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praboy(冰毒咖啡)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8-08 14:56: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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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的整包香烟都抽光了,犹在那里声声哽咽地懊悔,如果当初不是他把陈受谦安排给妹妹收养,阿大的这一生便不会给毁了。
我虽十分同情阿大的不幸遭遇,可是真相大白后,把他拘捕归案乃刻不容缓的行动,于是立即通知小王出发跟我会合。
整个拘捕过程是再顺利没有了。
当揉着惺忪睡眼的阿大给我、小王和院长开门的时候,他虽显得有些的不耐烦,但碍于院长的情面,还是要恭恭敬敬地把我们引进屋里。
我深信阿大确确实实在打从廿年前康复过后,就已完完全全地忘记自己曾患上精神分裂症,所以当他得知自己原来旧患复发的那一刻,就像接到噩耗的正常人一样,天旋地转、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难以置信地震呆了,要许久许久才能回过神来。
接着我就一字一句的告诉阿大,他的另一个自我其实就是杀害了何燕桦的真正凶手,他现在已经是半个杀人犯。
阿大并没有喊冤,更没有拒捕逃走的意思,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来,口中喃喃呐呐地:“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然后像是在残酷命运的一再愚弄下,经已感到无力招架似的,身子一挫,,软跌于地,开始掩面哭泣:“原来她是被我杀死的,我竟然把她给杀了,我怎麽会连她也杀了呢…………”
院长在我耳边低语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阿大哭呢。”
阿大后来是在我和小王的合力搀扶之下,加上院长的百般劝慰带上车的,在前往警局的一路上还听到他的哽咽声,当他被关进拘留室时,却像个哭累了的小孩子似的睡着了。
就这样,我连个手铐也没带上的情形下,缉拿杀死何燕桦的凶手。
在警局的宿舍里睡至半夜,窗外又告下起倾盆大雨,与此同时,拘留室传来阿大那一声比一声惨烈,一声比一声悲恸的哭嚎。
我不得不前去看个究竟,阿大一见到我的出现,且哭且言:“杨探长,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这样的,我不要被另一个我控制呀,我要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阿大,你冷静一点,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真的很害怕!现在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不知道那另一个我几时会来,几时才走,杨探长我好害怕呀!”
“每逢下雨你的另一个自我便会出现,这是我们所得到的初步观察结果。”
“那就把我绑起来吧!杨探长,趁另一个我还没出现求求你把我给绑起来吧,我不要另一个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阿大终于给绑了起来。
他在雨天里的性格变化也被摄录了下来。
院长特别委派了一名心理学家过来,俾让我们尚未把阿大押离大河镇之前,给他进行心理辅导。
虽然按照惯例,我应该在交代清楚一切事务后,便要启程将阿大押回西山镇的拘留所等候发落,加上总部经已调派了三名警员前来报到,我是没理由继续逗留在大河镇的了,但面对院长含着两泡眼泪的恳求下,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就让阿大在被押离大河镇前能接受心理辅导。
根据该心理学家的初步了解,阿大的情况其实还不算太坏,起码他的精神分裂程度并没有彻底到完全意识不到另一个自我的地步,他只是因为对雨天的厌恶和抗拒心理过于强烈,故此每每都会潜意识地把他所不喜欢的局部记忆连根拔除。
阿大还是一直在哭,尤其是看到在荧光幕上那歇斯底里的自己,他仍然无法接受那个人竟是他自己,而且还杀了人。
我隔着拘留室的铁花门和阿大说话时,他泣不成声的道:“我压根儿记不起自己在什么时候杀了人,所以有着坐冤狱的错觉,不过既然这宗命案真的是寄居在我身上的另一个我所干的,我也只好认了!”
赶在这当儿,外头前来报案的几个人竟吵了起来,我循声望过去,从拘留室的这厢望出去,还是看得到外边的情形的,阿大揩着眼泪跟我悄言,其中一个吵闹者正是当晚也一起在镇长家打麻将的家伙。
我看得出来,阿大为自己即将失去的自由而感黯然,于是便安慰他:“你是在特殊情形之下犯罪的,加上你跟警方又很合作,深信法官会接受求情而对你轻判。”
之后我又特地跑了一趟精神病院,向院长告别出来时,走在通往出口处的长廊间,看见突然有几名病人正掩着双耳从其中一间卧室里快步而去,莎士比亚插着腰文绉绉地对着房内轻骂了两句,便也摇着头跑开了,房里则仍然响着阵阵我一时猜不到究竟是什么昆虫所发出的鸣叫声。
原来这一切都是霍天保所搞出来的事端。
他正把一只又黑又大的老蝉用一根细线系在床头上,搞到那只老蝉想要飞走,却因为尾部被绑住而飞不出一个小范围,于是只好像个大发脾气的小孩子般拼命乱叫。
我走了过去跟他打招呼:“阿保!”
“坐呀!干嘛老站着呢?脚不累么?”霍天保指了指他那洁白干净的睡床。
“不怕我不小心把你的小朋友们都坐扁了吗?”
“他们今天有工作要做,才没有闲工夫在这儿游荡呢!”
霍天保说话时双眼一直怜爱地凝望那只兜着圈子飞的老蝉。
“干嘛不放了它呢?我知道它是不喜欢这样的。”
“我也知道它现在很辛苦,可是我却不能把它放了,不然它会死的,我刚才在花园看到它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它在做什麽?”
“它不停地去撞树,它想自杀呀!”
我摇头而笑,正要转身离开,却让霍天保给叫住:“喂!杨探长,今天镇长没跟你在一起吗?”
虽然这个卧室里吵得厉害,但是因为刚刚破了一宗案子,又幸运碰到一位有良知的真凶,再过数小时便能回返西山镇交差,我今趟的任务就圆满结束了,心情自是特别轻松,也乐得在这里坐坐聊多一阵。
“杨探长,其实你应该常常和镇长在一起的呗,跟他在一起很好哩!”
“噢?”
“因为镇长他真的是神机妙算呀,他能预测未来,实在太厉害耶,比方说他是不是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能猜到你叫什么名字?”
预测未来?
名字?
镇长?
我不禁心头一动,像是触到件很重要的事,隐隐觉得很不对劲,却一时又茫然无绪。
“杨探长!”
我竟然也会被这麽一声叫唤给吓了一跳。
是那位胖护士,正笑吟吟的朝我招手:“杨探长,镇长打电话到院长的办公室来找你呢!”
我遂折返院长室听电话。
“镇长,您好,找我有事吗?”
“杨探长,你果然还在精神病院没走呀,我找的你好苦呗,还以为你押着犯人离开了大河镇了呢!”
“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有点小麻烦,想劳烦杨探长为我开开金口,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也即是在我家楼下摆档卖香烟的那一位,今天早上被人诬告了,说他卖的香烟有一部份是贼赃,其实一切都只是误会嘛,可是那诬告他的人却蛮不讲理地把他给揪上了警局,所以我想请杨探长帮个忙,替我去跟那几个新来的警察大哥说一说,要他们别捉错了好人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阿大告诉我说那个人在案发当晚也有跟他和镇长一起打麻将呀!
换言之,卖香烟的和打麻将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他在当晚没有开档,是因为他在镇长的家里打麻将,所以才会令到阿大必须跑到永宁街去买香烟,更使我们因此而打从一开始怀疑阿大的不在场证据是刻意制造的……………
“杨探长!喂,杨探长你还在听着吗?”
“是,是,我正在听,啊………镇长,关于您提及的那个问题,我想有必要再深入了解一下,是了,您在哪里呢?不如我这就到您那儿去,咱们见到面才谈,怎样?”
“这………好吧,我就在家里等你。”
镇长收线之后,我便立即打去鉴证科部门询问一番,当我把话筒搁下的时候,已经肯定我刚才所做的决定是没错的。
的确是有必要到镇长的家去一趟的,不过不是为了讨论有关卖香烟小贩的问题,而是为了将镇长扣留查办。
杀死何燕桦的真凶有可能是镇长才对!
既然卖香烟小贩是镇长的朋友,又有在现场跟他们一起打麻将,那麽当晚阿大表示镇长的楼下香烟档口没开他要往永宁街跑一趟的时候,镇长为什麽不会顺便告诉阿大,现场的其中一名赌友正是该名卖香烟的小贩呢?甚至之后阿大向我再重述当晚的情况时,镇长也没有向我们开口提及此事。
即使镇长认为那只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镇长仍然有好几个可疑之处。
他在我初次查访阿大之后,即表示阿大的不在场证据非常牵强,所提出的论点就是,永宁街距离他家至少也有好一段的脚程,阿大又何须为了买一包香烟而跑到那么远去呢?他分明是故意没让阿大晓得其中一位跟大家打麻将的人就是他楼下卖香烟的小贩,也说不定是他撺掇阿大往永宁街跑一趟的呢。
再者就是有关凶器的问题,我刚刚打去鉴证科部门,就是为了求证,他们在死者被发现迄今,是否曾经发布有关凶器的鉴定报告,答案是他们甚至连凶器是什么都尚在猜测中,更别说要公布什麽鉴定报告了。
可是镇长却一口咬定,死者是被阿大家中的那柄斧头所砍死的,现在回想起来,当晚的镇长甚至连死者的尸体也没接触过,又怎么能凭着伤口而断定凶器是什麽呢?
最奇怪的事,也就是霍天保刚才偶然点醒了我的一个问题,女死者被发现时,脸部是毁不成形的,而且全身已告浮肿,要靠外表来推测死者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报章公布死者的身份时,亦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令我猛然忆起而大感惊诧的是,镇长在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无意地说出了女死者的名字!
天呀!我当时还以为女死者的身份早已揭露,而后来也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镇长之所以能够未卜先知,唯一的可能就是杀死何燕桦的凶手其实就是他!
可是当晚的确是阿大主动找镇长打麻将的呀,那镇长是怎样预料到阿大将会上他家去而设计陷害他的呢?
镇长到底是因为误杀了何燕桦,为此逼于无奈将罪名推在阿大的身上?还是因为与阿大有着血海深仇,故意置阿大的女友何燕桦于死地,然后再嫁祸于阿大?
这一些疑团在扣留了镇长了后,就可以一一解开了。
匆匆地离开精神病院,我就火速赶回警局,率领小王以及两名警员飞快前往镇长的家去。
不过我万万料不到的是,镇长父子两人早在我们抵达现场前,已经收拾行囊逃之夭夭了。
现场看来凌乱非常,镇长父子两人显然走得相当匆忙,镇长的儿子所驾驶的那辆车子亦已经不知所踪,初步估计他们父子俩正是驾着那辆车子逃离大河镇的。
后来我才晓得,镇长在我们从警局出发不久之后,曾致电探问有关卖香烟小贩的案子,单纯的书记小姐于是向他透露我等刚刚出去捉拿杀何燕桦的真凶,这才惊动了镇长,使他联想起我在早前与之通电话时的反应有异,知道事情经已败露而带着儿子火速逃走。
我回到警局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阿大,镇长父子俩的心虚逃循,已经证明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亦即是说,阿大很快就可以洗脱他本身的罪名了,但是憔悴的阿大只是露出淡然的一笑,并没有什麽特别的表示。
接着我便即刻将镇长两父子的一切资料,以及他们的车子型号传真给邻近的警局,要求他们协助缉拿镇长两父子,又下令所有警员加入搜查整个大河镇的行动,并且留意所有出入管道,加上邻近村镇的警方也已在第一时间在各主要通道设下路障,深信这一老一少父子二人是插翼也难飞了。
而我则折返精神病院,试图在院方的配合下,用尽一切方法向霍天保套话,以便掌握更多有关镇长的犯罪手法及证据,可惜霍天保始终仍是守口如瓶。
院长以及院内多名工作人员得知阿大极有可能会无罪释放之后,都开心流泪地跟我握手致谢,甚至有着雀跃欢呼,只是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镇长两父子才是真凶之前,按照程序,阿大还是必须继续被扣留。
而今,整个案情有了极为戏剧化的转变,我当然也就无法在原定日子回返西山镇了,也不知这么一拖,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得以圆满地将案子了结,原本我还以为能破了自己之前以五天时间破案的记录,现在看来恐怕要折腾多几天了。
不过我看镇长父子俩这一老一少的,怎麽说也不像是善于躲、精于逃的一类家伙,加上被我发现得早,追捕他们的部署工作又做得快,他们若还能逃得了的话就实在是说不过去啦。
追捕行动一直如火如荼地进行到晚上十点止,却仍然没有镇长父子俩的任何消息。
我走到拘留室去跟阿大说话:“怎么样?你就快可以洗脱自己的罪名被释放了呗,高兴不?”
“我的罪名被洗脱了又怎样呢?我连自己的性情都控制不住,而且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实在是没有这个权力。”
望着阿大那张沮丧的脸孔,心里不忍:“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这原本是我打算在把阿大押回西山镇时,准备送给他的一份礼物,是一枝钢笔和一本谱曲簿。
我永远都会记得阿大在看见这两样东西的表情,简直就是一个人在近乎绝望,却突然重见了失落已久的美梦及遗忘已久的理想时,才会有的反应,他用一双颤抖的手接过了钢笔和谱曲簿,以一双闪烁着晶莹泪光的眼睛望着我,一张嘴巴想笑却笑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可怜。
我正想要对阿大多加鼓励几句的当儿,有消息传来:镇长父子两人的行踪被发现了!
他们是在折返大河镇并赶往医院途中被发现的。
当时躺在后座的镇长业已受伤昏迷,而负责驾驶的张志成却头破血流,结果二人束手就擒,在被捕时,张志成嚷着要警方人员在第一时间把他父亲舁院急救方昏蹶于地。
当我赶往医院的犯人病房的时候,镇长父子已然苏醒,且伤势皆没大碍。
值勤的警员表示张志成由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肯说,所以无法录取口供。
“那么镇长呢?他也什么都不肯说吗?”
“他刚刚苏醒杨探长便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他录口供呢。”
“让我来吧。”
---- 山青花欲然 海阔任鱼跃
一切皆我心 悠悠快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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