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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ZT:第四象限--14
发信人: wing_gniw(Aurélie)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6-30 23:43:11), 站内信件
八十九年八月十七日 PM 9:45 基隆路上 
原本李成景今天想再去探望孙老,但是移进加护病房的他,实在不适合再进行会面访谈了。看着穿上防菌衣,守候在病房外的孙太太与淑华,他总觉得自己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愧疚。 
『以后再也不要去那里了吧?』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骑在摩托车上的李成景这般想着。他已经在这些事上耗费太多心力,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越当初『打工』的初衷。所幸现在总算告一段落,老警探口述的素材已经够为他写上好几本书了。 
加上最近又有警探来调查,他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又被卷入社会事件里。对方究竟安着什么心眼?他无暇去细想,他该烦心的事已经够受的了。 
骑进辛亥隧道的时候,他不禁又想起被推入加护病房的孙老。那时他脸上落寞的神情,自己如鲠在喉的难受……像是生意般的交情一旦告一段落,他又该跟伤心欲绝的淑华、愤世嫉俗的孙太太维系什么样的关系呢? 
算了!他摇摇头,试着想甩去满心的感伤与不愉快。月底前交出传记草稿、然后跟这一切说拜拜,接下来只要专心应付自己的大四课程,能图个顺利毕业就无所求啦! 
出了隧道口,山的那一边正飘着绵绵的夜雨。『反正快到了,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好了。』他心想着,没打算费事停车穿上雨衣。 
到了罗斯福路巷内的租屋处,已经十点过后。沿路的雨势越来越大,他身上也早被淋得湿透了。 
巷内漆黑一片,因为路灯已经坏了好几个月,而且暑假学生大都回家,不再有透出屋外的灯光可供照明。但这也让他不很费力地便找到了车位,以往他不是得大费周章地挪开数部机车找个容身处,再不然就得停到数个巷口之外再回头走过来呢! 
他将引擎熄了火,下车打开座垫的置物箱,翻出大锁。这一带的机车失窃率始终居高不下,因此尽管雨势越来越大,他仍宁可冒着雨再多花几十秒上个锁,也不能让打工数月,省吃俭用下好不容易买来的重型机车给平白丢失了。 
最近这里似乎不太平静。听说几个礼拜前,有警察在附近巷弄内追捕歹徒,还连续开了几枪哩! 
他把背包背在身上,蹲在后轮处解开大锁。雨点不断打在眼前摩托车炽热的排气管上,不时冒出了蒸腾白烟。他的心里边思量着,待会儿洗个澡便睡了呢,还是先简单整理一下今天的笔记? 还有,再过几周就要期末考了,虽然章节内容都还挺有把握的,不过最好还是去找学长要份考古题…… 
忽地,从暗处窜出一个人影,等他赫然发觉有人接近时,背上已经被人用膝盖顶住,对方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另一手掌用力将他一边的脸颊压在炙烫的排气钢管上。 
『啊……啊……』 
当场一阵白烟四逸。扯心裂骨的剧痛,痛澈心扉。李成景不断尖叫着,全身激起一股惊人力量,试图想要反抗,但身后却似有千万钧重般的力道,就像是被一把铁箍紧紧箝制,让他动弹不得。 
脸颊皮肤的万千个毛细孔争相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股恶臭的白烟飘上来…… 
烧灼的痛,就好象有人拿着一根大针,猛刺猛戮着他的颧骨…… 
痛得好象有人用锐利的指甲死命地将他的脸皮一条条剥下…… 
再忍耐几秒钟,他以为可以稍稍适应那种锥心痛楚,可是痛苦的程度越来越高昂,没有止尽…… 
痛苦的嚎叫声变得嘶哑,响彻了黑暗的巷内,不过并没有一个人听见。 
李成景右手握拳,往后猛力殴击偷袭者,但是对方将膝盖顶住他的后肩窝,让他完全使不上劲。在这几秒钟内,他只能不断惨叫、挣扎着。 
对方略微俯身,在他耳边骂着: 
『妈的,有人就是不自爱,天生就贱,嘴巴也贱,爱乱讲话。是不是爸爸没教?老师没教好……』边说着,他更加重手上力道,李成景整个左半边脸全都紧贴上排气管,太阳穴附近的皮肤也发出一阵骇人吱吱声,头发烧焦的臭味飘逸四周。他痛得流出眼泪,泪水一流到钢管表面便化成了蒸腾的水汽,他的眼睛被熏得更刺痛难受。 
(不行!这样会瞎掉!) 
会失明的恐惧突地攫获他的心思,他本能地将头扭转过去,尽力不让左眼眼球碰上了吱吱乱响的排气管。 
『贱、贱、贱、就是这么贱……』 
整个酷刑好象历经几百年般漫长,他的整个脸都痲痹了。 
(神经、肌肉一定都被烧坏了吧?我今天会不会死掉?) 
无数恐怖、却又不合时宜的画面,在那瞬间像走马灯一样掠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以前铁板烧上滚烫的汁液四溅、将烧红的烙铁放上犯人腹部的拷问画面、金庸小说里的铁丑游坦之…… 
李成景右手朝后胡乱抠抓着对方的脸,全力反抗着,对方挪出右手,一把抓住李成景的手掌,将他的小指用力后扳,顿时扳断了他的小指骨。又是一阵刺心刺骨的强烈剧痛! 
趁着对方松开手的空档,李成景迸发全身的力量,用力一跃起身,后方那人也霍地被扑倒在地。 
终于中断了这场炮烙酷刑……但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却接踵而至,眼前逐渐漆黑下来,他无法抵抗……他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又怕自己若是这么倒下来,可能就会被对方给活活害死了……但是脑袋里的血液就是不听话地猛朝外流,紧接着双膝一软,他忽而委顿倒地。 
对方瞬即爬起身来,一脚踢翻了已不支倒卧在地的李成景,然后满意地冷笑几声,接连用力骂了几次『贱』后,方才欢畅地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幽幽荡荡地消失在黑暗的巷弄里了。 
怵目惊心的鲜血四溢横流,染红了地面上无数个小水洼,雨丝不断地自黑暗的天空飘落下来,飘落在李成景扭曲变形的脸上…… 
八十九年八月十七日 PM 6:23 新店山区 
由于先前裘老推估第四起案件应该会发生在新店这一带,加上潘家别墅疑点重重,所以他们决定采守株待兔的战术,埋伏在疗养院附近以监视人车出入的情形。不过,因为地处偏僻,附近找不到可以租用的民宅,裘老干脆趁夜把侦防车开上对边的山坡地,藉由草丛的掩蔽,窥探着底下相隔约五百公尺外的别墅动静。 
『下次该多带一些衣服、睡袋上来的。』躺卧在后座的阿浪不住埋怨道,一边尽可能把夹克裹紧身体。他们在此地轮流监视已经过了四天,但还没有丝毫进展。原先裘老推测潘院长可能会亲自过来一趟,但并没有。 
虽然是仲夏时节,但山区入夜后变得寒冷,蚊子又多,加上餐餐得以干粮裹腹,阿浪想着他们可能会比凶手先倒下也说不定哩!值得安慰的是,最近再没有听到关于老师遇害的消息。 
『兄弟,有车子进来了,车号是DX-7865,麻烦查一下。』 
发现有车出入,裘老连忙开启无线电通报勤务中心。 
不多时,无线电传来响应,表示没有该车的失窃纪录,车子是登记在某位大学教授夫人的名下。裘老再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异样,想来是单纯的探病罢了。 
『裘老啊,你想,会不会那天我们察看的时候,黄华兴其实就躲在屋子某个角落里?我们应该去彻底搜索一番才对。』 
『如果没有呢?这样闹一阵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这辈子我们永远别想抓到他啦!赶快睡你的吧,再过一个小时就换你当班了!』 
平均算起来,一天之内进出的车辆大概有六到七部左右,除了工作人员出去购买食物、日常用品的车辆外,其余访客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应该都是家属前来探望患者。从进出的车种看来,可以想见这里大概是走高消费的路线,一间贵族级的高档私人疗养院。 
换班后,阿浪一直监视到入夜,裘老在后座鼾声大作,睡得正甜。连续注视使得眼睛有些干涩,他放下望远镜,点根烟驱驱蚊。他们这几天联络了组员,试着就黄华兴与地缘关系来过滤出可能的受害者,不过却迟迟没有进展,找不出丝毫可能有关联的人。 
他又想起了关于裘老的事。可以预见的,不必再过多久,肃贪小组的人马一定会找上门。裘老宁可孤注一掷,在外头奔波干苦差,也不愿坦然面对那些事。不晓得大队长怎么跟他们达成条件交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距离裘老立誓要在一个月内破案的日期,就快要到了。 
到那时,他就要失去一位伙伴了,一位亦师亦友的同袍,而且将会离开得很不名誉…… 
八点多左右开始飘起雨丝,雨势越来越大,别墅变得朦胧起来。虽然这几天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夜间通常是不会有访客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坏天气。但阿浪还是摇下车窗,抹散星光望远镜上的雾气,不敢松懈地紧盯着别墅。这么一来,他整个袖口都被打湿了。 
十点整,一楼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一楼靠外侧的房间仍亮着灯,中庭喷水池旁也亮着一盏白炽灯,他可以看到有只德国狼犬瑟缩在廊柱底下,不安地用前爪频频拍地。 
十点三十分,二楼的灯光也陆续熄灭了,工作人员的房间改为小灯。那只狼犬不见踪影。 
十一点,别墅维持同样状态,阿浪判断别墅内所有人应该全睡着了,包括狗儿也是。 
十一点二十二分,后院似乎点亮了一盏灯,因为从这个角度无法看到后院情形,这是从碧潭水面映照的光影判断的。同时发现水面上似乎有漂浮物的影子缓缓靠近。 
十一点二十九分,岸边仿佛出现晃动的人影。原本躺在中庭处的狼犬站起身,前脚搭在通往后院的墙上,狂吠着。阿浪研判应该是有外来者到后院了。 
十一点三十三分,岸边的灯光熄灭,一楼内部某处点亮一盏灯,别墅四周山壁映照出黄色光影。阿浪轻轻摇醒身旁的裘老。 
十一点四十一分,阿浪隐隐听见一声巨响与惨叫声,但是由于背景雨声太大,所以他不敢十分肯定。 
『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叫?』 
裘老忽地惊醒过来,他用力拍打、摩娑脸颊,让自己快些儿进入情况。他跟着屏息静气聆听着,但雨幕后再没有传来什么声音了。 
『下车吧!』 
没有犹豫太久,裘老一咬牙,便下了决定。虽然贸然冲入,很可能会暴露他们埋伏附近监视的事实,但此刻的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阿浪跟在他的后头,点亮手电筒,快步朝别墅的方向前进。前方的裘老不慎在山坡上滑了一跤,恼怒地暗骂一声。 
滂沱大雨中,他们在山道上奋力奔跑,气喘咻咻地来到别墅大门前。空气中搅动着的不安因子,证明了他的推想:一、二楼的灯光全亮起了,病房内一阵阵夹杂着狂乱、恐惧的鼓噪声,自四面八方如波浪般席卷而来。阿浪心中升起一阵凉意。 
里头真的出事了! 
原先朝后院狂吠的狼狗,发觉生人踪迹后,跑到门前朝他们龇牙咧嘴、呜呜低嚎着。 
『干了吧!』 
裘老抹去满脸的雨水,怒吼道。 
阿浪一点头,跟着掏出配枪,将枪机上了膛。 
八十九年八月十八日 PM 3:45 三军总医院 
下午时分,李成景恢复了意识。晃悠悠地醒了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头。左脸颊的剧烈刺痛,更数倍于小指断折的疼痛,不知包覆的药剂里头含了什么成分,带来麻痒的感觉,他试图抬起左手想搔抓一下,不过马上有人喝止了他: 
『别去抓它!会感染的!』 
好熟悉的声音!虽然眼镜没戴上,而且睁开左眼会让他感到抽痛,但他仍试着不压到伤口,努力偏过头眯着眼睛去看个清楚。对方的身影已经凑近了过来。 
『爸……』李成景虚弱地喊道。 
父亲点了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等一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医生进来后,确认他的意识清楚,并检查一下病历表,同时向父亲交代几句看顾上的注意事项,便离去了。 
父亲似乎释怀不少,他重新又在看护椅上坐了下来,交抱着双臂定定看着他。 
就好象以前一样,父子间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头,结果往往到头来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他知道父亲是很关心儿子的,但那样的气氛常令人窒息。他不知道怎么亲近这个长于问讯技巧的父亲。 
沈默片刻后,父亲开口了: 
『你昨天受伤昏迷,被路人发现送进医院……我赶搭飞机过来的,你妈最近人不太舒服,这件事没敢给她知道。』 
李成景模模糊糊地『嗯』了声。身体上的剧痛,根深柢固地占领着他的知觉,目前整个人仍是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下。嘴巴一打开,伤口就作疼,所以他尽可能以最小的嘴型,含含糊糊地说着话。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不会,很好。』 
『会饿?会渴?还是想上厕所?』 
成景表示要喝水。他觉得喉咙好干,似乎一点水分也没有。父亲伸过水壶的吸管,让他慢慢啜饮着。 
『这是运动饮料,医生说可以补充一些什么矿物质的,平时要多喝……你在学校是不是跟人结了怨之类的,你有看清偷袭你的那个人么?』 
『没有,我没看到。』放下水壶,成景躺回床上。 
父亲叹了口气,抽出面纸把儿子嘴角擦抹干净。『你们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点好,如果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要跟爸妈说,知道了么?不过那个人手段也太凶残了,要是给我抓到,一定当场毙了他。』 
父亲咬牙切齿、心疼地恨恨骂着。他喃喃叨念几句台湾的治安不好、学生住宿环境太复杂之类的话。 
『大概是意外吧……』成景低声说道。 
『不可能!这种事明明就冲着你来的。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异状?像是可疑的人或事之类的?』 
李成景知道父亲的职业病又犯了,只是他的脑袋开始混乱起来,疲倦像雾气一样慢慢上升,弄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 
『爸,我很累了,想睡一下。』 
父亲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臂,『多休息好,睡吧!我去辖区分局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他向邻床的护士小姐说了几句话,接着便走出门去。 
脸颊的刺痛似乎稍稍缓和一些,他刚刚勉强能够适应那样的强度,但断指处却又开始抽痛起来。他感到痛楚正随着心跳节拍、一阵又一阵猛烈地侵袭他的神经……他又昏沉沉地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直到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他才蓦地惊醒过来,发现脸上都是汗水,自己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吧。门外的父亲似乎正和谁交代着什么事。 
听到了开门声,成景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阿文正抱着一袋日常用品走了进来。 
『你醒啦!医生说,只要小心照料,不要感染了伤口,大概一个月内就会复原的,只是疤痕可能得再找整型医师处理了。』 
『哎……会有疤痕么?』成景忍着痛楚说。『这么一来,我不就变得和你一样帅啦!』 
『哼哼,真好笑,都躺成这样子了还能亏我……不过啊,幸好没有大碍,但害你老爸担心成这样,漏夜从高雄北上。刚刚我看到他还在走廊上擦眼泪哩!对我千叮咛、万交代地,要好好地照顾你。』 
『……大概我刚刚的口气又很差吧?』 
李成景心情突然低落下来。父亲在警界素有『硬汉』之称,不过对自己的儿子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方才护士小姐还偷偷问我,你们父子俩是不是感情很差哩?』 
『不知道,每次他在旁边我都会觉得不耐烦,言辞不太客气。但是他一走,我却又会很难过,觉得自己很不孝……』 
『哎呀,谁不是这样呢?我爸还不是一样,从我出生后就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好啦!』 
边说着,阿文开了一罐运动饮料,放入吸管递过来。『多喝一些吧,防脱水,还可以补充一些电解质。』 
『你没把孙先生的事情跟他说吧?』 
『没有……你也觉得跟那件事有关吧?』 
边说着,他把饼干掰碎,小心地送入成景口中。 
『应该是。那个人要离开的时候,还骂着「不要乱讲话」之类的,我看这大概是警告罢!我前几天才跟负责侦办近期连环凶杀案的警探见过面。』 
『真的?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就只是孙老对旧案的推测、还有那幢别墅的事。』 
『怪了,谁会知道你跟他们会面的事?还有办法找上门来?』阿文一脸迷惑地问。 
『那……最近你还有没有去探听些什么事?』 
『都没消没息啦!我试图去打听学校那位教授的背景,也还没查出什么眉目。』 
『嗯……阿文,帮我两个忙!』成景像是想到什么似,说道。 
『别说两个,就算两百个也没问题!』阿文豪气干云地回道。 
『联络许警探,说凶手找上门来了。然后去一趟万芳医院,去看望孙老的情况如何,而我受伤的事,就不要跟他们说了。』 
『没问题。』这位好友一口应允。『不过,我得留守在这里直到伯父回来,同时还要监视你喝下二瓶饮料、打完一罐点滴、再找护士打一支消炎针为止。』 
成景一脸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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