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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谈天说地>>● 失意时刻>>★飘落心事化香泥 (7) 网友文集☆>>o - u[o、p、q、r、s、t、u]>>rainbow-com(ΒaОΒaО)>>曉竹戲煙

主题:曉竹戲煙
发信人: rainbow-com(ΒaОΒaО)
整理人: lxd1212(2003-08-13 19:33:08), 站内信件
雾渐渐散去,小楼看来却依然凄迷。

没有烛火,只有月光。

戏烟倚着楼台,凝望楼前流水。

在久远的时空,易安有着相同的忧伤,
“惟有楼前流水,应记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此又添,一段新愁”
是睿智的无奈。

不点灯,是不忍看飞蛾扑火。

戏烟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飞蛾,为了哪怕一丝的光亮奋不顾身。扑将过去,却发现,自己与火光之间隔了一层轻纱,是善意的爱惜,还是残忍的隔绝?不是飞蛾,终不明了。

“笃、笃、笃,”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

戏烟刚想挪动的脚步忽然停了,眼中瞬间的光彩也顿时黯淡。不是他,他从不会这样敲门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是小婵。

“小姐,天晚了,官人不会来了,窗口风大,早点歇下吧。”虽然只有月光,小婵依然看到了小姐眼中化不开的失望。小姐是个太好的人,三年前,若不是小姐执意相救,恐怕小婵早被鸨母逼着接客,零落成泥了。可小姐,也不得不答应小王孙的宴请,为之抚琴轻歌——小姐原是千金难买一笑的,尽管沦落风尘却是心高气傲啊。这样的恩德,是一生也还不清了。可是,小姐的悲哀,小婵无奈。该不该把外面听来的消息告诉小姐呢?

“小婵,你去睡吧。秦官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戏烟知道,自己只是在说服自己,无数个夜晚的等待都已成空,今夜,应该也不会是个例外。

“小姐,你何苦这样磨折自己?”小婵决定了,把一切真相告诉小姐,长痛不如短痛,该有一把慧剑把一切情思斩断。

“小婵,他是恼我了,可是,他一定放不下我的,他是欢喜我的。”戏烟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连自己也全然地不信啊。

“小姐,官人他要成亲了,他要娶王家的大小姐了!”小婵流着泪,可怜的小姐,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她却浑然不知啊。

“你骗人!”戏烟猛的转身,噙着泪的眼睛瞪得老大——秦官,你岂会如此薄幸?

“小姐,你清醒一点吧,上次官人为什么要走你是知道的呀。忘了吧,都忘了吧。”小婵泣不成声,对不起啊小姐,不是故意要刺伤你,只是你心比天高,不是痛彻心扉,终难死心。

为什么要走?戏烟当然知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秦官还为戏烟点妆——在眉间轻轻点上一滴朱砂,然后——

“我的戏烟是只有天上才有的红颜。”秦官轻轻捧着这张为他洗尽铅华的绝俗容颜,轻声赞叹着。

戏烟轻笑,“那让相公为烟儿画一辈子的眉,可好?”

笑容从秦官的嘴角隐去。
“烟儿的眉是天成的两道柳叶,不画已然很美了。”

戏烟深蹙娥眉,朱砂痣象极了一滴眼泪。
“相公不愿娶烟儿,相公不欢喜烟儿!”

秦官面色凝重。
“我的烟儿太痴执。好烟儿,再忍的几年,我禀告了双亲,或可守得云开,从此收了你。”

戏烟脸若寒霜,“相公,我戏烟虽是风尘女子,但决不做妾!我只问你,可是全心对我?”

秦官竟然无言,拂袖而去。

他终不愿娶她,因她是风尘中的女子不配他历代书香门第?还是,他并非全心以待?

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随即喷出,洒在白色罗裙之上,是斑斑点点的心碎。

“小姐,怎么了?”小婵慌了,忙上去搀扶。

“我要……要去问他,要问他……”戏烟跌撞着向门口走去。

“小姐,你别去,我去,我去找官人来,你别动!”小婵没辙,小姐这个样子怎能再奔波受苦?

“去,快!快!”戏烟心口郁郁,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放心不下小姐,小婵还是一路狂奔,往秦府而去。

今夜秦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秦王两府联姻是天作之和,秦公子学富五车是状元之才;王小姐闭月羞花是罗敷之貌,更难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一个是历代书香,另一个是官宦之后,如此良辰,连门口的家丁都是喜气洋洋。所以,一个泪流满面的俏丫头,自是特别醒目。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或者,你们去通报一声,我要见秦公子,有要事,人命关天啊!”小婵哀求着,不惜下跪。

“去去去,今天是公子大喜之日,哪里来的小丫头捣乱?天大的事明天再来!”

小婵被推倒,那道朱门,竟似有千万里远,不可逾越。小姐,小婵没用,竟是如此无能为力啊!

戏烟觉得一阵心痛,痛到无力承受。

要去问他,要去问他!

忽然,戏烟觉得自己变的好轻,竟可飘浮,然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她前行,竟是半点地不由人。

须臾,来到一座桥边,一个婆婆在卖茶。

“姑娘,喝一碗茶吧!”

“不,我要去问他,要去问他!”

“喝了这杯茶,就前尘尽忘了。来日投胎,再不记得前世的悲伤。”

“投胎?我已死了吗?这里竟是鬼蜮?不!我不喝,我不要忘!我要去问他,问他!”魂魄竟不知离世的痛,痴心地只想问他一句话。

“痴儿啊痴儿,好吧,就给你一个时辰,了了心愿,终会回来。”

孟婆的手一挥,戏烟就飞了起来。顷刻,竟已到了那道朱门外。

门外车水马龙,结着大红灯笼,赫然印着“喜”字。

那道朱门平日里不可逾越,今天,竟过得如此轻易。戏烟不管不顾,一路飘行,只想问他一句——
可是全心对我?

洞房之内点着一对红烛,一双新人相对而坐。

秦官,你定是父命难违,你不愿娶她的,你是无奈的。戏烟望着这个用生命爱着的男子,多希望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不情愿的,多希望在他的眼中印出自己的影子。

没有,秦官的眼神竟是心满意足,是“娶妻若此,夫复何求”的满足。

“夫君,我要你为我画眉,画一辈子。”

“你是我的妻,我不为你画,还为谁画?”

于是,他执笔为她画眉,是心甘情愿,是醉死人的温柔。

纵然是魂魄,也受不了如此全然的舍弃;哪怕是死去,又怎及此刻心痛?

他为她点妆,却从不愿为她画眉,他根本不愿娶她,与出身门第全无干系。

或许,他只要一个温柔的情人,一个风情万种的红颜,而她不是。她骄傲,她痴执,她要他全心地相待——所以,她注定,一无所有。

一滴泪落到秦官的脸上,冰冷彻骨。秦官不禁一颤,心头浮起了烟儿眉间那滴泪形的朱砂,竟有一痛。

“孟婆,给我茶!”戏烟已将最后一滴泪流尽,是全然的心死。

“我早知道,你终会回来。”痴心遇上薄幸,孟婆见得太多。

戏烟仰头,将那甜甜的汁液一饮而尽。于是,前尘尽忘,只有那滴朱砂泪依旧嫣红……


“晓竹,醒来。”

晓竹听到一个清灵动听的声音在唤她,于是,悠悠醒转。

眼前坐着一个盛装的古代女子,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连轻颦也是绝代的风华。可是眉眼却好熟悉,特别是额头那一点殷红。

“是你在叫我吗?你是谁?”晓竹困惑。

“我就是你啊。”女子抬起纤纤的兰花般的手指,点了点晓竹。

“你就是我?可我们全然不同,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啊,你看。”晓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我们有一样的灵魂,你只是喝了孟婆汤,将一切前尘全忘了。”

晓竹耸了耸肩,这是天下最离奇的故事。

“你不信?算了,信不信都好,我只是要告诉你,放了他吧,也放了你自己。”女子的眼光是真诚的无奈。

她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晓竹有刹那的惊慌。

“我们相爱,为什么要我放手?”

“可他要娶别人了,不是吗?”女子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哀。

“他是爱我的,即使娶别人,也是因为不愿背弃承诺!我不在乎的,不在乎!”

“痴儿,竟不能悟。”女子轻颦摇头,转身离去。

“你别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晓竹起身追她,却是怎么也追不到。

“晓竹,怎么了?醒醒,醒醒!”

晓竹醒转,梦中的女子已不见,只有钟宇,才是真实的。

“你是爱我的,对吗?”晓竹紧紧抱着钟宇,怕这一切也只是南柯一梦。

“傻瓜,不爱晓竹现在又怎会在你身边?”钟宇捧着晓竹的脸,慢慢转向床边的梳妆台。
“我的晓竹,是天上有人间无的。”

好熟悉啊,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说过同样的话。晓竹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全身冰凉——怪道那女子的面目如此熟悉,镜中分明映出一张同样的容颜,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钟宇,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好不好?”晓竹靠在钟宇的胸口,任性执意。

钟宇的表情顿时严肃。
“晓竹,你知道我不能,你能理解的,不是吗?”

晓竹泪流满面,果然,他连欺骗都懒得。放了他,也放了自己,是梦中的人说的吗?


“我叫戏烟,就是五百年前的你,现在信了吗?”女子端坐,双眉依旧微微蹙着,是经过了五百年也仍化不开的哀愁。

晓竹点头,“可是前尘,我既已忘却,又何必再记起?”

“若你知道前世,或许今生便不再痴执。晓竹,你我不该重复同样的命运,随我来,让我将前生一一历数……”


梨花江畔,戏烟大醉。

平日里轻歌曼舞只为别人,今日终于也为自己大醉一场。

什么头牌,什么花魁,什么千金难买一笑的高高在上,全是假的。

谁又知道沦落风尘的无奈?

纵使绝世的容颜又如何?终是下贱,经不起人世间的冷暖风霜。

都说商女无情,谁又知,无情只因无人全心以待,若能等到这样的人,纵然魂飞魄散,也是心甘情愿。

起舞弄清影,这次,戏烟只为自己曼舞。

是醉了还是舞步太快,竟有一阵眩晕,退,要跌倒了吗?

没有,戏烟跌入了一个怀抱。

“小心了,姑娘。”一个男子的声音,如此温柔。

转身,眩晕中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青青子襟,是书生模样。

“酒最伤身,尤到悲处,姑娘,莫喝了吧。”男子眼如寒星,嘴角处却是一道微微的温柔弧线。

“我悲什么?”戏烟大笑,“我是花魁,我被人捧在手中,我有何可悲?”

“韶华易老,芳心无托。”男子的眼眸直直望着戏烟,仿佛已这样望了许久。

他竟都懂。一滴泪自戏烟的眼角划落,与唇边的笑意融合,仿佛找到了,一直没有的东西。
他是秦官。

从此红楼再无戏烟,褪下罗裙珠钗,不过一个寻常女子,一片痴心只希望得到同样的全心相待。

秦官是温柔的情人。

他们一起溪亭薄醉,笑看北斗。
秦官琴奏春风;戏烟轻舞月光,是神仙也该羡慕的。

所以,不理会,那些秦家公子与王家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谣言;不理会秦家门第不容青楼女子,一切都不理会了,只是秦官,为何你从来都不为我画眉,不给我承诺呢?


晓竹动容。这是前世吗?为何与今生如此相似?

那是在容容的生日宴会上。

晓竹生平第一次穿上高跟鞋,淡扫娥眉。

面对满目陌生的宾客,晓竹想逃,单单只认得容容——最好的朋友,而她,又周旋于众人之中,美丽无比。

所以,晓竹躲到书房,借着外面透进的音乐和微光,翩然起舞——

都忘了,穿的是高跟鞋,一个踉跄,就要跌倒——

可是她没有,只是跌入了一个怀抱中。

“你是容容的朋友吗?为什么不到外面去跳舞呢?”那是一个俊朗的男子,眼如寒星,嘴角却是一道温柔的弧线。

晓竹慌忙挣脱那个怀抱,眼里是楚楚的可人。

男子动容了。“怕生人吗?没关系,来,脱掉你的高跟鞋,我有荣幸请你跳一只舞吗?”

他就那样直直地望向她,仿佛已经这样望了几百年了。

晓竹竟然不再害怕,也用同样的眼光凝视着他,然后竟是嫣然的一笑,风情万种。

这就叫做缘分吗?经过了五百年,仍是摆脱不掉的纠缠?

他叫钟宇。容容说的,“他是我的未婚夫——钟宇。”


戏烟与晓竹,秦官和钟宇,注定纠缠。

恍若隔世。

当戏烟喝下那碗孟婆汤,晓竹感受到了那份心碎,可是晓竹不甘心啊,钟宇不是秦官,决不是!

哪怕正置身于容容和钟宇的婚礼,晓竹仍然不信。

戏烟无语,转身离去。这是宿命,哪怕知悉前世,今生依然如飞蛾,不燃烧怠尽,终难死心。

为什么经过了五百年,婚礼却是一样的呢?一样是车水马龙,一样是张灯结彩,一样写着天赐良缘。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是郎才女貌,那自己又是什么呢?置身与宾客之中,晓竹无措。

眼光只是定定地望向钟宇,这个全心爱着的男人——在心里,他是只属于她的男人。

可是钟宇呢?钟宇不看她,钟宇的眼中只有他温柔的妻,他牵着容容的手,甘心情愿与之偕老,容容微笑着,仿佛所有的幸福都被她握在手中了。

他从未执过她的手!他会温柔地对她,会在夜半说着情话,可他从未牵过她的手,因为执子之手是要与之偕老的,而他,从一开始就从未有过承诺。

晓竹觉得心忽然很痛,那是五百年前戏烟的心痛,戏烟说的难道竟是真的?他根本从未爱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承诺是婚姻,而他早将一切许给容容了。

钟宇终于看到晓竹了,没有眷恋,没有悲伤,他的嘴角带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宁愿不见。

他看着她,可他的心里已不再有她。

这就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吗?

晓竹终于明白了,戏烟的最后一滴眼泪,而自己,竟连眼泪都吝啬了。

耳边响起庵堂的暮鼓,声声敲在晓竹心中。

从此,将一头青丝斩断,如同情思。

从此,将这倾国倾城的红颜,将青春年少一同辜负了。

从此,人世的风花雪月再与晓竹无关。


晓竹戏烟。
凡事终于散落如烟尘。
惟有那滴朱砂泪依旧嫣红,说一段五百年不散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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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難以忘記..﹖  
              是不值得..﹖  
        
       那個女孩仍然不信任那個男孩..!
       
    那個男孩卻一直深愛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永遠都
             不會明白那個男孩的心..
  因爲她已經不愛那個該死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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