系,能先向高雄市警察局打声招呼,免得又被人再次刁难,中国人利用关系稀松平常,而且先以电话套交情,往往比自己瞎撞到鼻青脸肿还好的多。
到了看守所门口,我下了车,赵令玺反而踌踀不前,迟迟不肯下车,我等了一会,心急的问:「赵桑,干嘛不下车?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他不回答我,只是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低头喃喃说著:「我…我就歹势咧…这些年来我…我都没有关心过他…」
直到他把烟抽完,才下定决心的看著我说:「吴先生,麻烦你,请你…去保他出来…保释金多少…由我来付,我…我还是不见他的好…」
我匆匆进了看守所内,在员警的指引下,我来到窄小的牢房前,十来个身穿紧身鲜豔衣裤,上头沾满鲜血的年轻人各自抱头蹲坐在牢房里,各据一隅,我转头问了一下值班员警:「请问…他们犯了什麽罪啊?」
「打群架、『钉枯枝』罗…这几个『企桃囝仔』在路上飙车,一言不合就乱砍一气,还有人摔车跌倒,还好被我们临检查到,只是一些小伤,没什麽大碍啦…」
「那…赵俊三…」我翻出赵令玺给我的纸条,边看边查员警手中的名册:「他是…哪位啊?」
员警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哪宰样?赵俊三?赵俊三?有人来保你了!」
每个人在刹时间都把头抬了起来看著我们,老半天却没人回答,我又再问了一遍:「赵俊三,赵俊三先生在吗?」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从来都没听过这个人,直到有人用力大声的拍打身旁的同伴:「『阿三哥』,有人在叫你啦!」
那个人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有气无力的说:「你他妈是谁啊?」
我仔细的打量这个人,他的双颊削瘦,身材瘦长,蓄著长发,手上腰间挂著一堆铃铃当当的装饰品,穿著十分贴身的T恤,但已然泛黑的斑驳血迹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他有气无力的靠在栏杆上,不停的喘息,过了半天才又问了目瞪口呆的我:「冲沙啥啦?快说啦!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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