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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音。(6)
发信人: icesky_84223(玉蝴蝶)
整理人: byebye(2003-09-05 16:20:54), 站内信件
张国荣死的那一天是愚人节,我是班上第一个知道的人,我说给他们听,他们都说我在骗人,说那么老土也骗不了人的玩笑,多没意思。张的印象,在我的记忆并不多。他的歌,我基本上是不听的。他的最后一部电影,我看过了,在里面是一个心理医生,自己最后却也疯了,似乎预示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命运。他和王祖贤的倩女幽魂,一直是爱情电影版的经典。
现在这个被无故拉长的大S和陈晓东版的倩女幽魂,虽然也带给我落泪和忧伤的感动,但总感觉少了很多弥漫的悲哀。张是一个天生就有忧郁气质的阴性男人。这也注定了很多后来的悲哀。


江南的地方,比邻苏州一带。在四月二日的晚上,我看到新闻里,一群人流着泪,点的白蜡烛,为张送行。张的怀旧唱片和电影,都被抢购一空。很多未曾真正热爱过他的人,在这一课都想带走些什么。比如影音的幻觉。我还是安生的继续我的生活,对朋友们诉说,他惨烈的掉下去,把铁栏杆压碎,身体又被反弹到马路上。死的疼痛。我没有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脸,他一定是个爱美的男子,所以选择背对着这个世界,享受数秒的快感。零零落落的碎片,轰轰烈烈的一生,哀悼的人群,那一时刻,似乎整个香港都停止了转动。为这个华丽的男人,注视他的远行。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舍弃生命的流连,去那个黑暗的,冰冷的,空寂的死亡里。没有生命浮动的音,我们只是永世的困顿下去。我时常想,如果有一天要死去,我会选择拿黑色唱片卡住自己的喉咙,把最后一口气扼住。这样掉着眼神和整个扭曲的脸是另一种恐怖的决绝。张的死宣告着一个理想年代的结束。一个英雄时代的繁华再也没有众生的吹捧了。不知是可惜,还是为可避免的遭遇。

很多人都在我生之前,已经经历过要死一次的问题了。他们有些坚强的挺过来,他们有些却真是只留下黑白遗照给我们怀念了。朊的死,我就觉得她太过在乎有些事情,世俗的力量巨大,你生活其中,麻木未曾不是逃避某种锋利匕首的最好防御。何谓人言可畏,三千青丝随风而逝。她就是佐证。至于老舍和王国维的投湖,则是为了某种逝去文化的殉葬。文人的坚持,大多强烈而直接,恐怖而残忍,他们瘦弱的身体曾经是我们这个民族最骄傲的脊梁,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却已经轰然倒塌。死的死,活着连说话也困难了。年轻的在买弄,成年的虽然积极努力。但社会的应酬分散了他们太多的经历。写出来的只有虚幻的浮躁。


以前听那个狂傲的李傲说,此文五百年不朽,此人五百年不朽,一千年之后,什么都朽了。他是经历过很多风浪的文人,说话已经辛辣讽刺,直至极点,但也拿捏准确。在蒋介石时代,他写字,扒蒋的皮,难免牢狱之灾。一生风流,也对女性颇是关怀。曾把自己的古董捐献,筹款给那些老去的慰安妇,以资助她们的晚年生活。象征性的参加台湾总统竞选,说,世上最大的神话,就是台湾反攻大陆。他喧闹的在各种舞台上,嘲笑着那些戴着面具的小丑,然后狠狠的扒下,给他们两记耳光。台湾当局是不会动他的,蒋的时代况且没有折磨死他,还弄的当时轰动的美人探狱。这样的笑话来一次是一次,来两次,是一双。他们的老脸虽然丢的差不多了,却还是羞答答的不愿丢这次。他们还是知道羞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我们佩服有骨气的文人,尽管他们死的落魄,可能浑身上下有数不清的枪眼,能活下来的,神经正常的,浑身肯定是各样的管子插着,疯掉的,我们可以看看他以前的著作,则可以原谅那个恐怖的年代,并非是每个人的精神都能承受的。这些人不会被历史埋尽坟墓,我们总在人性光辉未曾泯灭的时候,看到他们曾经的微笑,曾经的愤笔疾书。所以,并不应该相信,这个充满个性却是最没有个性的时代,所有的不仅仅只是剩下躁动的音。还有理想的音声声不息,在某个时刻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们都相信,我是一个认真的人。我从不开没有必要的玩笑。因为我天生缺少幽默。生活中多死的一个人,成为了他们谈资的乐趣所在。我觉得,我还是沉默好了,我对一个没有深切热爱过的人,不能用流泪,不能捶胸顿足,不能用长年累月的时间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生活意义的怨妇。我只能用沉默来表达尊重,用文字来纪念逝去年代。



我还是会在某日夕阳无限好的黄昏,看张的电影,听旧的CD,喝古老的绿茶,穿不再柔软的衣服,不想过多的情欲,干净的欣赏一次这个另类的男人。

他咿呀咿呀的说着台词,像个死去很久,而不能得到爱的女人。身上是长衫,脚步挪移,好象走过了很久的路,回望了一生的爱。


李碧华的霸王别姬,我没有好好的看过。里面的张应该比春光乍现里,更加真实的还原了自己。那句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真是恰如其分。


不知道,我们的人生会是怎样的戏,这样的角,这样的落幕。
不要只是在别人的故事里,留下了自己的眼泪。
什么也没有带走。
可悲的戏子,可悲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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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说,散场是时间的悲剧,少年时代一过,就被逐出伊甸园,家中发生变故,已经是发生在庸俗黯淡的成人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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