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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遗忘的故国
发信人: zcx-507791(夜子)
整理人: pi__zi(2003-09-16 20:22:46), 站内信件
遗忘的故国
竟不知从哪里下笔,当我回忆起那个瞬间。
去过北京的十三陵,游过南京的明孝陵,祭过广州的黄花岗。从古代到现代,览遍了它们的遗存。但当我踏进这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那隶书端正、庄肃地铭刻着——南越王墓。

对于它带给我的震动,完全来源与我对它的陌生——我搜肠刮肚地寻找关于它那怕是一丝一毫的记忆,但毫无印象。一无所知地走进一个神秘的国度,我感到不安。
一步一惊,我触到了千年前的土壤——那沉重的墓门。门环上的狮子沉默着,几千年了,尽管它已经被打开,那份沉重的质感依然没有改变。这令我忐忑,多少帝王之陵,千年风雨,早已失尽了王气,躁动不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面对神州苍茫,这个角落竟然能够如此从容?难以想象当同样震惊的发掘者推开这道远古与现代的屏障时,那种心情。
不像十三陵般空旷,不像明孝陵般精致,更不像黄花岗般血肉模糊。它狭小,立人都困难,墙壁粗糙,完全可以说是简陋了。一个称的上王的人,身后竟这般惨淡,我不禁躁动起来:恰恰就是在这样的斗室之中,一个古老的,曾经辉煌的王国休憩着。
没有留意介绍牌上的文字,我生怕它阻碍了我对这个古老文明的第一感悟。昏暗中,我感受着那厚得令人窒息的沉重质感,让它融合进我的思维,完成与它的交流。千年南越,就在这个黑暗中安息,对于乱世,对于歌吹,只是一笑而已。
豁然开朗,那亘古的文明在眼前明快起来。遥远的南越,在黑暗的长河中向我走来。

我认识了两个属于那个时代的人,任嚣和赵佗。略一想,这个南越,竟是秦汉乱世中的逍遥人。
不知秦将任嚣扫过南越九郡,回首这片红壤,眼中所读到的那中荒凉带给了他什么样的刺激,但从那时起,《史记》中那个“东西万余里”的野蛮之地,竟安恬下来,外来的铁器、牲口,经过任嚣的梳理,注入这个地方。顺利的一切似乎预兆着,这片最后的荒野,注定会成为中华千年历史中的异土。
强硬野性的秦王,在这里竟被任将军覆盖了。任嚣也就留给我一个开拓者的形象。
胡亥和赵高这两个小丑,出现在野性扫荡过的大地上,这个故事似乎要开始变味了。
无能傀儡与阴险合抱,一个朝代的终结开始了。事例举不胜举,无数个指鹿为马的荒唐之后,任嚣的乐土开始不安了。当然,人人自危的典故,不是任嚣所能更改的,那唏嘘遗恨,在他生命的尽头终于爆发出了嘹亮的声音:独立称王!
任嚣已然没有这个能力去完成了,他必然是死不瞑目的,而他深褐色的目光,最终也必定留给北边哪个飘摇的咸阳,这一眼,注定了他永远不可能从这个悲剧中走出来了。这片土地,则留给了赵佗。
而赵佗的所谓政绩,我并不感兴趣,只知道他两次称王,又两次归顺,是个良君,是个忠臣,但却是乏味——相对于那浓浓的文明。

墓主并不是两位功者,这令我有一种被戏弄的滋味。
但除去这一切,我稍平定的思维又受到依次无可言喻的冲撞。
不为奢华的玉衣,耀眼的金印,仅仅是那些用来炫耀的俗物,不至于让我如此愕然。
那枚飞虎玉佩。
它身自然屈成圆形,柔美细腻,但却从屈卷中张挺出一种无可抵御的刚劲和性感。这是野性的秦,外圈花纹完全不同,严谨对称,端庄之余流露出大气,这是宏伟的汉。蕴两极之精华,长长一啸,隆隆越过千年。
两种对立的文化抗争了多少年,争得头破血流,最后竟被这方寸之地完美地糅合在一起。隔着玻璃橱窗,它依然安详,我却木然。
木然于这片土地强大的包容力,平静地留存着安逸,却在血火煎熬的中原,提取出文明的精华。安逸中,竟化解了所有的躁动干戈。那些血流成河一下子显得苍白无力。
粤人的开朗活泼,莫不是千年前已然成型?
这个命题,恐怕无人能回答,这样深邃的融合,千年的沉淀,我无法承受,只能跪服。
再度放眼南粤,这个曾经是“东西万余里”的南越国之地上,我在无数角落里寻找,它恐怕无处不在,也恐怕早已熔逝,无从寻觅。
也或许,只是广州平凡市民,早茶中呡出的一口厚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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