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engqiaoyepo()
整理人: smileyue(2000-04-15 01:11: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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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镯
一
六月的杭州，接天莲叶无穷碧。且不说那碧玉般的盘，单是荷叶的清香，已
十分醉人。一湖的荷花，白的白，红的红，白的似琼瑶，红的如胭脂，引得湖面
亭中，满是赏花的人。
亭中大多是秀才风雅，反正堂堂男子，也不怕众目睽睽。湖面上，多是带有
女眷的人家，富贵的是画舫，一层鲛纱隔着衣香鬓影，四角四只宫灯，就含着斗
富比贵的意思。有的人家聘请巧匠，剪采为花，罩以冰纱，朦朦胧胧，如烟笼芍
药；也有人家单在描金细画上做工夫，周（日方）的仕女图也有，王维的山水画
也有，吴道子的人物画也有，都是重金聘名家所仿，维妙维肖，尽得风骨神秀，
其实最珍奇的画还是那些大家闺秀的工笔花卉，因为不轻易示人，一旦挂出，主
人可是天大的颜面；不愿在书画工艺上费功夫的暴发户索性在每盏灯下都挂一粒
夜明珠，光迸重垣，纤毫毕现。
普通的小家小户就租一条木船，远远的离开画舫，停在偏僻处，也是别有风
光。
礼部尚书宇文大人的画舫今天就停在最醒目的地方，也是今天最出尽风头的
画舫。
其实他的画舫从外表上看也很普通，几排花格子窗，一重珠帘，船头放了一
只楠木桌子和几张楠木椅子，各色精致小菜，一壶好酒。妙就妙在他的船上只有
一盏宫灯，而为宫灯作画的竟是当今的长公主咏妍！
咏妍公主师从丞相夫人，而丞相夫人又是王羲之的后人，家学渊源，书画双
绝。多少达官贵人想求一墨宝，难上加难，偶一求到，真是视如拱璧。偏丞相夫
人又生性高傲，就连王孙想拜她为师，也推托再三。咏妍公主因为资质秀慧，更
兼是她嫡亲的外甥女，方才成为她的高徒。
咏妍公主善画工笔花卉，清婉淡雅，颇得乃师精华。公主的画，别人是想都
不敢想的，偏偏宇文府敢挂在船头，可见大公子已是钦定的驸马了！
大公子宇文博，今科状元，闻名的才子。长的一表人材，风度翩翩，用“潘
安再世”四个字形容并不为过。整个杭州府的姑娘都想做宇文家的大少奶奶，可
是公主在先，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宇文博的心中却并不欢喜，王孙贵胄的女儿，在他印象中总是刁蛮任性的，
更何况天子的女儿！所以这桩全府上下欢天喜地的大事，只有他郁郁寡欢。
他心目中的妻子，是温柔雅慧，小鸟依人，能够红袖添香，夫唱妇随的。虽
然是尚书府的公子，但同样十年寒窗，枯燥的读书生涯，令他常做一个个绮丽的
梦，可是皇帝老儿的圣旨一颁，使他美梦顿醒！
母亲孟夫人是最知道他的心事的，安慰说：“听说咏妍公主很识大体，又是
公主中长的最美丽的一个。”
“当初咏妍是指给魏国公的小王爷的，可人家再三推托了。可知娶一个公主
进门非是福气。”他闷闷不乐地顶撞。
母亲吓得脸色苍白：“快别胡说！你爹爹正在前厅陪来道喜的郑公公喝茶，
万一让人听见可是了不得的事！当初魏国公拒绝咏妍，是因为他家公子早就与国
子监李大人的小姐订婚了，怎能欺君？你知道，你能做驸马是宇文府最大的骄傲
，也是你爹爹平生最得意的事！快别扫了大家的兴！”
他愈发懊恼了，婚姻竟成了一府人升官进爵的资本，可是看到母亲担惊受怕
的脸，他又心软了。母亲这一生，虽然贵为尚书夫人，可实在没有享到多少福，
父亲刚愎自用，弟弟一生下来，因为算命先生说他“克父”，不顾母亲的苦苦哀
求，执意送给远在山东的舅父，母亲由此落下眼疾，昔日的如花似玉也变为瘦骨
嶙峋，终失去父亲欢心，十几年一直独守空房。如果再在自己的亲事上让母亲寝
食不安，他也愧为人子。
他放柔了口气：“娘，你想，她是金枝玉叶，能伺候你吗？到时，恐怕娘受
的闲气还要多呢。”
孟夫人凄然一笑：“博儿，娘还能考虑自己吗？这十几年来，娘心里要是还
有自己半点，恐怕你已经在娘的坟上烧过十几支香了！”
宇文博一阵凄凉，十几年来，谁又把娘真正放在眼里呢？不要说三房姨娘，
就是寻常的奴仆，也知道藕花楼的夫人是打入冷宫的。姐姐未出嫁时，因为乖巧
伶俐，姿容秀美，深得父亲怜爱，娘沾了点女儿的光，还有点地位。现在姐姐出
嫁两年了，如果自己按意愿再找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一份私心是满足了，然而娘
今后的日子还要不堪！如果娶了公主，荣华富贵是源源不断了，娘的后半生也可
以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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