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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宝黛话红楼》之宝玉:宝玉日记 (一)
发信人: chocho.1(暗夜紫)
整理人: chocho.1(2003-10-07 18:15:57), 站内信件
欧阳奋强 

    午夜敲响导演的房门 

    ×月×日 

    从康莉家回来,夜已很深了。 
    爸爸、妈妈、妹妹已经安睡。我轻轻地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茶杯下压了一张纸条: 
    欧阳: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导演王扶林想见你。明天上午十点到锦江宾馆来,我在门口等你。 
    邓婕 
    看完这张纸条,我惊呆了,感到不知所措。明天早上八点我将要跟《女炊事班长》剧组到崇庆县去拍外景。怎么办?这张纸条充满了吸引。 
    干脆,现在就去。我看了看表,已近午夜。 
    成都的仲夏之夜,凉风送爽。我骑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地奔到人民南路锦江河畔的锦江宾馆出示了工作证,门卫让我接一个电话上楼。 
    “喂,我找《红楼梦》剧组的王扶林同志。” 
    “我就是。”听筒里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欧阳奋强,听说您要见我。” 
    “奥,快请上来。” 
    我心里不由得有点紧张。 
    敲开了405室的门,一位脸庞瘦削,个儿不高但显得精干的老头自我介绍道:“我就是王扶林。”房里坐着的其他两个人也迎了上来。身材魁梧的叫周岭,是编剧之一;另一个象拳击运动员身材的是搞摄像的,叫李跃宗。 
    面对这三个人,我有一种敬畏的心情,他们可是轰动全国的大型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组的核心人物呀! 
    我说明了深夜冒访的缘故,他们深为谅解。王扶林导演简要地介绍了情况,“其他角色现在都定了。成都有省川剧院的邓婕和战旗歌舞团的张莉,分别扮演王熙风和薛宝钗。但是,贾宝玉这个角色还没找到,据张玉屏(中国铁路文工团青年演员)推荐,你比较合适,这次我们来四川选外景,就想见见你。” 
    “张王屏在你们组?”我惊喜起来,在湖南潇湘厂拍《虹》时,她在影片中扮演我的姐姐。 
    王导演又说:“还有几个组到别的城市选宝玉去了!” 
    我用余光感觉到那个叫周岭的和拳击运动员似的摄像师,在一个劲地瞄准我身上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居然穿了一件背心,一条又肥又短的军裤和拖鞋就跑来了。 
    王导演询问了很多别的情况。从我的出身、年龄、哪年上学、哪年毕业、拍过什么戏,以及演过哪些角色、兄妹几个、看过几遍《红楼梦》,等等,大有查户口的架式。 
    “我们7月25日在北京南菜园大观园筹建处试一次镜头,从几千封毛遂自荐的信中选出一些较好的来试。你有空来参加吗?”王导演爱抚地看着我说。 
    “现在需要看一下我的表演吗?”其实,我最怕表演无实物小品,我硬着头皮,提心吊胆地问道。 
    “现在不用看了,”王导演果断地说:“你自己准备一个片段,回头看看你在镜头里适不适合演贾宝玉。” 
    “我七月份在外景地拍戏,时间很紧……” 
    “那就坐飞机吧,剧组给报销。” 
    当我告别王导演,走出门时,王导演又追了出来,切切地叮咛道:“欧阳,你一定要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思绪繁杂地驱车回家,已是凌晨一点。 

    万封自荐信飞到剧组 

    ×月×日 

    三叉机发出轰鸣,我被带上了蓝天,整个心似梦一般。无云的晴空,象望不到边际的大海。转眼之间,飞机穿进了云层。绚丽多姿的云朵宛如一簇丰硕的棉花团,又似洁白的雪花, 美极了! 
    我望着机窗外,却无心欣赏奇妙的天庭美景,萦绕在脑海中的纷乱念头又悄悄浮现出来。作为一个演员,如果能在这部举世闻名的我国古典名著里扮演主角,确实是令人欣喜的事。可是,我能试上贾宝玉吗?全国各地的青年演员从气质、形象比我更适合角色的一定多如牛毛,我算什么呢?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我劝慰着自己,想开一些吧!反正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成都“土老冒”还没去过首都,对北京无限地向往,借此机会,游览一番,不也挺好吗?这样一想,思想也就轻松多了。 

    ×月×日 

    两天来,我顶着烈日,兴趣十足地饱览了首都风光。北海、故宫、颐和园都已亲临其境。 
    晚上从王府井坐车回到旅馆,疲乏地推开门。房间里又住进两个来京试宝玉的青年人:面目清秀的一个来自南京,另一个酷似西洋人的是上海来的。南京来客自我感觉不错,那自信的神态对试上宝玉颇有几分把握。我天生就缺少自信感。 
    想到过两天就要试宝玉了,确也该好好地准备准备,这才连夜翻开了连环画《红楼梦》。 

    ×月×日 

    今天路过导演室,发现里面堆了上万封信,占据了房子的近一半空间。导演的几个助手专心地查阅着每一封信,忙得不亦乐乎。 
    我带着好奇心,走了进去。 
    副导演孙桂贞说:“这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毛遂自荐者,他们各行各业都有,其中想来演宝玉的就足有好几千。我们从寄来的照片里挑选出一批来试镜头。” 
    毛遂自荐的信几乎每个剧组都会收到,但是,上万封信飞到同一个剧组,还是首屈一指的。我不觉惊叹! 

    应试——“宝黛读西厢” 

    ×月×日 

    早晨起来,窗外飘着雨丝,空气清新而凉爽。 
    我和搞化妆的郑大姐早早地来到了试镜头的现场——大观园修建处。不一会儿,筛选出来试宝玉的二十四个小伙子都陆续来了。他们多半着装时髦,衣冠楚楚,凉皮鞋的后跟足有七公分高。和他们相比,我显然大为逊色。上身随便套了一件皱巴巴的背心,下穿短球裤,脚上一双拖鞋。剧组的一位女同志问我:“你就这样来的阿?” 
    我点点头,感到十二分的意外,心想这是选演员,又不是竞选美男子,何必在穿着上下功夫呢? 
    导演、摄像、编剧、制片主任等剧组首脑人物一一到齐之后,试镜头就开始了。 
    试镜头、演片断。我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昨晚酝酿的一点感觉,现在已全无,脑子里空荡荡的,紧张之感不由加剧。 
    郑姐在我脸上精心修饰之后,带上头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象镜子里映现出的清秀、俊气的面庞不是我的,我不认识自己了!换上了古代的长袍,站在穿衣镜面前,久久地凝视着镜子里的我,心里似乎很充实。我意识到,我要找的那个“感觉”出来了。我一阵欣喜,好比一个战士即将参加一场重大的战斗我有一种临战之感。 
    我透过窗口,偷看室内的一个个对手演的宝玉片断,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难得的自信心。当叫我的名字时,紧张之感已荡然无存,我轻松自如地走到了水银灯下。 
    “预备——开始!” 
    我表演的片段是“宝黛读西厢”。张玉屏前来助战,帮我配黛玉。我俩配合得十二分地默契,顺利地演完了这段戏。尔后,又给我翻来复去地拍了生活录像和很多照片。我悄悄地看了一眼王导演,他脸上的笑容仿佛组成了两个字:“满意。” 
    在现场吃午饭的时候,剧组的同志们对我很热情.我似乎已经正式地成了他们中的一分子。 
    王导演把我叫了过去,问道:“《女炊事班长》那个戏什么时候能拍完?” 
    “也许……快了,再有个把星期吧。”我尽量把时间说得短一些。 
    从试镜头现场出来,张玉屏问我:“怎么样?” 
    我说:“如果今天我试不上,其他的宝玉都试不上。” 

    该死的“五粮液”——一段小插曲 

    ×月×日 

    连日来,这么一个形象,在我脑子里飘浮,怎么也消失不了:五十来岁,高而微胖的体态,满脸堆着过分的笑容,使你感到贴切;那番快嘴,使你感到她的精明圆滑。 
    怎么相信这是真的呢?可发生了的事,确实是真的。 
    来京试戏前,就听说这位老师是“红楼梦”剧组的副导演,也曾到四川来挑演员。到京的第二天,这位副导演就到我房间来,满脸布满了热情,从她的巧嘴里蹦个不停的话语,频率很高,“哈,你这孩子,怎么当初我们到成都选演员,你不来找我呢?你要找了我,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参加圆明园第一期学习班。我们找遍宝玉,都没有合适的,你不错,没问题。” 
    副导演的这番话,使我心里充满了温暖,踏实了许多。 
    “A导演,你们到四川选演员,我知道。”我客客气气地说。 
    “别,别这样叫,就叫我A老师,不要叫导演。”她不自在起来。 
    忽然,她看见桌上摆着两瓶五粮液,眼睛一亮,那频率很高的话语伴随着发亮的眼睛,又蹦了出来:“啊,五粮液这酒不好买!北京不好买,四川也不好买,这酒不错!真不错……多少钱一瓶?真是好酒。”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瓶酒,使带酒的主人心里有点那个…… 
    “这是给我叔权买的。”我鼓足勇气说。 
    “哦……”她的喉咙象是卡住了,只蹦出一个“哦”字来。 
    听说,昨天试完镜头,在中央台看录像带,当导演让大家提意见时,这位A老师首当其冲,提出了我许多的不足:“他不行,长得黑,肤色不好,而且,两腮太宽,个儿又矮。”看来,她的一席话,足给我判处“死刑”了。不过,使我宽心的,她不是什么副导演,只是帮助选选演员,如此而己罢了。 
    昨天化了妆的我,还是不难看吧?可两天前,没有化妆的我,她不是说不错吗? 
    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哎,该死的五粮液。” 
    女友的疑虑 

    ×月×日 

    “欧阳,祝贺你演贾宝玉!” 
    《女炊事班长》刚停机,我回到成都,刚进厂门,医务室的赵阿姨便冲着我说。 
    我很疑惑。上京试镜头怎么她会知道?而且,把“试戏”说成了“演”。我在她脸上寻找着答案,她一脸认真,分明不是在嘲讽我。 
    “没有……”我闪烁其词。 
    “还保密啊?《成都晚报》已经公布了!” 
    这话犹如雷电一般击在我身上。还没定下来的事,怎么可以公开呢?万一不是我,还让不让我见人?我急忙跑到演员剧团办公室,冲着李朗辉团长大声嚷道;“团长,报上的消息谁发的?” 
    “我发的。” 
    我傻眼了。 
    “昨天晚上《红楼梦》刷组的制片主任从北京挂来长途电话,决定你演员宝玉,让你尽快赶到北京参加学习斑。”李团长欣然地说道:“今早六点钟新华社已向全国播出了这条消息。昨晚上,我挂电话问晚报要不要这个消息,晚报马上答应要。” 
    我恍然大悟。只怪那夹皮沟似的外景地难得听到广播,也看不着报纸。 
    拿破仑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想,不想演主角的演员也不是好演员。而今天,举世瞩目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主角将要由我来扮演,此时此刻,我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激动与幸福之中。塑造一个新角色的创作欲望强烈地激励者我,我的心儿已飞向北京…… 
    我是一个性格外露的人。晚上,到女友家去,自然是喜形于色,“定我演宝玉了!” 
    “知道了。” 
    她脸上毫无表情,目光中含着谈淡的忧虑与不安。我明白了自己的大意,深感歉疚。三年的分别,对相爱的人来说,是多么不幸呵!何况我将要去的是一个女儿的王国……我理解她。 

    幸运儿瞬间成为新闻人物 

    ×月×日 

    近日来,我成了广播、报纸的新闻人物。 
    “欧阳奋强扮演贾宝玉,形象英俊,表演自如,神采飘速……”等等。记者们收罗了现代汉语里最华丽的词藻往我脸上贴。尽管我没有接受采访,也无意发表任何感想。一个镜头都没拍,却被吹捧得那么高,我心里感到很不安。如果是局外人,我还会感到恶心。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演员,平平凡凡的人,实在不愿热心的观众把我想象得太好。我人还在成都,离拍戏还很遥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更谈不上“酷似宝玉”。 
    捧得愈高,摔得愈疼。我真想恳求那些记者先生们行行好,饶了我吧! 
    然而在我的生活环境里,却有另一种眼光: 
    “他演贾宝玉?开玩笑!” 
    “嗨,等着瞧吧!” 
    “他怎么可以演贾宝玉?他只能演杨小亮这样的角色嘛!”(《杨小亮》是以欧阳奋强为主角的一部电视连续剧——编者注) 
    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多半是不信任。那么多人在拭目以待,等着看笑话。一个角色,惊动了这么多人,我委实感到压力大,顾虑也增多了。 
    “你能演好这个角色吗?”我暗问自己。“这可是举世闻名的巨著,在无数个读者心目中,有无数个贾宝王。你能征服观众吗?万一演砸了,你今后的日子将怎么过?看来,你只有背水一战了!” 
    另一个欧阳站在我眼前;“思想包袱太多的人,行动就迟缓。珍惜这个大好的机会,付出全副心血,去创造好这个角色吧!” 
    我脑子沉甸甸的,真是剪不断,里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与“黛玉”会面了! 

    ×月×日 

    沉沉的夜空中,飘着如麻的雨丝。 
    女友在帮我收拾行装。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此刻的温馨与宁静。我打开门,来客是上海《文汇报》的记者。他那热情的、期待的目光使我感到为难,我不知说什么好。 
    “访原谅,我真的没有说的。”我再次诚挚地说。 
    “那就说说你的过去吧!”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我的过去是一张白纸;我的未来是一份考卷;而我现在是一个还没走进考场的学生。” 
    “很好。临进考场前,你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我可能交白卷,随时被换下来。” 

    
    ×月×日 

    我带着欣喜,也带着不安,来到了北京空军招待所《红楼梦》剧组第二期学习班。 
    这里,四面环山,绿树成荫,显得很清幽。刚下汽车就感到一双双审视的眼光迎我而来。我心里不免有些发慌,唉,谁让我是最后一个到剧组呢? 
    和大家相比,《红楼梦》对我这个姗姗来迟者更是迷宫,我有种紧迫感。安顿好之后,我便带着刚领到的小说原著,文学本和各种资料钻进了会议室,大有今晚要把它们全部吞进肚里的架势。 
    斜对面坐着一位姑娘,头上扎了一条长辫子,面庞清秀,身材纤瘦而匀称。她埋头翻阅着原著,往笔记本上抄写着。那对多愁善感的目光是那样地专注。我判断:她一定是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 
    我们默默地理头书本互相没有言词。 
    晚上饰演贾琏的高忠亮(来自吉林省汪清县文工团)和我去洗澡,从浴室出来,迎面又碰见了陈晓旭。我俩互相微微一笑,点点头这就算是认识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庞,陌生的一切…… 

    苦读红学 

    ×月×日 

    昨晚也许太疲倦了,今早睡得死去一般。同室住的王采信老师(甄士隐扮演者,来自中国京剧院)叫了我好几声才醒来。 
    “练功了!”王老师对我说。 
    走下楼去。胭脂色的朝霞呈现出绚丽彩斑,喷薄欲出的红日已露出了羞答答的笑脸。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倦意顿消,沉重的脑袋也轻松多了。 
    自由活动了一会,就集中训练,学习戏曲形体程式。我在成都市川剧院当学员时曾练过戏曲形体功,这对我还不算难事。 
    吃罢早饭,学习班负责人周雷老师(《红楼梦》编剧之一)向我介绍了情况并交待了任务:认真分析原著,写出贾宝玉的人物自传,每天找出片断请辅导老师排练。每个周末,导演和主创人员审看,最后录像。 
    用这么多时间办学习班,请专家讲红学,请老师辅导表演。花这么大的精力做开拍前的案头工作,对一部电视剧来说,也是史无前例的吧! 

    为做戏而懊丧 

    ×月×日 

    “宝玉,你又没和黛玉交流上!”辅导老师刘宗佑(来自解放军艺术学院,在《红》据中扮演贾雨村)看完我和陈晓旭的表演片断“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后,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两天,我的片断表演总是被否认。不是交流不上,就是情绪不对。我望着刘宗佑老师额头上浸出的汗珠,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几位辅导老师对我们顶顶地热心,顶顶地负责任,除了准备自己的角色外,还要抽出时间帮助我们,他们是够辛苦的。可是他们大多是来自话剧舞台的演员,对舞台表演确实有经验,他们自然是用舞台的眼光来衡量影视的表演。在他们眼里的“情绪不够”、“没交流上”,也许恰恰是影视表演中禁忌的“过火”和“表现结果”。作为一个青年演员,我当然只有尊重老师们的意见。这两天,我感到自己的表演,为了象舞台上那样去交流,为了情绪饱满,一个劲地在那儿做戏给别人看,而已丢掉了影视表演中最本质的东西——生活、自然。然而我没有经受过影视表演基本原素的正规和系统的训练,只是感觉那种要求不舒服,但不知怎么去改变。心里好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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