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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 秦关(七)
发信人: gzzifan(广州子凡)
整理人: xjhao(2003-07-25 12:59:43), 站内信件
第六章  真相大白

夜凉如水。

远处传来单调的打更声。曲如眉和风盈袖不约而同举起了酒杯。

杯未沾唇,曲如眉的脸色忽然变了。

杯刚沾唇,风盈袖禁不住“咦”了一声。

秦关立即走过来道:“怎么了?”

风盈袖茫然道:“这杯......是水。”

秦关接过来一闻,果然是白水,皱眉道:“你的酒怎么会变成了白水?”

风盈袖一脸茫然之色,道:“汾酒太烈,我怕曲姐姐受不了,所以刚才趁大家出厅的时候,我悄悄找了壶女儿红斟了一杯——”

秦关的眼睛忽然亮了,打断道:“所以你就用那杯女儿红将曲如眉这杯换了过来,没想到却是杯白水。”

风盈袖点了点头。

秦关看着曲如眉。曲如眉深深地叹了口气。

秦关也长叹一声,道:“我实在不希望是你,为何偏偏是你。”

风盈袖怔了怔,跳起来道:“难道你怀疑......是曲姐姐毒死了徐管家?”

秦关看着手里的酒杯道:“这里面残余的惊魂散对人虽已无大碍,但相信要验出来倒还不难。”

萧几何忍不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关黯然道:“曲如眉在尚未出厅之前已在自己的酒中下了惊魂散,因为她知道徐弛一定会找机会偷偷喝下这杯酒再换上白水。”

萧几何奇道:“就算徐弛知道曲如眉的体质不宜饮酒,偷偷将她的酒换成白水,但也不必将她的酒喝下去啊?”

秦关叹了口气道:“因为徐弛是个深爱曲如眉的痴情人。”

如果你也是个痴情人,你就会明白徐弛为何一定会将曲如眉的酒喝下去。

秦关看着曲如眉道:“你一定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才能想到这个方法杀了他。”

曲如眉的神情虽有一丝黯然,却只是淡淡道:“你猜的不错。”顿了顿又道:“你是怎么看出徐弛喜欢我的?”

秦关叹息道:“或许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将这份爱藏得很深,可是像他这么好酒之人,自己屋里的好茶却比酒还多。”

曲如眉道:“就凭这一点?”

秦关道:“惊魂散本来最易在中毒者极度紧张不安时发作,可是就算我揭穿他盗取《山河图》时,毒性也没有发作,直到我问他谁在幕后指使他时毒性才发作。”秦关看着曲如眉缓缓道:“因为他将幕后那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所以我忍不住问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曲如眉道:“所以你认为幕后那人一定是徐弛最爱之人?”

秦关点了点头,道:“如果是为了忠义,他根本就不该盗取《山河图》,如果是为了朋友,他应该知道《山河图》失窃后他在王府内的许多朋友都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我想他一定是为了女人,也只有女人才能令一个男人改变那么大。”

曲如眉冷冷道:“恰好厅上又只有两个女人,所以你就认定是我。”

秦关黯然道:“你既然已猜到我和王爷的争执是个布局,本来可以不必让徐弛死的。”

曲如眉冷笑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懂画,怎么会去和王爷争论画的真伪,只可惜你既然已猜到是徐弛盗取了《山河图》,就算我这次设法通知徐弛让他不上当,你迟早也会抓住他的马脚。”

秦关叹息道:“徐弛死得时候我虽然怀疑你,可是若非风盈袖恰巧换了你的酒杯,我也想不出他是怎么中毒的,而且之前风盈袖若是道出换了你杯酒,你一定会设法换回来,你若已将那杯白水喝下去,就算以后我们还能从那酒杯中验出残余的惊魂散,也不足以构成证据了。”

曲如眉看了风盈袖一眼,黯然道:“天意弄人,夫复何言。”

风盈袖已快哭出来,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曲如眉看着秦关忽然冷笑起来,道:“其实你早在这次进京之前就已怀疑我,对不对?”

这次秦关沉默了很久,才道:“不错。”

曲如眉道:“我们上次分手时还......很好,为何这次你未进京城就已怀疑我?”

秦关道:“因为我进京时遇见了空和尚。”

曲如眉轻轻皱了皱眉,道:“我知道你还为此吃了两天白饭。”

秦关道:“空和尚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曲如眉道:“什么话?”

秦关叹了口气道:“他说他担心,我和你在一起他却担心,甚至不惜破戒窥探,这和尚知道的事一向很多,我想他可能是知道了一些你的秘密,担心你出手暗算我,他当然也不是恰巧在路上碰见我的,他特意来告诉我这句话,也知道我迟早一定会留意到这句话,表面上这和尚虽然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对‘朋友’二字一直看得很重。”

曲如眉忽然哧哧地笑起来,道:“我暗算你!我会暗算你!”她明明在笑,眼角却已有泪光。

秦关默然,他知道曲如眉若真要暗算自己,实在有太多太好的机会,可是他也知道空和尚的担心一定是有原因的。

曲如眉终于止住笑,痴痴地望着秦关,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明明知道是风盈袖拿了《山河图》却从不怀疑她,却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怀疑我。但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不愿也不屑说,她只是昂起头淡淡道:“你果然有许多好朋友。”她声音里竟似也有一丝欣慰。

秦关道:“我们本来也是很好的朋友。”

曲如眉道:“本来。”

秦关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将曲如眉当成朋友,但他的确还有话想问她:“你既然已从风盈袖手中得到《山河图》,而且还成功将萧几何的注意力引向紫禁城,为何还要将图送回来?”

曲如眉淡淡道:“因为那幅《山河图》根本是假的。”

这句话说出来厅上不少人已骤然变色,秦关却连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道:“我当然知道那幅《山河图》是假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

曲如眉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秦关道:“我在风盈袖带来的箱子里找到真的《山河图》后,就假装被萧几何气跑先赶进京城,立刻请宋大师临摹了一幅,再在风盈袖进王府时将假的《山河图》放在原来的箱子里,宋大师的临摹当然不会有什么差错,我们用的画纸不但跟原来的一样,而且为了看起来像十余年前的旧画还很费了一番功夫,你以前甚至没有见过《山河图》,怎么能断定那是假的?”

曲如眉冷笑道:“因为你根本不懂画。”

秦关承认:“我的确不懂画。”

曲如眉道:“你本不该找宋大师帮忙临摹的,宋大师乃当今天下第一丹青妙手,普天下学画之人对宋大师的画无不详加揣摩,即使是一幅临摹之作,真正懂画的人也还是能看出来是出自宋大师之手。”曲如眉顿了顿方续道:“我看见这幅画时就知道你已在怀疑我,否则你肯定会叫我帮你临摹的,我们的关系岂非......亲密些。”说到最后,她语气中已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辛酸之意。

秦关暗暗叹了口气,他本来的确曾这样想过。

周权忍不住叫道:“那幅《山河图》既是假的,真的呢?”

秦关道:“我已放在一处极安全的所在。”

周权的表情似乎松了口气。

秦关看着曲如眉道:“你究竟为什么要盗取《山河图》?”

曲如眉沉默了很久,方缓缓道:“因为我一直想做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

秦关道:“你认为盗取《山河图》是轰动天下的大事?”

曲如眉摇头道:“这只是第一步。”她忽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秦关看着徐弛的尸身缓缓道:“你认为这样的牺牲真的值得?”

曲如眉的眼中也掠过一丝黯然,道:“你以为我愿意不择手段,可这个世间对女人何尝有公平可言。”她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男人眼中一个女人若是天生丽质,再精通琴棋书画,便已是成就的颠峰,其实不过是将女人当作取悦男人的工具罢了。”

秦关打断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想。”

曲如眉看着秦关幽幽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认识了你,可你也无法改变女人在这个时代中的地位。”

秦关叹了口气。

曲如眉缓缓道:“所以我决定做一点事!一点或许能改变女人命运的事!就算牺牲自己!就算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秦关默然,默然绝不表示赞同,但他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曲如眉的想法是否也有一定道理。

萧几何忽然对曲如眉道:“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并不是真的聪明。”他接着解释道:“真正绝顶聪明的女人能够把握聪明的分寸,她们绝不会锋芒太露,她们懂得在男人背后分享彼此的幸福。”

曲如眉冷笑道:“这只是你们男人的想法。”

萧几何道:“难道你从来没有遇到一个甘愿为他放弃一切的男人?”

曲如眉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握着风盈袖的手,轻声道:“可惜......我从来也没有遇见这样的男人。”她说话时却不敢看秦关一眼。

周权忍不住跳出来,他仿佛已看见刑部副使的官位在向他招手,他拔出长剑狞笑道:“你这女贼若不束手就擒,到时在刑堂中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关恨不得一拳在周权那可恶的嘴脸上打出个大洞,可他也只能站着,因为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曲如眉也不例外。

夜已深,风更凉了,寒风吹起曲如眉的长裙,她忽然看着周权笑了——不屑的笑。

周权森然道:“家师墨叟老人威震八方——”

曲如眉从容解下系在腰间的软剑,淡淡地打断道:“你不过是墨叟不成材的弟子罢了。”

周权的眼皮忽然跳动。

曲如眉道:“墨叟的得意弟子都安排在皇上身边,只有你这种不成材的弟子才放出来做捕快。”

周权握剑的手已绷紧,这本来是个秘密,也正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之事。

秋风萧瑟。

周权几乎已忍不住要拔剑,但他只是深吸口气,道:“家师共有弟子七名,每人皆蒙他老人家传授绝学一招。”

曲如眉只是静静地站在风中。

周权的语气已渐渐平稳下来:“我蒙他老人家传授的绝学是一招剑法,剑法虽只有一招,却是他老人家生平得意之作。”

曲如眉根本没有理会他。

周权忽然阴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和庐山静娴师太的路数很相近,她就是死在这一招下的。”

曲如眉眼神忽然如利刃般雪亮。

周权心下暗喜,缓缓道:“这招名叫风过无痕。”他一直清楚记得当初墨叟教他这招时说过的话:这招就如风拂过大地,不留一点痕迹,任何心有杂念的人都无法洞悉这招的奥秘。

曲如眉眼中的恨意虽然令周权有点不寒而栗,但他却更充满了自信,因为仇恨虽然能令人增加勇气,却也能令人心乱,他相信心中已有杂念的曲如眉必将败在这一招下。

周权忽然跃起,挥剑,剑势像肆虐的北风一样席卷了曲如眉。瞬那间,曲如眉已被困在漫天剑网中。

秦关和萧几何的脸色同时变了,他们震惊的不是周权这一剑的威力,而是这一剑本身已几乎全无破绽!

也就在这一刹那,秦关与萧几何同时看出了一点破绽——周权的左脚踝处是唯一的破绽。

曲如眉并没有看出这一点破绽,她的剑直刺向周权胸口——就如一朵轻盈的落花扑向肆虐的北风,注定是要粉身碎骨的!

萧几何知道曲如眉是打算与周权同归于尽了,只可惜在这招风过无痕之下她就算想与周权同归于尽也很不容易,她的机会绝不会超过一成。

萧几何已闭上眼,他并不想当场看见曲如眉血溅五步。

这一战开始的快,结束也快,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竟然是周权。

就在刚才这一瞬间,已发生了几个变化。

第一个变化是周权的剑招忽然变了,因为在他看来曲如眉已是笼中鸟、网中鱼,不要说墨叟待会将至,就是王府的侍卫中也有不少好手,他们都不会让曲如眉活着离开,而且就算自己与曲如眉久战下去,体力上总会占优些,不论怎么算计,他都不愿与一个必死之人同归于尽,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一成,所以他变招打算避开曲如眉的这一剑。

第二个变化是几乎在周权变招的同时,曲如眉的剑招也变了,她似乎早已算准周权一定不愿同归于尽,这一剑恰好刺向变招后的周权背心。如果不是周权临急之际将身体侧了侧,这一剑已要了他的命,纵然如此周权这一下也伤得颇重。

周权像死狗一般躺在地下呻吟,曲如眉已不再望他一眼。

秦关现在才敢肯定曲如眉刺向周权胸口那一剑根本是虚招,若非周权临时变招,此刻曲如眉已香消玉殒了,她虽然没能看出风过无痕这招的破绽,却看准了周权这个人。

曲如眉似乎仍在回想刚才那一战,她的眼睛已渐渐亮过来,道:“墨叟这一招果然精妙。”

秦关看了一眼地上的周权,道:“可惜他这个人却错了,太多杂念的人是很难领悟到武学真谛的。”

这句话仿佛大锤撞在周权胸口,他忽然明白墨叟说的心无杂念指的并不是对手而是自己,只是这么一句人人都能听懂的话为什么偏偏他会想歪了,这个道理像他这种人就很难明白了。

大厅外刀枪林立,王府的侍卫们早已将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王爷的眉头已紧紧皱起,他以前曾数次请曲如眉来王府绘画,他对曲如眉的印象并不坏,但她盗取《山河图》,毒杀徐弛,罪在不赦,自己也难以徇私。

曲如眉转过身,慢慢拿起风盈袖换给自己的那杯女儿红,轻轻叹了口气。

风盈袖抱着曲如眉哭道:“我不该换你的酒!那杯白水是我的啊!徐弛是我毒死的......”

曲如眉轻轻抚摸着风盈袖如云般的秀发道:“我不怪你。”

风盈袖泪眼迷蒙地看着曲如眉道:“你应该怪我!你为什么不怪我啊?”

“我不怪你,真的。”曲如眉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有你这个好妹妹愿意费心为我换酒,这份情意我已知足了,我是个孤女,从小就......”曲如眉的声音已哽咽,甚至没能把这段话说完,她刚才谈笑生死间的所有从容镇定和勇气竟都不足以支撑她把这段话说完——她又有一段怎样的往事!

良久,曲如眉方道:“谢谢你!”

风盈袖早已泣不成声。

曲如眉举杯道:“今日别后,务请珍重!”她将酒一饮而尽,接着马上一阵剧烈的咳嗽,但这次她的脸色不但没有因咳嗽而苍白,反而更加红润。

秦关的脸色忽然变了,抢过酒杯闻了闻,失声道::“点绛唇!”

曲如眉凄然一笑,道:“传说中点绛唇是最美的毒药。”

风盈袖泪如雨下,紧紧地抱着曲如眉道:“解药!一定有解药的!”

秦关黯然长叹一声,点绛唇的毒或许还有药可解,但谁又能解开曲如眉求死的心意。

曲如眉将风盈袖扶到座位上,回身面对着秦关道:“我向来有个夙愿。”

秦关道:“你说。”

“我知道你几乎从未败过,近些年更已成为武林中的传奇,也有不少女人想征服你,但她们不是想用剑征服你。”曲如眉昂首看着秦关一字字道:“我用剑。”

秦关肃然道:“你也知道我与人交手从来不喜欢用兵器。”

曲如眉道:“我知道。”

秦关道:“好。”

曲如眉缓缓道:“我这一战并不是只为了自己,我希望天下人都能明白女人并不一定比男人差,也希望女人对自己更多一点信心,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

秦关默然。

曲如眉看着秦关的眼睛道:“我既然服了毒已非死不可,你出手就不需要再有任何顾虑,我也更宁愿死在你手中。”

秦关忍不住在心底问自己:她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这一战自己是该胜还是该败?

曲如眉仿佛猜到秦关所想,道:“这一战你非尽全力不可,因为如果我知道你故意让我,我死也不会心安的。”

秦关只有苦笑。

老王爷忍不住悄声对萧几何道:“你看秦关这一战当胜还是当败?”

萧几何脱口而出道:“当败!”

老王爷道:“你也认同她说的那番女人不该比男人差的道理?”

萧几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她那番话,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有点令人佩服,连我都不忍心看她临死还不能完成自己的夙愿,何况秦关。”

老王爷道:“照你这么说秦关这一战已非败不可?”

萧几何道:“当败却又绝不能败。”

老王爷道:“为什么?”

萧几何道:“论武功秦关自然是在曲如眉之上,但他若故意让曲如眉获胜也很难瞒得过去,他更不希望曲如眉死不心安。”

老王爷苦笑道:“如此说来,秦关这一战既不忍胜,又不能败,这可如何是好?”

张放忍不住道: “秦关若败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老王爷断然道:“不会。”

萧几何也道:“刚才她杀徐弛尚有机会自保,但现在已......”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宋大师忽然道:“不管有没有机会自保,她都绝不会杀秦关。”

萧几何叹了口气道:“不错,曲如眉能狠下心来杀徐弛是因为她根本不爱徐弛,但她却爱着秦关。”

老王爷道:“而且我看得出她已将风盈袖当作亲妹妹一样,又怎会伤害秦关。”

宋大师眼中掠过一抹奇怪的神色,缓缓道:“除非......”

月明如霜。

风更大了,却连曲如眉的裙角也不曾吹起,她已将真气贯注全身,准备石破天惊的一击。

这时候秦关在想什么呢?


群山之巅,白雪皑皑。  

一名白衣胜雪的中年男子正与秦关在这飞鸟绝迹的冰天雪地中并肩前行。

秦关道:“从心剑合一到心中无剑,再到既然学剑又何必执着于无剑,究竟剑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白衣人缓缓道:“我七岁学剑,至今已三十三年,期间也曾为了剑的最高境界而面壁五年,那五年间我除了练剑什么也没做,不断地逼迫自己要将剑的最高境界再往前推进一步。”

秦关动容道:“难道你已做到了?”

白衣人淡淡道:“现在我已很少想什么是剑的最高境界,但却做了不少事。”

秦关道:“你做了什么事?”

白衣人道:“一些该做的事。”

秦关眼中已有喜色,道:“你的意思是剑的最高境界并不在于有剑无剑,而在于人用剑做了什么。”

白衣人淡淡道:“这个意思并不是我说的。”

秦关道:“是谁说的。”

白衣人道:“那些令人高山仰止的前辈们虽然从没有把这意思说出来,但你看他们即便到了无剑的境界后谁又曾停下来,仍然在做他们认为该做的事。”

秦关叹道:“这的确才该是剑的最高境界。”

白衣人淡淡道:“这也还不是剑的最高境界。”

秦关动容道:“难道你还能再进一步?”

白衣人仰望天际,远山上的冰雪似已与白云连成一片。良久,他方道:“但凡学剑之人,谁又不想再进一步。”

秦关点了点头,缓缓道:“只要江湖中还有学剑之人,就必定有人能更进一步。”


曲如眉忽然跃起,挥剑,她竟然使出了刚才周权所用的那招风过无痕。

秦关微微动容,他想不到曲如眉竟然学得这么快,这么好。

刚才周权那一剑犹如肆虐的北风,此刻曲如眉这一剑却仿似萧瑟的西风。

西风虽不如北风凛冽,却更能牵起离愁别绪,令人黯然神伤。曲如眉这一剑虽然不如周权纯熟,但却更接近这一招的真谛。

可是西风过后也绝不会是没有痕迹的,那满地的落花、片片的黄叶、光秃的枯枝岂不都是西风过后的痕迹——就好像此刻的曲如眉心中正掠过的许多回忆一般,这些回忆都已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曲如眉的剑势已展开,漫天剑气中秦关静静地站着,他眼睛正盯在曲如眉的左足踝上,这是曲如眉以为全无破绽的这招中唯一的破绽,秦关正在问自己:我该做的究竟是什么? 

秦关暗暗叹了口气,他已打算避开这一招,他实在不忍心毁灭曲如眉最后的心愿。就在此时,秦关的眼睛忽然亮了,他心中闪电般掠过与白衣人的另一次论剑。


秦关道:“天下间究竟有没有全无破绽的招式?”

白衣人随随便便地站着,问道:“我现在有没有破绽?”

秦关注视良久,终于道:“没有,完全没有。”

白衣人道:“为什么我可以全无破绽?”

秦关沉默了很久,他知道白衣人的武功、信心、对敌的经验,甚至那股虽未出鞘却已寒气逼人的剑气都是他可以全无破绽的原因,但都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最后秦关只说了五个字:“因为你不动。”

白衣人道:“对了。”

秦关沉吟道:“但不动并不能伤人。”

白衣人淡淡道:“你想伤人就一定有可能被人所伤。”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秦关道:“所以天下的武功招式绝没有全无破绽的?”

白衣人道:“其实即使有全无破绽的招式也未必就是最好的招式。”

秦关想了想,道:“不错,即使招式中全无破绽对手也可以远远避开,只有能够克敌制胜的才是真正有效的招式。”

白衣人点了点头。


现在秦关的眼睛仍然盯着曲如眉的左脚踝,他已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招风过无痕既然是墨叟生平得意之作,他打算用之来对付的当然也应该是像自己这种人,但像自己这种人又怎会看不出这招中的破绽。

这个破绽究竟是不是陷阱?

秦关的身影忽然似惊鸿一闪般的到了曲如眉身前,他右手迅捷如闪电般握住了曲如眉左足的脚踝。

曲如眉的心已沉了下去,她现在才知道这招并非如自己以为那般全无破绽,她的左足踝已被秦关制住。但她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因为她一直在等的只是一个结束——永远的结束,刚才还缠扰心中的前尘往事都已悄然淡去,现在她心中已是一片空明。

任何人在半空中左足踝如果忽然受伤或受制,都一定会失去平衡,这种反应是任何人也无法避免的。

就在刚失去平衡的这一刹那间,曲如眉忽然感觉到原来已经散乱的剑势中似乎有了一种细微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原本就隐藏在招式中的,可若非她此刻心中已一片空明根本难以察觉到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细微变化。

曲如眉忽然明白了风过无痕这招的真义,她的心已与剑合一。

而此时秦关所站的位置恰恰是要攻入这一招原本那个破绽必然会身处的位置。顺着曲如眉失去平衡的下坠之势,她手中剑从一个绝对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秦关的咽喉。

秦关放开曲如眉的足踝暴退,但剑光却如惊芒掣电般追击过来。

大厅上已有不少人失声惊呼。

这一剑的角度与力量都已妙到毫巅,这一剑已是绝杀。

现在就算墨叟亲至也已无法阻止这一剑。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这一剑的光芒却似已盖过流星。

萧几何也惊呼出声,他已看出曲如眉想收住这一剑,可是已太迟,这一剑的变化已完全展开,就如飞流直下般难以阻止,连曲如眉自己都已无法控制。

天下间还有谁能阻止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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