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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宝黛话红楼》之黛玉:梦里三年 (一)
发信人: punk_ann(苹果犟)
整理人: chocho.1(2003-10-07 18:19:42), 站内信件
文章阅读 北大未名站 ○ 梦回红楼 讨论区 [StoneStory] 

发信人: godsun (枕霞新友 : 痛楚之后的清明), 信区: StoneStory
标  题: 梦里三年——陈晓旭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3年09月08日13:10:07 星期一), 转信

梦里三年

陈晓旭

我拥有无数个美丽的梦,最美的一个是从这里开始的……
四月,粉红色的圆明园,桃花、杏花开满了山坡,杨树、柳树泛着一片新绿,芬芳的和风吹遏了这古老的园林中每一个寂寞的角落,就进残破的西洋楼,也带着灼肩的记亿从漫长的恶梦中苏醒了。
春来了,春真的来了,古朴的圆明园敞开它深透的胸怀,热情地拥抱了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春天的使者。
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洒满了弯弯的小径。车速减慢了,我凝望着仁立在阳光下的断壁残垣,心中有一份说不清的情怀,历史的巨手抹掉了多少恩恩怨怨,时间的潮水冲淡了多少疼痛的记忆。人生如梦,荣华如烟,往事早已烟消云散。今天,我们却带着一份天真,一份好奇,一份强烈的渴望来到这里,寻觅一个失落了二百多年的绚丽而哀伤的梦……
车停了,女孩子们一阵忙乱,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皮包从我跟前闪过。我找到自的皮包,跟着她们下了车,透过一个红衣少女的肩膀,我看见一排掩映在花木中的房备好一个幽静所在。楼花的白色围墙,几株淡淡的夹竹桃,这一切令我倍感亲切,仿佛似曾相识。
是什么时候我来过这里?我惊异地自问:在梦里?在思想里?还是在一万年以前?一种属于前世的相思使我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依恋之情?
“来了,她们来了。”随着一阵欣喜的喊声,从红色的圆门里快步走出几个人来,他们热情地帮我们拿东西。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同志微笑着问我:“你是陈晓旭吧?”
我眨眨眼睛“你怎么认识我?”
她不正面回答我而是朗诵了我的一首小诗:“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读完以后,她嫣然一笑。我全明白了,我这首小诗曾发在一家杂志上,上面配有我的生活
小照。
我静静地定在她身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送着迈进了红色的大门,带着梦想和渴望,进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哦,红帆连锦的群山,林立的烟囱,充满了喧哗与骚动的城市。年复一年象所有平凡的女孩子一样,我在这片沸腾的土地上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我很寂寞,时常带着喜欢看的书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看上大半天,忘了吃饭,忘了上学的时间。我的童年里没有伙伴,我最大的幸福是在那些寂静的夜晚,望看病天星斗编织自己的童话。我曾带着一丝茫然幻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奇迹,一片红帆从天边驶来,把我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夕阳把一束金色的光洒在窗台上,我始在沙发上看那本百读不厌的“简·爱”。他从夕阳中走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兴奋地说;“嗨,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我头也不抬:“与我无关的不听。”
他走进免把一本《大众电视》放在我面前:“看看吧,与你有关。”
我迟疑着翻开杂志几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中央电视台筹拍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戴敦邦谈怎样选择宝、黛、钗。”我一口气读完放下杂志,坐在那儿发呆。
他取来了纸和笔对我说:“别发呆了,写信吧。”
“写信?结谁?”
“直接写给导演王扶林,告诉他你是林黛玉的最佳候选人。”
“杀了我也不写。”
“为什么?”
“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中国这么大,没有入会注意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写信更是自作多情,不写不写。”我把头摇得货郎鼓一样。
他有些急了:“你干吗这样胆怯?你外形、气质都接近要求,你喜爱《红楼梦》,理解林黛玉,凭这些,不敢去拼一次?”
我有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他眨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你敢吗?”
我把头一甩:“当然敢!”
他把纸、笔在我面前一推:“那么,写信吧。”
我咬咬嘴唇:“写就写。”
信写好了,他找了一张照片放进信封,又把我刚刚发表的两首诗剪下来塞进去,他说:“我们一定能成功。”然后大步走出房门。
我突然想起来,退到门口喊:“哎,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他回过头来,“我已经报考戏剧学院了,我能考上。”
我点点头望着他在夕阳中渐渐走远了。这就是他,对自己,对他所爱的人充满了自信。
这是一个平常的傍晚,夕阳正象昨天一样疲惫地落下,一样地喧闹,一样地蝉鸣,一样迎面而来的温热的晚风。我想也想不到,幻想中的红帆就在这一刻悄悄地向我驶来了。

初出茅庐
六天以后我收到了导演王扶林的回信,请我立即到北京面试,但是有言在先:食宿自理,如未入选,路费不予报销。俨然是姜太公钓鱼嘛!这位聪明的导演深知《红楼梦》的魅力,不出所料我老老实实地做了那条自愿上钩的大头鱼。
两天后,到了北京。首先回答了两个老师提出的近百个关于《红楼梦》的问题之后,通过了初选。约定明天十点钟见导演。
第二天上午下着好大的雨,我撑着一把绿色的小伞穿过一条条人行道,来到华侨大厦。在电梯里,两个港澳同胞惊奇地打量着我高高挽起的裤角和一条已经淋湿的长辫子,猜不出我究竟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七楼很快就到了,我旁若无人地走下电梯来到约定的房间门口。
我拢了拢额前的湿发,想使自己看上去漂亮一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在门上敲
了三下。
门开了,几束目光从我的脸上往下摆,于是他们看见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儿胆怯地站在门口,一身浅绿色的衣裤被淋湿了几分,手里还拿看一把正在滴水的雨伞。我当时的情景
一定糟透了。
“来,坐下吧。”一个瘦小精干、目光锐利的人微笑着招呼我。
“这就是王导演。”张老师替我介绍。
哦,原来是个挺和气的美太公啊,我不禁对着他微笑了。
他坐在我对面,边打量我边说“你的情况,白老师、张老师都告诉我了。你来早了,过些日子我们才开始选演员录像,你能在这儿等到录像吗?”
“不能,我是瞒着团里偷跑出来的,下午就要坐车赶回去。”我连忙说。
他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先回去等通知。把照片和诗留下。”
“那,我就走了。”我慢慢地站起来,有些沮丧,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应,心里感到茫然。
他们把我送上了电梯,就在电梯即将关门的时候导演对我说:“把火车票保存好,下次来时好报销。”
这样说,我是有希望的了。电梯启动了,我展开了一个舒心的微笑。然后走出电梯,一步三极跳跳下台阶,走到人行道上。
雨停了,光可鉴人的柏油马路映着一片好蓝好蓝的天,路旁的柳树带着一丝湿润随风轻拂,蝉儿欢快鸣叫。
我微笑着向前走,有一辆小车从我身边急驶而过,远远地溅起一片洁白的水雾。我突然发现了自己竟生活在这样美好的世界里。我的心中对每一个过往行人都充满了友情。
等待几个月过去了,风没有给我带来一点消息。他在秋天里考取了戏剧学院,临走时对我说:
“相信我的话吧,下次见面是在北京。”我笑笑望着他直到火车开走,然后在心里哭了。

北方的秋天过早的来了。回家的路上,我小心地绕开满地的落叶,怕惊吓了她们金黄色的梦。
接着是冬天,洁白的雪花纷纷杨扬地落下。
在一个结满冰凌花的窗子里,我又在默默地出神了。桌子上放着笔,日记本和一本翻开的《红楼梦》。冬天结束的时候我已把《红楼梦》看了两遍,笔记做了一大本。
春天终于又来了。在桃花盛开的一个下午,团长派人把我找到团里,一个端庄大方的女同志站起来告诉我:“我已经代表中央电视台和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给你签了半年的合同,四月一日,你去北京报到,参加电视连续剧《红核梦》剧组演员培训班。”
“真的?那谁演林黛玉?”我迫不及待地问。
她笑了,说:“都没有定,所有角色要在三个月的培训班中产生。”
“奥——”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上帝作证,我已经看见红帆了。
选择
圆明园至少有一百年没象现在这样热闹了吧?姑娘们每天早晨都怀着一个新的希望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碧绿的树林里饱吸大自然芬芳的气息。她们唱着,笑着,有用不完的青春使不尽的活力,她们真正是春天的主人。
一个月以后,开始自选角色片断了,喧闹的因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笑声和歌声消失了。
树林里,小路上不时有姑娘们徘徊的身影,四十多个大脑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我选择哪一个角色呢?
无论怎样自信的人这时部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何况我们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小鸭子。晚上,我悄悄地问同屋的女孩:“你说我应该试哪一个?”
她很坦率地回答:“你不应该试小姐,看上去没有发育成熟。”
我跑到镜子前看了半天“这不可能,是衣服太肥了,看不出线条,”
她狡猾地笑着:“我看你呀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哼,你尽胡说。”我瞪了她一眼,这自以为是的调皮鬼,等着瞧吧。
几百年来,人们已经把黛玉当做美的偶像。她的美可望而不可即,几乎在所有读者心里都有一个神圣不可取代的形象,隔着一层纱推向他们放射出一种超乎尘世的光芒。而我心中的黛玉,却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女孩儿,她敏感、多思、不谙世故。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使她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戒心,而孤傲的个性又使这种自卑上升为强烈的自尊。她保卫者做人的尊严,决不流于世俗。她随时向虚伪和不公正射出她锐利的“子弹”。她因此树敌太多而常常陷入孤军奋战。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没有父母之疼兄妹之爱,因此她向宝玉投入了她所有的情感,因此她把宝玉的爱情当做生命。他是她生活中的知已,他是唯一真正怜惜她的人。葬花的黛玉一面哽咽,一面低吟葬花辞。宝玉听完“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禁恸倒在山坡上,怀里的落花撒了一地。看到这里,谁能不为他们的倾心相知而心动神驰?谁能不为黛玉那片伤花感己之情而黯然神伤呢?我心中的黛玉就是这样一个情真意切的女孩子,真水无香,白璧无瑕,爱得深,爱得苦,充满忧伤的诗人气质,焕发着动人的青春之光。
我理解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一定要演好她。尽管我的面孔不那么光彩照人,尽管我的
身体有些发育不良我都不怕。
当我穿着淡蓝色的身裙,以林黛玉的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我相信有许多人是出乎意外的,我也相信有人会说“她象不象林黛玉?大概……也许……嗯,有那么一点儿。”我没猜错,正因为我还有那么一点像,被安排在黛玉候选人的第三名。上帝是公正的,只要有机会,我就有胜利的希望。
前面的两个候选人张蕾和张静林都是有些表演经验的演员,从形象到气质都各有所长,林黛玉的味儿,也都有一点儿。后面的王晓洁是个以拉小提琴为专业的安徽姑娘,文质彬彬,是个非常宁静的女孩儿,我瞻前顾后,深知处境之险,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会议室里观看我们的片断录像,气氛非常紧张。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盼望自己出场,又害怕自己出场。突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大笑,原来是一个有地方口音的演员念错了台词,把“这不是有缘吗?念成了“这不是有鱼吗?”我也跟着傻笑起来。可是,笑容突然在我脸上冻结了,我看见自己出现在屏幕上,由小变大,越来越近,我感到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了,我呆呆地望着屏幕,心跳每秒至少一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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