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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青水秀·江西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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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江西一束(3)
发信人: tianyu_1(秦田玉儿)
整理人: fan_z(2003-02-27 14:38:31), 站内信件
11、出发——向婺源 
一早就爬起床,打的往短途汽车站赶。其实一下火车就发现景德镇满街里跑的出租车无一例外都是一种红色的短尾巴车,景德镇的昌河车。也是无意提到,没想到竟引起车主的强烈反应,他开始滔滔抒发自己的不满,说是以前景德镇的出租车大多是小面的,市政府为了支持昌河,强令市内所有出租车全部换成新产昌河出租车型,每部车是五万八千七,而这种车包括运输费在上海卖也只是五万一。司机一边强调,这种车子顶多值三四万,宁愿多加些钱七万左右可以买一辆富康了,而且事实上的确是曾派专到景德镇来,愿意以这个价跟景德镇出租车公司做这个生意,无奈政府意愿不可违。——这算是一个小插曲吧,其实地方保护主义在中国比比皆是,我和葛同时地噤声,不再问下去,而在不久后得知的另一件事,让我们对此事又多了一些理解。
    此行的中心,是婺源。共三条线:北、东、西线,参考了一下网上资料,选择了其中两条:东线和北线,大致分两天。
一早起床,直奔汽车站,景德镇至婺源的车子挺多,坐满就走,大家心切,帮售票员一起数羊。售票员和司机似乎是夫妻俩,都属于特别外向的那类人,车子还没出发,主动先跟乘客们搭起话来了,乘客里有三分之二是去婺源旅游的,相互也迅速熟络起来,将一张不知是谁的婺源导游图传来递去,并相互询问各自的打算。
车子开动时,大家面上带有一种舒心的微笑,让我依稀想到了少年时代的郊游活动。那个有着“中国最美丽的农村”之誉的婺源,两个小时后,我们相见。
许多人对长途的颠簸感到劳累,有的还晕车,这些于我却统统没有,我能够在车上睡得很香。车子到了婺源县汽车站时,我刚好做完一个好梦,精神百倍。可惜婺源的面貌让我略有失望,小不单小,并且实在很脏,遍地的黄土与垃圾,各种中巴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司机将头伸出窗外寻找可能的乘客。
婺源的景点比较分散,每处相隔约十来公里,时间若非宽余,只能以中巴车代步,不便的是虽是旅游旺季,但人并不太多,因而通常需要等,等到车主觉得车上人数可以赚足够的钱了才会开车。这倒是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我们在车上一直等了大约有半小时,吃掉了两段当地的特产青皮甘蔗,这东西很久没吃过了,甜得过头,还弄得两手粘乎乎的。

12、悲情晓起 
晓起将会是一个令我心痛的地名,并且已经是了。
晓起的停车坪遍是车,外地车居多,难怪个体中巴生意不火了。奇怪的是入口竟设在一座后山的山脚,让我误以为居然还要爬山,后来才知道原来怕有人直接从民居进了景点。门票不太贵,但也绝不便宜,把一个村子围起来然后一伙人分别把守几处要道收20元一张的门票,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从入口处上了山(海拔不超过五十米),一路上竟除我与葛外,别无他人,与外头的繁华对比强烈。拾了几颗毛栗,这让我想起了童年在奶奶家的时光,奶奶家后院也有这么样一座山,一到春天,遍山遍野的映山红,还有好吃的覆盘子、野毛栗。再往前走慢慢地遇到游人,山上多的是樟树,国家二级保护的,有的干粗七八人合围,有的曲枝虬干,有的叶繁蔽日,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树,这算是婺源的一宝吧。
来时车上有一对武汉中年夫妻,一路从景德镇同行至婺源县城至晓起,不想又在这里碰上,于是自动地结成同伴。在旅游途中就是这样,无论你在自己的生活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怎样的年纪,有怎样的身份地位,同行路上都是平等的。令人愉快的是,这一对武汉夫妻非常有趣,特别是丈夫,心宽体胖,笑话不断。说到去年我们去过武汉,并聊到武汉的一些令人难忘之处,他夸张地拥抱他的夫人却对我们笑道:嘿嘿,武汉最闪光的地方可都让你们看到了。
转过山头下坡,这才是真正的晓起——一个带着些许政治色彩的小村子。正是稻香时,那遍眼的金灿灿的稻子让人有一种高声呼喊的欲望,武汉丈夫像孩子一般高兴着,把相机塞到葛手里,自己搂着他的夫人,夫人摘了一枚穗子,两人灿烂的笑容定格在广阔的稻香中,真是迷人极了!武汉丈夫又热情地要为我与葛合影,武汉夫人还把她的穗子道具送给我,只见武汉丈夫口中念念有词:茄子西瓜芝麻胡萝卜……咔嚓一声,我们也与这大自然合而为一了。
顺着不宽的田埂向上走,右边间或种了一些菜,我们四人便互考这是什么菜,这又是什么菜,我的农村知识比自己以为的要丰富,抢答速度也一流,脱口而出:这是红薯!这是丝瓜!这是毛豆!不对不对,这不是姜,这是竽头!
天空与稻田在远处合成了一条线,这在画图中会是非常美妙的一道线,因为这就是迷人的风景,从它的上下延伸中,天与地都有了和谐的姿势,还有属于这个季节最典型最浓重的色彩,无论是水彩或是油画,无论是轻灵或是凝浑,相信都美伦美奂。人在天地间,成为一种点缀,为单调的线条增添一些活动,但是大多以风景为主题的画中,人都只是一种单纯的代表,是不会去表现他的表情与情感的,因为这风景就是表情与情感,人是被影响的。如果你够用心,隔得再远也能感受得到自然的心声与魅力。
再往前走,左边是一条窄河,水质怕是远不能饮用了,连洗衣都成问题,倒是看到有村人蹲在河边刷鞋。右边则间或地出现一些卖茶水的小摊子,并不太出声招呼,只是用询问的目光张望行人。走到一座很小的宗祠,非常旧了,而且看样子没有整修过,进门即是两个古董小摊分列两边。在车上已经听说江泽民的爷爷辈在婺源经商茶叶,后来才举家迁去扬州的,而关于他的老家,一说是晓起,一说是江湾。到底是哪里我们实在是不关心的,并且对事先并不知道婺源还带有这样的政治色彩也感到失策。武汉夫妻也不在乎地笑:嘿嘿。然而一位摆摊的老者却非要把我们当成知己向我们倾吐他的苦言。说是江的祖上其实是晓起,可以以这个宗祠为证。但是由于一些政治斗争与商业利益,“白说被说成了黑的”,现在江湾被说成“伟人故里”,门票可以多比晓起多卖18元。我无心听这些,与葛走出去,直接往前走,边走边等武汉夫妻,没想到竟看到他们直接往回走了,也不好叫喊,这似乎也成了一个谜。
当天太阳非常的大,又没带太阳帽,一路走得头发晕了,幸好沿途风光不辜,否则也许也要像武汉夫妻一样打道回府了。随身带着一个奥林巴斯的照相机,用得得心应手,不时地拍了不少好风景,想起网上介绍有一句说是到婺源一定要带足胶卷,不禁大感赞同。
路上人不多,偶尔才碰得到。说婺源是中国最美丽的农村,虽说过于绝对,但是份量很足。这里有别处极难看到的景观:经年古木、居田河合一、小型河流瀑布、树林、山坡、宗祠以及香火旺盛的土香灶。也许我和葛是惟一将整条旅线走到底的,其实还可以走下去,但那密丛的林子让我突然生出一种凉意。
回路我们绕到民居去,户与户之间间隔非常狭小:你的后窗抵着我的前门,你的院子正对着我的门槛。转到一个看上去以前一定是大户人家的老房子,迎面一座木雕影壁气势不凡,我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葛到里屋去了。外屋放着一口太平缸,这是旧时候大户人家必备的,盛着满缸的水,起到消防作用。现在主人在水缸里放了一只小罐,并立告示曰:凡可将一枚一元硬币投入此罐中,奖大洋一枚。向来投圈套环是我的强项,每每在公园玩此项,十有五中,摊主不得不请我离开。我跃跃欲试,去向葛要一元硬币。
进屋,我恍然以为一个清朝扑面而来。时代在这里停住了脚。一切都是原始的摆设,昏暗喑哑,苍老悲凉……我的心里又涌出一种不祥之感。葛正坐在小摊前吹一枚银元,猛力地一吹,然后放在我耳边,果然有叮一声细细的震动,持续了约几秒钟。银元一面是袁世凯的侧面半身像,一面是两支麦穗围起“壹元”,又叫袁大头,葛告诉我这种银元在南京和徐州都卖五十元一块,一分不少,而这里是十元一块。要么要这个干什么呢,你并不收集古董吧,葛说送给奶奶打银饰。我把包放在一边,专心地与葛一起挑银元,将每块银元都吹一遍,觉得很有趣。摊主是一个跛脚的小个子女人,她看我们这么有兴致,又热心地向我们介绍其他的东西,都是她自家留下来的旧物,而且卖得都不贵,沙木的笔洗、花瓶,极重的木头,不过两三寸高,却足有两三斤重,雕工也是好的,连人物的服饰都有一些大意的觳纹。花瓶是一对,一只是百子图,一只是龙凤图。索价8元。还有雕花的窗格子,是20元一块。以及镶玉珠的簪子、包铜玉石碗、长命锁等等,都不过十来元一件。最后我们买下四枚大洋,付了30元。
出了门一路葛还在天真地吹着他的银元,仿佛那是一种玩具。这时我感到头非常的晕,便建议到路口一家茶水铺子喝茶。
茶是当地的茶,用青花杯子泡了一杯酽的,坐着和主人说话。主人是一位老婆婆,行动利索矫健,背着一个奶娃娃。一会,我捧了茶杯喝茶,正看到对面有两个人隔了一架瓜架子架起三角架正朝向这边,老婆婆笑着向我们解释:这一定是照我呢,以前也有个外国人照我,还给我寄了相片回来。说着朝那边喊道:喂,你照了我要把相片寄给我一张!那边却并不回话,单只摆弄他的相机。老婆婆撇嘴了:这么小气!我不给他照了!说着进了屋。一会却又出来,那边人已经走了。婆婆看我靠在椅上,似有倦意,问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中暑了吧。说着给我拿来一包茶叶,说是午时茶,当地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泡上喝,不多久就好了。泡了一杯,又借我一把扇子打,喝那茶时,味甘而清洌,神清气爽,当即向主人买下四包,才2元一包,也算物超所值了。婆婆一边高兴地说前几个月有个新加坡人向她买过1包,后来又特地再来了趟,又买了64包。
待到缓和过来,准备上路,我突然发现,相机不见了。问葛,葛说没拿。我们急忙往回走。一路上所停之处只有那座老屋,再无别处,只可能是拉在那儿了。想起来路上司机曾说婺源的旅游环境非常的好,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心里并不太担心。然而结果却令人伤心——那只才用了一年的心爱的葛送给我的奥林巴斯以及里面拍了那么多风光的胶卷永远离开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当时真是难过得想哭,浑身无力,葛也很难过。可是我们无论怎样回忆,线索到了老屋那儿就断了。我们茫然地在田埂上走着,一直走出了门口。葛安慰我,其实以前徐霞客李白他们游历那么多的名山大川,哪时还用过相机,也都是靠自己的眼睛看。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的悲伤丝毫难以减弱,那几乎是一种看到美丽被毁的悲伤。叔本华不是说悲剧就是把美好毁灭给人看么,那么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了。还是——我们打算着要买一只数码相机了,这对于那只奥林巴斯是一种自尊的伤害?因而它先期离开了?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
坐着中巴车离开的时候,是四点来钟,黄昏的影子已经出来了,车子停在一座短桥边上,我从车窗望出去,正好是一棵古树覆盖着桥沿以及桥沿下潺潺而过的河水,以及向两边延展错落的民居,这会是一幅多么好的图景。同时也是它,在我的心里给晓起标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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