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iang0301(激情才子)
整理人: pi__zi(2003-12-06 16:57:2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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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人真是好奇怪。以前，我是那样的平静。跟他在一起，我不觉得激动。一切都那样自然，我只是安静地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不知道这时光能否称为是欢乐的，我们不曾亲吻过，也不曾柔情地拉过手，我们也不曾说过爱。但我知道他爱我，当我默默地走在他身边，听着他说话，我知道我也是爱他的。不然，我会那么有耐心地听着他讲吗？我已经习惯在每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听他讲他的梦想，听他解释他的画，和讲他对别人的评论。当然，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些自大。可我喜欢听，虽然，有些话我不太懂得，我对画画其实没有什么概念的，只是为了陪好朋友才去上的课。但听着他说，心里就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崇拜莫迪利亚尼，他后来给我画的画里也有一些那位意大利画家的风格。这幅画上没有。是后来的画。我不知道他是否想过要给我画一幅裸体的。因为，有一次他给我看莫迪利亚尼的画，里面有几幅让人觉得心跳的全裸体的画。我当时马上就脸红了，他问我是不是发烧，因为我的耳朵很红。我不知道是因为画而觉得脸红，还是因为有他在旁边而觉得脸红。对于艺术家，裸体画是很自然的存在。不过，艺术家可能都是不了解生活的，他都不知道这是人家羞涩呢。我那时很天真，完全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欲，我连接吻也不会，我也没有接过吻。我后来才知道，在法国，当初莫迪利亚尼的这几幅画是被认为过于色情而在展览厅上除下来的。你瞧瞧，我当时看到这些画时，会是怎样的感觉。不过，莫迪利亚尼的画确实很美，就象是一首美丽而忧郁的诗歌。我很怀念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有一种心乱的感觉？”
“唉。人对失去的东西，会更觉美丽。那些日子，说起来其实是很平凡很普通的。可他一旦离开了，这些日子，就忽然间拥有了珍贵的含义。一直留在我心上。一直让我怀念。”
“他出了什么事了呢？那位画家。我是说你的画家。”
“我在差不多三个月之后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徐若如又拿起小小的钢匙子在咖啡杯里搅动了几圈，然后，呷了一大口。
“我做工了。在财政局里当上了一名职员。工作是父亲帮忙找的。局里有一个女同事，跟我同岁。我们局里上年岁的人比较多，我们同岁，大家都是女孩，所以，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关于我跟他的事，我的这位女同事也都知道。我们三个还在一起吃过饭的。几个月之后，有一天，她跟我说‘有件事情不知道好不好告诉你。’我问她是什么事。她就告诉我说，她在医院见到他了。因为，前两天我这位女同事刚请了病假。所以，听她这么说，我当时心里是一阵窃喜的。三个月了，终于得到了他的消息。‘他病了吗？是住院？他病的重吗？’‘不。他没病。他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一个大肚子女人。’‘你不会看错吧？’我问她。然而，问什么也都是多余的。不管她有没有看错，我都要自己去证实。三个月的思念，太苦了。”
“希望她是看在错了吧。”
见徐若如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就这样说道。
“不。她没有看错。他是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啊？”
“是阿娟。”
我很惊讶。
“阿娟喜欢他。这我是知道的。我以为他们断了。他也曾这样暗示过。他跟阿娟已经没有关系，是普通的朋友。可没想到，他们结婚了。他结婚的时候，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他已经离开了原来住的地方。我找不到他的。那时候不象现在，可以有手机发个短信。我也顾不上少女的自尊，逼着他的朋友带我去找他。他们不敢，可能怕我去闹吧。可我又怎么到他家里会去闹呢？我不是泼妇。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姑娘。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把他约了出来。”
徐若如长叹了一声，我看到晶莹的泪光在她眼里闪亮。一个失恋的女孩子，我完全能够体会她的痛苦。但我并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她。从来没有女孩子给我讲她初恋的故事，我也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觉得我并不爱他。所以，就回到了阿娟身边。他的回答让我很痛苦。他怎么能说我不爱他呢？要是我不爱他的话，我会每个星期六都和他约会吗？要是我不爱他的话，我会安静得象只听话的小猫那样倾听他的说话吗？难道他对这一切都是毫无感觉的吗？难道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感到安逸，感到幸福，这不就是爱情了吗？他这样说话伤透了我的心。我立即就哭出声来了。”
徐若如情绪有些激动，不得不停下来缓一口气。
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对于爱情，大概，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
“也许，是需要有更多一点的东西吧。”她说：“但我并不知道。”
唉。这又有谁能知道。
“你还想要再要一杯吗？如果你不怕咖啡里的酒精的话。”
她的杯子已经空了好一会了。
“这是他教我喝的。”
“咖啡里加白兰地？”
“是的。他告诉我说这叫爱尔兰咖啡。”
我把女侍应叫来再要了一杯。
“那么你需要什么呢？先生。”
“加矿泉水就行。”
“你不想试试我们餐厅的新产品……”
“不用。给我加水就行。”
过了一会，女侍应把咖啡端来了。
她依然是那么的笨，在把咖啡放到徐若如面前时，还是把碟子碰得当当响。
“你就不能有点长进吗？”
“对不起先生。”
女侍应礼貌地道歉着。
我打量了她一会，她长得不算漂亮。至少和徐若如相比，她不是那么漂亮。但她是年轻的。她十八岁了吗？也许还没到。当她到了十八岁，当她恋爱的时候，她会怎样？她恋爱过吗？十八岁的爱情。也许痛苦，然而，总是美丽的。
我的眼神里可能有一些让人不解含义，所以女侍应在离开的时候瞟了我几眼。可能是想要理解我眼神里的含义，当然，其中有些含义我相信她理解不了。
五
艺术家都是有些女性气质的人。浪漫、敏感、而又脆弱。他们感情丰富，看问题与众不同，总要跟别人不一样。所以，人们总说艺术家其实是还未成年的大孩子，一种自负而任性的心理。他竟然会以为徐若如不爱他，让那可怜的女孩痛苦。要说这个问题，显然是没理由的，也许他想象力太丰富了。徐若如不接受他亲昵的举动，就认为她在内心里排斥他。但那只是少女的羞涩，少女的羞涩之情，不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是少女最可爱的秉性吗？她也许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多么深感不安地爱上了他。他怎么能连这一点都欣赏不了？他是艺术家呢。徐若如对他的爱，也许没有那种表面的疯狂，然而，却是更内在，更深刻，也更是铭心难忘的呀。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我，......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忘了我吧......’多少年了，他当时所说的这一句话，一直缭绕在我的耳边，他的音调，他说话时的神情，让我痛苦着。说起来你也许不信，那天离开他之后，我就食不下咽，吃什么吐什么，终日病恹恹的。总是想念着，我总是在想，如果……，是呀，如果……。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我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明白梁山伯对祝英台的思念，甚至因为思念祝英台而死。爱情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也许，它是值得人用生命追求。但人生没有后悔药吃。我们活在今天，面对着的是明天。至于昨天，就让它过去吧。”
“我能象你这样明道理就好了。我当时只是一味地后悔。也不知道后悔什么。就是心里难受。我瘦了，病了，精神恍惚。幸好，我有真正关心我的朋友，我的同事，还有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对我的爱，帮助我战胜了那痛苦的日子。我永远感激他们。”
“唉。人有了感情，也就有了烦恼。”
“在反反复复病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必须品。人不是非得滋润着爱情才可以活的。所以，三个月之后，我就结婚了。”
“啊？”
“一个比我8岁的男人。长得既不帅，也不聪明。一个普通人，要说优点，一样也数不出来，除了是个男人。”
“这是不是太快了。以你这样好的条件，会有很多男孩追求你的。优秀的男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呢，难道还用担心嫁不出去吗？”
“我当然是不用担心这个。但我不想再去爱谁了。我不想再谈爱情了。一次受伤已经足够。我不爱他，也不会喜欢他。正因为这一点我才嫁给他的。”
“他知道吗？”
“当他向我表示爱意时，我就明白地告诉了他的。我跟他说，不要跟我谈爱情，我不要恋爱。我不想听到这个词。你喜欢我吗？我问他。他说是的。你会对我好吗？他说是的。但你要知道，我是不爱你的，我肯定是不会爱你的。你还会喜欢我吗？他有些意外，但仍然点了点头说是的。那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我问他。”
“他没结吓坏吧？”
“没有。他只是意外。”
“换了我也会意外。也许，不仅仅会是意外。”
“反正我是跟他明说了。我是因为不爱他才会和他结的婚。所以，我要求他不要希望我些什么。我不介意别人会笑话我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一点他可以放心，我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不会给他带绿帽子。从那一天起，在我的生活中，爱情这两个字被删掉了。我心中只有我的父母，和我心爱的小冰儿。她今年读小学6年级。她是我最大的安慰。是我的快乐的源泉。”
“你受了很大的伤害。”我叹息地说。但人怎么能没有感情地生活在一起呢？这是多么大的痛苦呢？“这对你的丈夫有些不公平。”
“是的。但他是自愿的。”
“你把对另一个人的恨，发泄在他的身上了。他是一个好人，你该对他好一些。”
“我恨吗？我不知道。也许，我是有点恨。我在晚上会发梦，这让我很苦恼。”
“梦见他？”
“是的。”
“这么深的伤，是一生的痛。永远无法摆脱。在白天，可以不想。但在晚上，会发梦。也许，要到生命的尽头才能忘记的。”
“我前天见到了他。在广百大厦正门前。”
“啊？这一次是真的意外了。”
“但我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
“感觉怎么样？”
“他还是那么帅，一样还是留着长发。他是自己一个人。”
“他离婚了？”
“不知道。我们没说话，只是互相对望了一会。在电梯上，我在上的这一边，他在下的那一头。”
“他没有回过头来找你？”
“没有。他瞧着还是那么潇洒。然而，变老了些了。”
“你旧情复燃？”
徐若如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呀。我答应过我老公的。我不会背叛他。”
我也笑了起来。
“但见到他我一种忧伤的感觉。我想了很多。这两天。原来已经平静的心情，又泛起了许多涟漪。他有点发胖了，变老了。想来，我也是这样子。十八岁的日子，已经离我很遥远。我还需要想什么，恨什么呢。有什么人比得上我自己的家更重要呢，还有我的小冰儿。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些话。我觉得我的心情又好了许多。谢谢你。”
显然。跟他的意外重逢，勾起了徐若如的许多回忆。
“没什么。我喜欢听故事。”
“你说得很对。这十多年，对他是不太公平的。我这样做不对。”
“他是好人。”
“我们买单好吗？”
“好吧。”
我们聊了很久，时间确是不早了。于是，我叫来了女侍应。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先生。”
“给我结帐吧。”我给了她两百块钱，然后我故意调侃她说：“这回相信你在找钱的时候不可能会弄得咣当咣当地响了吧？”
女侍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问你一句，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会让他给你画裸体画吗？”
徐若如交叉着手，托着下巴，神秘兮兮地望了我一眼。
“我希望我是会的。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想，在我十八岁的时候，也还是不会。”
女侍应买了单回来，在找回我的零钱中，有五个是一元的硬币。我在手里掂了几下，几个硬币还是咣当咣当地响了几声。
“我们走吧。”
我说着站了起来。
徐若如在站起来的时候。酒有点上脑，她摇晃了一下。我连忙扶着她。
“我不会喝酒。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喝这么多的酒。”
“我送你回去。”
“不用。帮我叫辆的士就行。”她给了我一个媚眼，不知是不是女人的习惯：“免得我老公误会。”
“呵呵。”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给她叫了的士车。
“很高兴你听我说。我心里好烦的。现在舒服了。谢谢你。真心的。”
在临上车时，她这样对我说道。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就行。”
“你真是好人。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今后我要好好对老公了。正如你所说的，我觉得是要这样。尽管我不爱他但我可以对他更好些的。”
我有点失望。我也许想再见到她。但其实，我也不知我曾希望过什么。
“但我还是会上网的。如果有空的话。不过，可能也不会太多。”
她坐上了车。不久，车子开走了。我没着车子走的方向，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我知道，今晚我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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