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dy1230(伊洋)
整理人: chocho.1(2003-03-12 17:15:41), 站内信件
|
休闲谈尤利,林妹妹的文化(10)
我是不能同意李杜韩先生对红楼在创作手法上的“老套”而去对红楼
文学价值的“估量”之说;
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接受李杜韩先生在总结独白型”小说《红楼梦》
时所说的“与世界最杰出的文学作品相比,在主题的高度和深度、作品的
艺术精华、人物的精神世界的开拓,都不能说是极尽能事”的说法。
对此,我想在以后的其他的章节里陈述。
我们现在还是回到对于文学欣赏的领悟和文学创作基本规律的问题中
去:
李杜韩先生在回给whian的文章中说:
“对我来说,一部作品的价值就是它的含金量,所谓含金量就是它在
多大程度上是把“人”的“世界”描绘出来,这个“世界”并不是现实主
义说的社会现实,不是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这些都是“小技”,我说的
是“人自身的内在化世界”,即我们的精神世界深处的光景。描绘得越深
刻精到的,作品的传世价值就直越高,质量越高。在这里,艺术水平是与
之融为一体了,因为唯有极高超的手法才会不失真,不是概念的展陈,不
是刻意的作者意图的陈述,才是称得上小说或者文学艺术品。在此,内在
化的世界,是极为复杂的,惊心动魄的,《神曲》和《浮士德》的意义即
在于此,《尤利西斯》的意义就更加了。我并不认为红楼梦能与这些作品达
到同样的高度,这样说是自欺的。上面提的这三部外国作品,都有一个神
话世界,这与红楼梦很相似,但人家对神话的运动和处理,那真是空前绝
后的,这个神话世界其实就是人的精神深处的世界,而红楼梦的处理,显
然还未脱离佛道哲学的通俗意念,没有深刻的波澜壮阔的灵魂之战而生出
的辉煌圣火。对于神话,这个世界只能作“寓言式”的解读,而不是现实
社会客观的客体描摹。”
对此,我看到了“茶茶”的一段反唇相讥的回复:
“
主题:真作假时(之一)
ree1999
茶茶
我为什么不看《尤利西斯》
谦虚一点说,这本书太深奥了我不敢看;狂傲一点说则是,能翻译这本
书给我看的人,还不知在哪呢。
说这种话纯粹是讨打。萧乾先生的文采和学识,我还敢怀疑么?当然不
是,高山仰止还来不及呢。然而作家是作家,翻译家是翻译家,虽然翻译是
很要有奉献精神的,而且我也同意萧先生的话——我们需要扩大文学视野,
绝不可自我封闭。但这种扩大视野是建立在一个纯粹的翻译家之上的。毫无
疑问,作家相对于作家更易把握对方作品的精髓,但他在转述这种精髓时无
可避免要打上自己的烙印。尤其是是作家在自我创作过程中已然形成的一些
风格,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是无法抹去的。这一点在我看过韩少功译的《生
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后深有体会。
一个优秀的翻译家是必须忍受这种寂寞的:完全没有自己的小说创作,
一辈子都在研究别人的作品,琢磨着原语种的原汁原味,然而最终,读者记
住的是原作者却不是翻译者。无可否认,他的翻译仍然是一种再创作,但这
种再创作好比是一种寄生虫,特别是那些终生也就翻译一两位作家原著的,
他们是牢牢依附在原作者身上的寄生虫,而不像兼职翻译的作家,随时都可
以扒下来,云是云,水是水,不相干。
能够读到和读懂原作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像《尤利西斯》,不仅要懂
几国的语言,还要掌握一些古英语、古戏剧的词汇,相当于咱们的典故,我
一辈子也不会指望自己能看明白。而让我看萧乾先生的译作,说实话,看着
几个明明是外国人,偏要蹦一两句北京话出来,又难受得紧。
我对萧乾先生有着无比的敬意,特别是他在八十岁的高龄还去翻译这本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英语小说”,给了许多后进末学接触世界前沿的机会,
这其中,在下也忝陪末座。我佩服这本书的作者,佩服萧乾先生,却独独无
法佩服将这本书奉为经典第一书的人。现在去争论“看不懂就是经典”“看
得懂才是经典”相当于白痴,文学艺术若是以看不看得懂为标准那就成傻子
当道了。乔伊斯能写,萧乾能译,将这书奉为经典的呢,就只会嚼人家嚼过
的东西,还一叠声说“好!好”,倒不如尝尝葫芦头泡馍哩。
翻译的问题放在一边。《尤利西斯》有大量的注解也是一个障碍。西方
治学的态度很严谨,引用个什么都要注明出处。但那是写论文,写小说也注
到这个程度的,乔伊斯大概也是首创吧。然而也许科学的方法是值得我们学
习的。更不用说在逸梦版,大量的注解纷纷出头,连一向守口如瓶含蓄如病
树大哥,最近也改了,引个贾平凹、鲁迅什么的,就差把某年某月某出版社
也像人家那样注出来。
个人认为,看个两行字就要去读下边的注解(更甚者是附在一章之后的),
对小说的阅读快感是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本来么,用了什么典故隐语,是作
者与读者之间的字面之外的另一种联系,又可以说是默契,好比多年老友间
的会心一笑,双目交投,多一个字都是煞风景。又好比美食当前,不去尽情
品尝反而一道道菜去调查它本来种在什么地方、从哪个菜场买得,吃一口问
一声,不得胃病也倒胃口。你说,抱着我这种观念的人,怎么会认为《尤利
西斯》是最伟大的小说呢?
红楼是什么?又是个讨打的话题。乔伊斯说要让评论家忙上三百年,红
楼梦可是已经让评论家忙上两百多年了,——且不论还有多少是单纯喜欢这
本书的人。
但红楼仍是一本小说,也只是一本小说。你可以说它描写了摧人泪下的
爱情,也可以说它抨击了万恶的封建社会。但不论它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一
切,仍然是以小说这样一个载体来实现的。从这一点来看,《尤利西斯》与
红都是一样。
而作为一本小说,争论其讲述的道理深不深刻,表达的意义重不重要,
就我看来,是相当可笑的。没有一个小说家会说:我在写这篇小说时想到的
是我要表现一个非常深刻非常重要的意义。如何把小说写得好看,如何让故
事吸引人,才是小说家要考虑的事情;而所谓道,你讲不讲,它都已经在那
里。如果有小说家说我表现出来的意义是亘古未有人体验过的,或者有读者
说我看出这篇小说讲述的意义是亘古未有的,那简直就是在说天下只剩他一
个聪明人。天才级的聪明人物也不是没有,只是,聪明人更应该知道,如果
写个东西出来人家看都看不下去,意义再好也是白搭,哪怕,是在这个小小
的逸梦版。
红作为一本小说所取得的成功,如果在某些人眼里还算不上空前绝后的
话,也是巨大的。试看中外文学史,有哪一部书塑造出红这么多耳熟能详的
人物?有哪一部书有红这么多性格分明的对白?不论是否主角,挑句话出来
都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各人声口,这又是哪本书能做到的?对于所不能领略
的英文华章我也遗憾,但对于我可以并且自认为能稍解其中味的红楼,我却
是庆幸的。
有人说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这些都是“小技”,小说要表现的是“人
自身的内在化世界”,即“我们的精神世界深处的光景”。我真是觉得奇怪,
一个人的精神深处,不从他的性格,不从他面对事件时作出的选择,反而要
从所谓意识流的他想的什么来理解,究竟哪一个才是“平实而巨大的真实描
绘”?哪一个才是“病态的表面的做作”?“想什么”才重要的观点让我觉
得像是一种“表态”文化,表个态,人性是虚伪的,人类是孤独的,
就是直指灵魂了吗?
兜转到红楼,虽然是一本古代小说,能说它是没有现代意义的吗?所有
跟不上时代的东西只会被时代忘记,红却经久而不衰就很能说明问题。红楼
中的语言更是在现代还琅琅上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若从外头杀来,
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至今仍是
警句。你看,好好的中国文化,不思量如何学习进取,反而自家人先将之灭
得一无是处,不是可悲是什么!
这段话是已经写过的,我不嫌麻烦再将它发一次——我特意提到萧乾先
生的话:我们需要扩大文学视野,绝不可自我封闭。交流,是人与人、民族
与民族以及一切科学艺术创作之间不可或缺的。然而在交流过程中,夜郎自
大是不好的,俯首称臣就是好的么?至少,在中西方文化的这场交流学习中,
我更愿意看到中国人是不卑不亢的,而不是一味地妄自菲薄。
从茶茶的文章里,我感到了她是在呐喊,愤怒。是依托于一种独自的,
自成体系的,有着自己文化地位的,有着自己文化传统的民族的文化氛围
和它自己的审美观念的,能够自立于世界文化之林的文化,对于一种“异类”
狂妄嚣张的愤怒和蔑视;
《神曲》,《浮士德》,《尤利西斯》在尤利大叔的成果中,不过是其中
的“之一,二,三”,在创作的流派中,它们不过是“一家”。充其量不过
是一个“流派”而已。它的文学成就无力去否定莎士比亚,雨果,大仲马,
陀斯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它倒可以来否定中国的曹雪芹。
你说这不是怪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