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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结茧季节
发信人: connie0103(雪地婚纱)
整理人: uberpp(2003-06-02 22:02:56), 站内信件
---结茧季节---  

   走出地铁站,天仍下着雨,细细密密。  
   打开雨伞时她不经意地笑了笑,笑自己正怀着一种和过去决裂的悲壮及对于将来模糊的期待。她有这种自作表情的习惯,这完全是不经意的也不是为别人而演练的习惯,这一习惯曾经让他很沉醉很刻意地去捕捉。  

   他说她可爱。  
   她与他是很爱情很爱情的那种,但她不是他的最初,她有另一个他,一起风风雨雨几个年头的他,她曾经做过让人发指的钟摆,每一次摆荡,都会飞溅出许多爱的碎片,他的,他的,她的。。。。。。再怎么艰辛地拼凑,都没有一个见得人的形貌。因为她的多情丑陋并败坏了所有的故事情节。  

    她是恨自己的,她心疼他和他。这份情债是她永远的枷锁。也许没有人能够体会她想专情会那么的无力,她不想伤害他们的那份心却成为伤害他们的力度,每一种呵护都演变为另一种的伤害,这就是多角的悲剧。   

    她知道她一辈子也述说不清楚对这两个男人的复杂情感。  
    他和他,太多了。她当然明白感情的事越简单越好。她好累,她曾经想过死,这种俗套的落魄心情,连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对自己的一种轻蔑。但,死又何不好呢?死得成功的话。  
    她曾问后来爱上的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他说:“我不会跟着你去死,但我会天天去看你的。”眼神中的温柔与深情瞬间崩溃了她。她爱想象她死后,他深情而沉痛地看着她墓地的情景。  

    原来她一直都是钟爱悲剧的人。  
   
    眼泪,言语。。。。。。。一番悲情上演后,她终于带罪告别了第一个他,其实无论如何,她永远都是带罪的。她是真的没想到她会对爱情不忠诚。但她变心了,她必须承认这个事实,而且相依相守的人,她只能要一个。  
    和第一个他的分手已透支了她的心力,但她必须快点见着她选择了的另一个他,她知道他正为她心碎神伤,而且这段日子她总被一份很不安的情绪惊悸着。  

    当第五辆的士过来的时候,终于没见着“客满”的小牌子,她急急地上了车,急急地告诉了司机地址。  

    见面了。  
    飘着细雨的周日,他正懒洋洋地颓废地赖在床上,她静静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她一寸伤心一寸血地爱着的也伤害着的男子。  
没有相逢的激情,没有甜蜜的相拥。他,表情淡淡。可怕的是他冷漠而空寂的声音:  
   “我放弃了,我们分手吧。”  

    一切的悬疑与不安此刻得到了落实,她早应料到他等不及她的决定,他受够了,是的,她明白他受够了。眼睛还是湿了,他是对的,她是活该的。  
    所有准备说的话全部被迫推到另一个版本,本来,世上很多的人和事都是这样,出于氛围的制约,我们未必能够如愿自己的言行,而无论何种氛围的形成,其实是有因果的,过早与过迟的决定都可能是一种错过的机缘。  

   “我们不可以再在一起了,是么?你真的决定了?”她只能哽咽地问。  
   “是的,我受够了,我只想要一份忠实甜蜜而简单的爱,我努力过了,我得不到,我知道我永远得不到,我知道你的心永远没可能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所以,我要逃,所以,我宁愿你消失。。。。。。”  
   “我爱你!”她绝望地喊。  
   “我也爱你,希望你明白,我爱你,永远,我不原谅你,永远永远!”  
   “让我们在回忆的通道一起跳一支慢舞,好么?你记不记得。。。。。。”  
   “别耍你的浪漫,别耍你的伤感了,别来这一套。。。。。”  
   “不,我带你一起去回忆,你记得稻草人么?小时候,我经过阳光下的麦地,那里站着一个矮矮的稻草人,许多许多年后,麦地已经荒芜了,而稻草人却依旧站在那里。纯情,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初衷,一百年,不改变。”她柔柔地念着与他初识时她故意写于借给他的书上的摘录,泪水漾满了眼眶,而他已经不象当初那样拥着她为她痛惜地擦试。  
   “纯情,你的这种初衷是给我的么?你有想过我的生不如死么?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他痛苦地激动着。  

   她心中一痛,是的,纯情,她是多么想只守望一份唯一的爱,可是,她做到了么?她曾经肯定的以为她一生只会爱一人,她曾经肯定的以为她的生命之花只为一个男人绽放。  

   只是曾经。而她期许的应该是永远。  

  “再叫我一声老婆,好么?”她无力地请求他。  
  “别,求你,别这样,我受不了。。。。。。”  
   她绝望而又不争气地说起了很多的往事,关于他俩的月光屋,关于他们所有的心心相印,所有的缠缠绵绵。。。。。。  
   他厌烦地重躺到床上,甚至用被把脸盖上。  

   她顿悟般地停止了对往昔的诉说。  
   她想抱他一下,傻!算了,其实一切已经变了。  
   前尘往事成云烟,是一句很好的歌词。所有的话语瞬间凝结,空气里蕴酿出一股灰败的弥留气息,迟了!为什么不在他决定以前作她的决定?  

   然后,她平静了。居然如此也必然如此。  

   她不再说话,拿出指甲油,开始认真地逐片指甲地涂着,好象好久没用指甲油了。她涂得很专注,好象她剩余的气力只能用来涂指甲,她想起他曾说她的双手很好看,他们曾经多少次十指相缠,他们曾经是那么痛着甜着地相爱过。。。。。。。原来,一直她是多么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只是她放不下第一个他,只是她那么负疚。。。。。。  
    涂完了,已经没有泪落,摊开双手,十指哀怨地红色浅笑。  

  “新指甲长出来的时候,有指甲油的旧指甲就会被我剪掉,修修剪剪之后,有指甲油的指甲会全部没有的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把我忘掉了,而我以后不再涂指甲油,那么我就永远不会再想你,好不好?”  
    她把视线移向他,那张脸依旧那么的好看。  
    他闭着眼睛,她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想让她知道他宁愿装睡也不愿意听她说话,她俯下头亲他的脸亲他的额亲他的唇,他仿佛不想被打扰似的转过头把脸埋在枕头里,她有点无措,然后她发觉他的双肩在轻轻地耸动着,她用双手扳起他埋着的脸,她惊痛地发现他满脸是泪!她迅速地抱紧他,同时她的泪同样迅速地涌出眼眶,她用脸贴着他的脸,两人的泪水掺在了一起。  

   痛苦地吻着。  

   “我会一心一意地爱你,你原谅我吗?你相信我吗?你还爱我吗?你还会和我一起吗?”她挣扎着问。  
   他梦醒般推开她:“我永远爱你,但我再不能相信你!”  
   她坐直身子呆愣着,泪珠滚滚。  

   她瞬间明白:这个男人真的是下了决心,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在他深爱她的时候,她的感情游游荡荡,是她给他的伤害太多,是她让他弹出男儿泪,男人的泪流一次心就硬一次,女人的泪流一次就贬值一次,是她没有在应该的时候珍惜好他,而现在这个男人已经受够了,他已经下了决心!  

    罢了,活该的。  

    然后,她笑了,很安恬很干净。她捧起他的头,轻吻在他的唇上,他被动地近距离看着她,同样地,她在他的眸子里看见自己。或许是最后一次?应该是的,从此以后,她的脸庞和身影不会再在他那迷人的眼睛里显影,这最近距离的凝视是一次关于他俩最彻底地远距离的序幕,既然他决意分手,她不会再去见他,她不会再要任何关   
于他的消息。  

    因为她爱他,永远。   
    他也爱她,永远。她深信。  

    当他开始疼痛而狂热地回吻她,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他眼睛里的自己;当她随着拥吻的强度滚到床上,当他的身体压着她的时候,她推开了他。  
稍稍整理一下头发和衣裙,她沉静地离开他的房间,没有他的呼唤,没有他随后而至的脚步声,其实,已经再不需要任何的昭示了,她必须走出他的生命。  


    外面依然下着雨,还是细细的绵密的雨。  
    凝视车窗,雨水缓缓地由上至下滑落,她出神地看着,她想看看有没有一条雨水滑下的路线是直的,结果她没看到,雨水一次又一次地滑落,路线都不是直的,也许因为窗上有灰尘的阻挡,也许因为这天有着细碎的风,也许还有其他的物理原因。。。。。。都不是直的。  

    这个世界,纯粹的东西好象太少了,或者没有?  

    她多么想纯粹地专一地爱一个男人,但她的前半生已经出现了两个,任何人都无力改变历史,此生此世,她生命中的爱已经不能纯粹,如果承认这是很多人的必然,她应该就不会太难过了。其实,一生爱一人于很多人而言,应该只是一个因为不了解人性而衍出的美丽谎言。  
    这个下雨天,她必须把自己还原,还原出一份孤单,因为这个他和那个他,她都失去了。  

   “心痛”好象一直只是文学作品里的矫情言词,而其实是一种很真切的生理现象,疼痛真的从她心脏的部位一阵一阵地幅射着,但痛的同时,她的心却有着从来没有的安稳,她不用在让一个男人欢笑的时候想着另一个男人的哭泣,她不用再那么的为着自己对两个男人的亏欠和伤害而痛苦。。。。。。三个人不再纠缠了,她终于孤独,她终于纯粹,是的,只有失去他们,她才可以纯粹。但这样的结局,就可以抹去她给他们的伤害么?她知道不能的,但这样的结局,起码是一种减轻自己歉疚的心理暗示,毕竟她不是把幸福建筑在某个她爱过的男人的痛苦上,既然她一直为自己给他们的伤害那么难过,既然她对他们的感情都那般深刻和特殊,那么她就不应该幸福,确切地说,她就不应该依赖他们任何一个给她幸福。  

    她又再不经意地笑了笑,又是这种自作表情的习惯。  

   “你怎么这样子奇怪呢?一个人都笑哦!” 原来是司机。  
   “你怎么这样子奇怪呢?开车不看路面,看我笑!”她嘀咕了句。  
   “红灯呢!”司机笑笑又转过头看她,说:“你不开心,是吧?”  
    她有点错愕,很年轻很有阳光味道的司机,她断定他不是真的的士司机,而且他应该就是这个城市的人。  
   “怎么跟我说国语?你应该是广东人,而且不象的士司机。” 她心里想着,的士司机才不会看一个女孩笑里有没有开心的成份,他简直有点三八。所以没答他的话,却这样问道。  
   “是呀,我替朋友做几小时的士司机,你是我第一个客人呢,不聊聊很闷哦,我喜欢国语,某些表达上用广东话是欠缺味道的。例如我要说,如果你身上或心里有一个伤口,无论血流过多少,如果没死掉,它就一定能愈合,还会结茧,结茧的位置一定更加坚韧,更能抵受伤害,如果用广东话,我就说不出这句话,不信你用广东话说说,看看会不会很别扭。”  

    她笑了,居然是开怀的。  
    绿灯了!她没再说话。  

    心情的喜忧会有红绿灯的闪控么?她忽然觉得:人真是奇怪。  
    她和临时司机都是喜欢用国语交流的广东人,原来还有些广东人如她一样热爱国语而且有着似乎和这喧嚣时尚的闹市不甚协调的感性。  

    又想起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想起三个人一起的时候很多很多的眼泪和伤害,到了今天,有关的情节为她展开的竟是一片血肉模糊的风景,她想,那风景应该也会痊愈,也会结茧,看了看前座的那特别的司机,然后又把视线调出窗外,雨仍然温柔地下,在清洗过的空气里,她仿佛看见属于她的已结茧的风景里,有一朵又一朵漂亮而雅致的小黄花在生长在蔓延,就在这多雨的一季,为她的生命铺出一出清雅怡人的全新美景。。。。。。 

 

                                               雪地婚纱
                                           草于2002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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