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hian(whian)
整理人: chocho.1(2003-11-08 23:01: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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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的版面主题《好了歌》与“漫谈紫鹃”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新的心得，倒是紫鹃让我想起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中的宝玉来，虽然跑题了，但好久没写帖子，就凑个数吧：）
宝玉去看林黛玉，刚好林黛玉才歇午觉，便没惊动她，只问紫：“昨日夜里咳嗽可好了？”紫鹃道：“好些了。”于是宝玉心略宽慰，又见紫鹃“穿着弹墨绫薄绵袄，外面只穿着青缎夹背心”，便伸手向她身上摸了一摸，说：“穿这样单薄，还在风口里坐着，看天风馋，时气又不好，你再病了，越发难了。”
宝玉的这一举动，其实是有两层含义的，首先是他“爱博心劳”的习性让他本能般地对紫鹃产生怜惜与关怀，其次是他知道紫鹃是林黛玉最帖心的人，也是唯一能放心把黛玉交由她照料的人（紫鹃对黛玉的感情是众所周知的），万一她也病倒，势必影响对林黛玉的日常照护，这也侧面看出他心系黛玉的无微不至。
然而紫鹃的反应却让他感受到强烈的振撼，紫鹃说：“从此咱们只可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打紧的那起混帐行子们背地里说你，你总不留心，还只管和小时一般行为，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你近来瞧他远着你还恐远不及呢。”说着便起身，携了针线进别房去了。应该说紫鹃的本意是为“情辞试忙玉”，但这在宝玉看来却是一种警示：他所希望守护那些如水清澈的女儿将一一的疏远他，离他而去，维系大观园这个理想国的女儿们终有各奔东西的一日……而这正是他潜意识里最担忧的——“临了剩我一个孤鬼儿”——对青春对美好理想的无尽缱绻、对无法回避的离愁别绪和理想幻灭的预感与无奈，这份复杂的感受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于是他“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瞅着竹子，发了一回呆。因祝妈正来挖笋修竿，便怔怔的走出来，一时魂魄失守，心无所知，随便坐在一块山石上出神，不觉滴下泪来。直呆了五六顿饭工夫，千思万想，总不知如何是可……”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他这样的反应不是痴狂至少也是有些神经质的，但这样的神经质表现却恰恰是最出自内心的真情流露，没有丝毫的造作矫情。如果说紫鹃的冷淡让宝玉伤心是因为“我因为听你（紫鹃）说的有理，我想你们既这样说，自然别人也是这样说，将来渐渐的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着自己伤心。”，那么他对林黛玉显然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在意了，我们从中分明可以感受到“情不情”与“情情”的“情”是有所不同的。
紫鹃想试宝玉对黛玉是否真心，便骗他明年“你妹妹回苏州家去”，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宝玉即刻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如此颠狂：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 快打出去罢！”、一时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贾母忙命拿下来。袭人忙拿下来， 宝玉伸手要，袭人递过，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鹃不放、并叫道：“凭他是谁，除了林妹妹，都不许姓林的！ ”……这些活生生的表达出他内心的恐惧，他是真的恐惧将来有一天，会有人将他的林妹妹夺走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表明他是非要同林黛玉在一起的，他不能够失去林黛玉的心声——颠狂中的宝玉是多么可爱啊！总有人在抱怨宝玉的懦弱与花心，“见了姐姐忘了妹妹”，却不知他的内心其实是多么的孤寂和没有安全感，这种不安源于他对命运的超常敏感与颖悟，这一点上他和黛玉是相通的。他视林黛玉为生命里最后的依托，其实林黛玉对他又何偿不是呢？每次宝玉有事，最牵肠挂肚又是谁呢？
每次看到这里，我的内心总会涌起莫名的感动和叹息，此时的贾宝玉，是否已经预感到他跟林黛玉的悲哀的结局了呢？紫鹃的“情辞试忙玉”是试出结果来了，但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并不能让人感到欣慰，反而让人更加伤感：即便“无可云证”又如何？命运照样是无法自我把握的，一切照样以悲剧收场。这一点紫鹃是不会明白的，也许能明白的就只有林黛玉吧！至此，我们还有理由批评她那首吟咏絮花的《唐多令》太过悲伤和无奈吗？很多张扬而充满雄心壮志的现代人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种悲哀的，但我相信类似的悲剧仍然在延续——试问生活在现代文明下的人们能有多少真情？又有几多真情得以善终呢？
难道人类的悲剧情结真是永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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