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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读红楼带起的一些看法(一)
发信人: jk-xu(甲亢)
整理人: winterbow(2003-01-31 23:14:42), 站内信件
   关于前段日子,“林妹妹”与“尤利西斯”的争端,刀来笔往,烽烟四起,人物红楼诸版,颇热闹了一阵,为一时盛事。
    余也鄙陋,只有望尘叹服,潜水静观的份。
    我是读理工科的,平时的阅读,涉猎虽不窄,却是率性而行,看那些文艺作品,若我高兴的,当真欣喜若狂,抓耳挠腮,读个几天几夜不释卷,不合性情的,翻不两行便要打哈欠,任它怎样地探索“人类精神与生命的深层内景”,用了何等的“意识流手法和理论”,对于我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可见我的性灵不对,乃是纯体验式的,不够明晰和确定了。
    然好歹也看了那么多年的书,从我这个没有任何理论指导纯粹是普通读者的角度出发,也略略有点心得,且端出来以博方家一粲吧。

    我无意介入林妹妹与尤利西斯的争端,原因就是:红楼我完完整整地读,不过三遍,主席说过,五遍才有发言权,而尤利西斯,呃,这个,比《北回归线》的效果来不遑多让,没看几页,书中大段似充满玄机的对话就使我的脑子变成一锅粥,耳边似有乌鸦叫声远远传来,眼前金星直冒,赶紧放一边不敢碰触。
     争来争去的,大约是谁更高的问题,呵呵,没有“最”高,只有更高。不管怎么说,在方家眼里,二者都可列入“名著”的范畴了。说到名著,看书不多的我,只能想起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些名字,大多都是十九世纪左右的,而“艺术手法和思想内涵都远远超出前者”的二十世纪的作品,尤其是现代作品,我就很少去翻阅了。
     联想到李杜韩的大名,嘿嘿,中学里头学的是“李杜白”,三者都是名家,而风格,大为不同,李风飘逸,神采飞扬,似不食人间烟火;杜风凝重悲凉,善陈时事,历经人间不平而作广厦吟;而白,和蔼亲切,点点世间情愫俱娓娓心头。但这三者的界限,又岂是那末的分明?嫡仙诗章,也有长干之竹梅,几度别离,悲秋白发,思乡明月。少陵名篇,既有三吏三别的悲怆愤懑,也有登临绝顶的飞扬,亦有勘破今古的落木萧萧长江滚滚;即便是白香山的恬淡,也免不得有排空驭气碧落黄泉仙气昂然的笔调。
    一个名家身上,就能够容纳如此众多不同的风格,而体现了这些不同风格的众多诗篇,其感动人心的力量,别人我不知道是如何,当我懂得自己去寻书时,读到这些诗篇,每每思潮起伏,只想仰天长啸,以抒心中激荡。在我心中,它们就是神光四射留存万代而不堕的瑰宝。
    从这点看,我们又何必去太在意评论家嘴里的它们的高下呢?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尽识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不同年龄有不同年龄的体会,不同经历有不同经历的感受,不同人眼里,所关注和感悟的,也尽都不同。从这点看,我很是不习惯文学评论家和理论家们创出的种种理论和新名词,并且用“科学”来将其细而划之,一个短短的诗篇,也要在一篇评论文中就宇宙玄黄的引出洋洋数万文字来,真的是“你不说我还清楚,你越说我倒越糊涂了”,这些吓得人们要叩头跪拜以表心中敬仰的东西,只能把文学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诗词多为抒发一时情感一时所想,而小说,名为小说,自然是虚构的了,但与现实又不可分,与作者的经历,更是无法分割(那些垃圾般的骑士言情小说我看就不要归结在内了吧)。
    文学发展积累至今天,小说中称为名著者,不过是我们都比较熟悉的那些作品。凡称名著,我看首要的一点,就是艺术感染力,否则,哪怕它如何的把“人类精神世界的内景”,到用显微镜解剖的地步(这样的小说,多半第一印象是要令人呕吐的),都与外科教学片没什么两样。因为这感染力,西厢记、红楼等虽当时不见容于主流道德,仍为广为传抄而留存。诸多的名著中人物的命运,已经烙在我们的心头,在我们阅读的精神世界中,我们为之堕泪,为之欢笑,为之呼喊,为之嗟叹,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仿佛我们又多了活了一回,在作者创造的世界中,附着于我们的主人公四处游走,经历他们的一切悲欢离合。这些感觉,是作品的一章章一句句,编织起来的,不知不觉把我们的心灵俘了进去。这样的感觉,是大多数明清小说不能给予的,这也是他们无法与红楼比拟的一个重要原因。
     能给予我们这样感觉的小说,多半是“全景式”的小说,也就是全面地反映了一个时代的风貌的作品,从风土人情,服饰言谈,到居家摆设,建筑细节。如果说《清明上河图》这样的名画是从视觉上来直接地给予我们那个时代的面貌,那么,象《巴黎圣母院》当中对巴黎城的描述,就是用文字的勾划来使我们的心头产生一个立体的映象,这个映象,也许与实际的不同,但是,假使实际的物象来到我们面前时,我们还是能自然而然从中辨认出书中描画的那些部分的。
    但是,这样子的描述,是否对小说情节的烘托和人物刻画起着不可少的用处呢?《巴黎圣母院》中过多的对建筑的描画,被评论家们指摘为过于累赘。红楼中支线情节的叙述和诸多隐晦的伏笔,除了红学家寻幽探秘乐此不疲外,似乎也对主要人物的刻画没多大功用。 
    这些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认为失之偏颇,过于追求文艺的纯粹。
    一篇可称为巨著的长篇小说,从展现主题和人物刻画起见,先是要创造一个世界,无论是象尤利西斯这样的通过大段对话和意象的描述而展开,或者如红楼这样精细的描绘以及众多充满生活气象的有关或“无关”的情节。
    而且名著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时代感,小说虽然不是风俗文化丛书,但是,它也具备很强的涵括力,以至于后世的人们,可以通过小说来获得对那个时代的整体风貌的认识。越是民族的,也就越是世界的,小说的时代感,也同此理,越是时代的,也越是永恒的。
    有了这样的一个世界,无论是充满特定时代气息的“传统的流于表象”的生活世界,还是作者营造的“人类生活深层真实”的精神世界,我们才能够畅游其中.  

  书写出来,就是要人看的,作者著书,必定要借此表达自己的感情、看法,或是浓缩一个时代构筑一个世界,或者是潜移以教化。读者阅书,也必定想从中汲取些什么。融入书中,也就是以书为媒,与作者的精神内景有了接触交流。而这样的精神世界,是层面甚宽涵盖甚广的。读者的知识、经历、学见的不同,所能领会和感动的也不同,如红楼,深读红楼的人们,都会深深为之打动,但是,各人领会的又有所不同,有人看见人性,有人看见爱情,有人看出膳厨美食,有人看出诗书礼乐御,而怀着各异的心思和眼光去翻看的,感想更加是各异:“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哈哈哈哈哈哈,这虽然不能说完全领会了作者的全部意图,但至少,用自己的目光去审视和着意的去体会了。
    很多时候,作者所创造的世界,由于内中角色有着独立的人格和行为方式以及相关的人物联系,在书中的社会形态和社会关系下,整个故事,已经可以如拥有生命般自行发展下去,犹如被赋予了灵魂一般,而不完全为作者所左右了。任何背离了人物性格设定的描写和故事发展情节,都将给人以败笔和不真实之感,一如高鄂后四十回的续写。而内中人物性格和关系,将带来许多作者也无法一一构想的隐含情节和秘线,而这些,为众多如“红学”、“金学”、“X学”.......,之类的文章所探究发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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