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ockline(不系舟)
整理人: chocho.1(2003-06-13 22:55: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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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w_vivi():
谢谢你特意把这段抄录给我,人常常会先入为主地看问题,我也是先认定宝玉不是个淫滥之徒然后才找证据的。以前也有人抄录过其他段落比如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说这一段也很说明问题,并因此生出种种联想:
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
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
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
么洗了,笑了几天。......”
对晴雯这段话,我比较注意最后那句“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我想宝玉身边都是些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王夫人对可能“勾引坏”了宝玉的人警惕性是满高的),如果晴雯她们真的认为宝玉与碧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话,即使快嘴如晴雯,她好意思说出口吗,而且还把这件事当笑话笑了几天?人一般是这样,总是那比较轻的事开玩笑,一旦事情重大,开玩笑的就少了。所以我倾向于认为宝玉和碧痕只是在疯闹,晴雯说这话是在夏天,那年正月二十一刚刚给宝钗过十五岁(虚岁吧?)生日,那么宝玉这时也不过十三四岁,虽然懂事早,爱在洗澡时闹也算正常吧?
再说你引的这段,你用红字显著标出的“无所不至恣意耍笑作戏”,我看到的只是十个红字而已,它们用在什么地方就有什么意思,比方说:如果湘云与丫鬟们“无所不至恣意耍笑作戏”,给人的感觉便是湘云没有小姐架子,又爱跟丫鬟们闹;如果是弥衡击鼓骂曹时拿曹操“无所不至恣意耍笑作戏”,那么曹操恐怕被攒弄的很没颜面;如果是潘金莲与西门庆,则又不知道是怎样惊天动地了。至于贾宝玉跟丫头们怎样无所不至,我们不妨看看晴雯那个淫滥嫂子灯姑娘的话:
我也料定你们素日偷鸡盗狗的。我进来一会在窗下细听,屋内只你
二人,若有偷鸡盗狗的事,岂有不谈及于此,谁知你两个竟还是各不
相扰。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后悔错怪了你们。
宝玉的丫鬟以晴雯容貌最好,贾母也喜欢晴雯不喜欢袭人要把晴雯留给宝玉使唤。如果宝玉与丫鬟们无所不至到淫乱的程度,那么晴雯如何保全自己呢?晴雯又何以将指甲掰下来又把贴身穿的衣服留给宝玉纪念呢,一个淫虫值得吗?当然,上面的说法是建立在晴雯是清白女儿身的基础上的,如果以为晴雯临死还假装清白,那我的说法就不值一哂了。七十九回时晴雯已经“抱屈夭风流”,宝玉是否从这以后才变得荒淫无度的?如有兴趣可留待以后探讨。
我觉得对宝玉的好色纵欲的看法也是出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比如按阿桂的想法“凡是小尼姑都找和尚,凡是寡妇都养汉子”,所以,凡是富家公子都是风流好色的。最后这一句也没什么错,饱暖思淫欲,现在有钱人不都是这样吗!不过,贾宝玉不是贾政和王夫人生出来的,而是曹雪芹创造出来的,为什么他一定要于轻薄浪子们同流合污而不能有更高洁的人生追求呢!
我最早读《红楼梦》的时候看不懂什么,金陵十二钗的判词我看到高中毕业才看明白,却弄不明白哪个是宝钗哪个是黛玉。以前也对第六回觉得异样,并寻找过不少宝玉与丫鬟们的证据(^_^并不是没戴过有色眼镜),但是,如果把书前后多看几遍,注意力也会转移的。之所以喋喋不休的为宝玉争辩,并不是想证明不喜欢宝玉的人的错误或者喜欢宝玉的我的正确,更多还是想说明观点。舆论就是这样,他本身没有什么正确与否,如果只有一方面的说辞,难免使人偏听偏信,如果两方面诉状都摆出来,围观的人自然可以取自己的认为正确的一方,也用不着堂上的大老爷宣判。所以,hw_vivi() ,希望你有更多的疑问,我也就有更多机会解释了。也不敢妄想说服你,只希望你仔细看过,想想我的话可笑到什么地步就够了。
红学是否可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英国人研究莎士比亚没人笑话,那么中国多几个喜欢《红楼梦》的人,不也是件好事吗。而如果要真正喜欢《红楼梦》,总要先对作品有正确理解。如果有个日本人说:支那人对什么事都要联想到性,女人缠足是为了增进性欲,吃竹笋是因为它的形状,《本草纲目》记载的都是增进性欲的药。听了这样的话,你不想对他说“中国人有最高尚的情感,我们对爱情的观念根本不是你们这种靠描写与父亲的情妇的暧昧关系得诺贝尔奖的来历不明的种族所能理解的”吗?固然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国家也不信奉个人英雄主义,渺小的个人总是被深埋在浩荡的人流中,但是不能名扬千古也要遗臭万年的做法我还是不能认同。好了,这句话说多了。写到这儿不由得想说。
另外,不知读过阚铎《红楼梦抉微》没有,书很薄,立意还是蛮有趣的,那位老兄把《红楼梦》与《金瓶梅》大大做了一番比较,很出了一番风头的。要是你觉得阚铎的观点不好笑,请还来找我。
好笑:刚写完这篇文字还没贴,就看到bgsky(PH6) 贴出了宝玉洗澡的摘要,看来有时间应该说说《红楼梦抉微》了,现在原文引述其中一段:
宝玉与碧痕洗澡,西门与金莲水战
《红》三十一回,宝玉笑道:“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
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
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
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
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云云。《金》
二十九回“潘金莲兰汤邀午战”,即是此事,特用侧笔写之,使人闭
目而神往。
1924年,阚铎看《红楼梦》却遥想《金瓶梅》,那种神态可谓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不知道他“闭目而神往”的时候,有没有流出口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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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痴情难近佛
独无媚骨不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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