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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爱上魔鬼
发信人: joxo(又要开学啦!)
整理人: supraboyqd(2003-02-15 18:37:07), 站内信件
    相不信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可这确实是真的,因为……,我就曾经爱
上了一个魔鬼。
                   
    掐指算来,这已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是在朋友家的一个舞会上,我正轻呷着一小杯红葡萄酒,看着一群人在昏暗
的灯光下优雅起舞。舞会已开始很久了,我懒得象一只冬眠的熊,在音乐声中有点昏昏
欲睡。
    他就在那时走进来的,仿佛没人觉得他的到来,但是他一进来我就知道了,因
为,我有一种被他的目光灼痛的感觉。我转过来看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他的
脸,但我看到了他灼灼的目光,在盯着我。
    整个晚上,我只跳了一支舞,和他。
    他看了我很久,然后,在一支舞曲响起时,他走向我,他向我伸出手,但没有
说话。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在他的目光的注视下,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把我的手
放在他的掌心上。我觉得我是飘进舞池的,是的,那种感觉是“飘”。
    在那晚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舞跳得那么好。
    那只舞曲结束之后,他就拉着我的手离开了晚会。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一点
也不害怕,和他在一起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一夜,我们在初春的街头闲逛至天亮。
    他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问,就这样单纯地拖着手走。走了一整夜,我一点
也没觉得累,因为,我一直好象在飘。
    天亮的时候,我们正好站在我的家门口。我不知是我带他来的,还是他带我来
的。
    我们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能看懂他要说什么,我知道,他也
看得懂我要说什么,那时候我才觉得,人类的语言是多余的。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他
了。
    他俯下身吻了我,然后,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在细长的小巷里,他走得
不是很快,但好象背影却很快模糊了,我没有看到他走出巷子,但他却不见了,我想到
的是,他在小巷里消失了。
                   
    我住的地方是租住的,一个很幽静的小院,离我的学校也很近,还有一个佣
人,是我父亲很信得过的老仆人,一个姓张的老头,我叫他张伯,他最大的好处是从来
不多管我的事,只要我不出事。在当时,我父亲是一个很开明的绅士,他办工厂,和外
国人做生意,所以,他也支持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出来到外地求学。
    这之后的几天,我心里一直在想着他吧,他给我的感觉和其他的人如此不同。
    几天后他来我住的地方找我,我和他就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喝茶,一样没有说
话。我沉浸在他灼灼的目光中。
    他长得极为英俊,目光如水,但会灼人,脸色是一种象牙白色,好象有点贫血
的人,手指细长,也和脸色是一样的白色。我想,只要他愿意,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
得了他这种男人。
    以后的时间,他隔不久就会来找我,也就是坐在房间里喝茶,或是去街上闲
逛。我喜欢那种被他拖着手,在街上飘的感觉,看着纸醉金迷的街头,到处是霓虹灯
彩,或是在幽静的小巷里,无声的飘过。
    他有时也会有长的一段时间不来,再来时,我也不会问他去哪儿了。从开始,
我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冬天来了。
    那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美极了。
    晚上吃完饭,我坐在张伯为我升的火炉边看书。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的
不安,看书也看不下。放下书,发了一会呆,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来了,第一次有那么
久,不会有什么事吧?我明白了,我是心里放不下他。
    正在想着,门忽然“砰砰”响起来。是谁呢?不是张伯,张伯每次都是站在外
面叫我,不会来敲我的门的。但是,有谁又不用喊张伯开门,而直接来敲我的门呢?我
想喊张伯,可又直觉不应该喊张伯,我想我应该开门看看,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浸湿了我
的衣。也许我根本是恐惧地喊不出口了吧?
    走到门口,恐惧感忽然消失了,我感觉到门外的是他。
    打开门,我看见他斜依在门上,脸色苍白,不再是那种象牙白,而是隐隐露着
青气。他用眼睛问我:“你害怕了吗?”
    我笑笑,用眼睛回答他:“有点。”我看见张伯远远地向这边看了一下。
    他好象全身没力了,我把他扶进来,让他躺在我的床上。他沉静地看着我,但
眼睛已失去了灼人的光茫,只是暗蓝得象千年古井里的水。他很疲惫。
    过了一会儿,他睡着了。我坐到火炉边椅子上,慢慢地也睡着了。
                   
    半夜里我醒来时,看见他正俯身看着我。他脸上的青气更浓重,看起来有些让
人害怕,他的身体俯得很低,几乎和我脸贴着脸了。我有点发抖,呼吸粗重起来。
    他忽然站起身来,快速地向外走去,在他打开门的时候,我低声喊他,“别走
!”他停顿了一下,更快地走了。
    我爬起来追出去,正看见他象一片树叶一样,毫无重量地摔倒在雪地上。
    我跑过去抱住他,他身体冷得仿佛没有温度。我推推他,他已没有知觉了,我
半拖抱着,把他弄到房间里的床上。
    点上灯,我想看看是否要请医生。我惊恐地发现,他的嘴里长出两颗象野猪一
样的獠牙!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与众不同,但这样的刺激还是让我有些受不了。我浑身发
抖,想走,腿脚无力,想喊,又发不出声音……这种感觉,真的,真的恐怖极了!
    他突然醒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冷得象千年寒冰!
    我仿佛被魔法定了身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他侧过头来,一口咬在我的手臂的
臂弯处。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向臂弯处涌来,但却没了开始的恐惧,浑身有种酥酥麻麻
的感觉,象被热恋中的爱人吻住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我,仿佛满足了,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看着我的手臂,有两个小小的孔,没有血流出,也不痛。我慢慢清醒过来,
也没什么恐惧,我摸摸自己的脸,还是热的,轻轻咬了一下小手指,痛的。
    我又转过脸去,发现他已醒了,正看着我。
    “害怕吗?”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声音是那种我想象中最具魅力的磁性男中
音。
    我摇了摇头。
    他翻身坐起来,“我是一个魔鬼,我这样说你怕不怕?”
    “那我呢?”我轻轻问他,是的,传说中,凡是被魔鬼咬过的人,也是会变成
魔鬼的。这样问他的时候,我想到了父亲。
    “你还是你啊,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他明白我的意思,没等我问,他又接下
去说:“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样来这个世界的了,但是我一直靠吸人血为生,而且必须吸
爱我的女人血。”
    他顿了一下,我没问,我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一切的。
    “我不会爱她们,但她们会爱我,然后,我就吸她们的血。她们不会变魔鬼,
也不会死。过一段时间,我会另外找一个女人,然后离开前一个。离开后,我会让她忘
记和我在一起的一切。”
    “那……”我微微有此颤抖,“我呢?”
    他把头侧向一边,看着火炉,“我不会爱她们的。”他重复了一遍,我明白他
的意思。
    “我本来不想吸你的血,但是刚才,我失控了。”
    “魔鬼也会失控?”
    “是的。”他变得犹豫起来,“我在一些情况下会失控,前一段时间我没来,
是因为我遇上了敌人,他一直缠着我,逼得我四处躲藏,我很久没有吸过血了。太久不
吸人血,我会死去的,形神俱消。”“你的敌人是谁?”
    “一个降魔族的道长,他们是以铲除我这样的……为已任的。”
    我看着他渐渐恢复的脸色,轻轻靠在了他的身上,“那你留在这儿吧,别走
了,我给你血吸,好不好?”
    他摸着我的脸,轻轻叹着:“傻孩子,这样久了对你不好。”
    “没关系,等那个人走了,你再出去。”
    他长叹了一声,“他会找到我的。”
    “不管了,找到再说吧,也许找不到呢?”
    “好的,不管了……”他低下头来吻我,我感觉象飞上了云端。
                   
    一个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
    他一直住在我这里,没人知道,包括张伯(也许他是装着不知道)。那个什么
道长也没找来。
    我们慢慢放松了警惕,他在夜晚偷偷地带我去闲逛。
    那个夜晚,我们又去逛街,他拉着我手在夜空里飞,那种感觉象他第一次吻我
的唇。
    我们在回家的时候,走在那细长的小巷子里,我告诉他,他第一次送我回来
时,我看着他消失在巷子里。
    “是吗?你为什么不叫?”
    “我不怕你。”
    “好吧,看你怕不怕我。”他笑着低下头来吻我。
    就在他吻住我的时候,我感到他怕冷似的抖了一抖,但是他更热烈地吻我。
    “妖孽!如此张狂!”
    我被这突来的如雷吼声吓坏了,他用手轻拍我的背,直到我渐渐安静下来。然
后他抬起头来,笑着说:“你来了?”我知道是谁了。
    我看见一个身穿灰色道服,白眉白发白胡子的老头,手持一把木剑。
    “妖孽,快来受死!”老头声声如雷。
    “自己回家去,好吗?”说完,他放开我,向老头迎上去。
    “不要!”我还没喊完,他们已经冲上了半空。
    我站在那里没走,我看见他们在空中飞来飞去,有时高有时低,有时在近处,
可以看见他们,有时飞远了,又看不见了。
    好久,忽然他们落下了,我看见老头手持木剑,而木剑刺在他的胸上。
    我尖叫了一声,扑过去。老头抖手拔出木剑,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冲天而去。
    我抱住他,他的身体又冷的象冰一样了。他一只手捂住伤口,一只手抱住我,
我看见蓝色的液体从他的伤口处渗出。我手足无措,我不知怎样可以救一个魔鬼。
    “要吸血吗?”我哭着问他。
    “不用了。”他松开我,从手指上褪下一个银的指环,放在我手里,“好好地
生活,别想我,忘了我吧。拿着这个指环,其他的魔鬼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大声哭着,“不要走!”但我看见他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我用力抱着他,他
低下头来吻我,但刚碰到我的唇,他就整个消失了!我唇上感到的如冰寒意瞬间就传遍
了我的全身,而我能紧紧握住的,只有那个银质指环!
    他死了吗?象他说的,形神俱消?
                   
    我完成学业了。
    父亲叫张伯带我回去,他说,如果我愿意,他会安排我去外国读书。
    反正也不着急,我和张伯决定坐轮船回去,这样一路上也可以散散心。
    一个风和日丽的黄昏,我在甲板上看风景,不由得又想到了他,我抬起手,看
着中指上的那枚指环,想起那些快乐的日子,泪又涌上了心头。
    “能让我看看你的指环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长袍中的干枯瘦小的老太婆。我有点不
舒服,转身想离开,但她的一句话又让我站住了。
    “我想,我认识指环的主人,是个面色极白的男人,是吧?”
    我站住,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想见他吗?”她低声笑着。
    “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可以帮你,你愿意和我谈谈吗?”
    我和老太婆谈了很久,她说她是一个女巫,她在听了我的故事后,告诉我他没
有死,只是去了一个极阴寒的地方去修炼,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恢复,可是,那
时我已死了,不知轮回到哪儿了。我想让她带我去找他,但是她说那个地方我去不了,
甚至她也去不了。
    她看着失望的我,狡黠地笑着说:“还有一个办法,只怕你不敢做。”
    “什么办法?”我又有了一丝希望,无论什么办法,我都要试一试,要不然,
等我轮回转世后,我就不会记得他了。
    她告诉我,她可以用巫术让我成为一个精灵,我就可以长生不老,等我再见到
他时,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了。但这个巫术有个不好,就是我必须先死去,脱离肉身
的束缚。
    这对我是个极有诱惑力的提议。
    经过考虑,我决定试试,再不好的结果也就是我死了,坠入轮回,反正我迟早
会死,一入轮回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还有一个疑惑,她为什么要帮我呢?
    老太婆咭咭笑着,干瘦的脸象核桃一样,“聪明的孩子,问得好。”她故意顿
了一下,“有两点理由,第一,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魔鬼的法力,如果不是碰上隐居修炼
的那个成精老道,他一定可以陪你到你死,这么有魔力的魔鬼,我当然要想法讨好
他。”
    “第二呢?”
    “嘿嘿……这才是最现实的好处,你成了精灵,肉身对你没用了,你答应把她
给我就好了。”
    “你要来干什么?”
    “乖乖,你就别问了,你相信我,不是用来害人就行了。”
    好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咬咬牙,答应了。
    夜里,我留了一封信给张伯,就在半途和那个巫婆下船了。我回头看看,无论
如何,我都不会再见到父亲了。
    到了巫婆的住处,她给了我一颗黑色药丸,吃了就可以脱离肉身了。
    我想了一下,从指上脱下指环,递给她,“我求你一件事,如果我去轮回转世
了,你一定找到我,把这个指环给我,并告诉我一切。”
    她又咭咭笑了,“还是信不过我。”
    我固执地看着她,她笑着接过指环,“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我一仰头,吞下了那颗药丸。
    我死后,巫婆收起我的肉身,把我的魂魄引到一株白玫瑰上,我再看世界的时
候,是在玫瑰花里。她每天用下了巫术的水淋我(实际是那株白玫瑰),并且在我周围
念着巫语。七七四十九天后,我终于离开玫瑰花,成了一个可以自由来去的精灵。
    巫婆拿出我的指环递给我,说:“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我于是离开了老巫婆的家,在世界各处飘荡,自由飘荡的感觉真好,我于是就
一直飘荡到了现在。
    这么多年中,我一直在飘荡中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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