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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飘(三)
发信人: yps(大头小林)
整理人: lovelygirl_530(2003-01-03 11:51:58), 站内信件
【九】

  小学一年级的学杂费是四元。

  其实在上小学之前我已经可以自己看一些连环画了,还会一些的计算。当我和老爸说我想上学之后,他带我去那个小学找一个老师,或许是校长吧,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或许我当时卖弄了一些语文或者数学的天份,反正我很顺利的就被接收了。1984年的9月,我成了当时的仁和小学最小的一个学生。

  我的第一个班主任姓钱。我之所以还记得她,是因为在以后的若干年里当我在县城那所小学春风得意的时候我时常的会想起她,并且曾经给她寄过贺卡。我还记得他们家开着一间药店,她的老公是个赤脚医生。以后的某一年我回老家玩的时候不小心被某些害虫所骚扰,曾经去那个药店找钱老师买过一瓶的碘酒用来消毒。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钱老师,后来听说她去了另外一所小学教书。

  其实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并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学习,更多的时候我是和另外一个男生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小渠边玩。小学一年级的同班同学大多都记不起来了,之所以还记得他,是因为他有着一双非常白的小手,平时也总是穿的很干净,一点都不像是村里的小孩,但和我很象,当时在那所小学你能很轻易的就把我们俩从所有的小孩中找出来。

  那个时候钱老师很疼我,这让我觉得特别的开心。我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一个,钱老师却让我当了班长,这让我的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甚至有一次,她在全班同学面前虚构了一番我在家的时候如何认真学习的先进事迹,目的似乎是为了教育那几个差生。我第一次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是,刚上小学的我还是很认真的,至少我从来都是按时完成作业。有一阵子我老妈不慎骨折住院,奶奶去县城照顾她,老爸每天回家给我做饭,当时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先在院子里那个带盖的水缸上写作业并等老爸回家。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吃到老爸做的菜,觉得特别香。尤其是卷心菜炒肉。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饭量变的很大,直到现在,我还很少遇到比我饭量大的人。

【十】

  自从上小学开始,寒假与暑假作业就一直在折磨着我。

  本质上来讲我是一个很懒的人。在没放假的时候,我还能及时的将作业做完,可是一旦放假,我便会很快的将那些作业忘掉,并且直到整个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样的下场就是,刚开始放假的时候别的小孩都在拼命赶作业,而我在拼命玩,快开学的时候别的小孩都无比轻松的在玩,我却不得不整天去对着作业本发呆。那是我小学时代最痛苦的时候。

  小学的时候学到一个词,叫做临时抱佛脚。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词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学生时代。尤其是在我转学到县城那所当时我们那里最好的小学之后。

  我一直认为小学一年级只是我的没上完的幼儿园的延续,我体会不到一丝的压力。而我在这一年之中给家人和老师留下的过于良好的印象注定了我不会将这种无拘无束延续下去。他们认定了我有足够的能力到县城那所小学去。在当时,转学并不是很难的事情,而且我的爷爷又正好认识那个小学的校长,所以我只是经历了一次象征性的考试之后就很轻松的就踏入了那所小学的校门。那所小学叫做石码中心小学,本地人都称之为码二,据说是因为这所小学原来的名称是石码第二小学,所以这个简称就一直延用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石码镇是当时的龙海县县政府所在地,龙海县在后来的某一天就改了一个名字,叫做龙海市。石码在整个闽南地区一直是一个重镇,只是近几年经济的发展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许多地方,在现在,更多的时候,石码只是一个纯粹的适合于人们安逸的生活的小城,而与所谓的现代工业无关。原先这个小城所拥有的工厂大多已经倒闭或者迁移,这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好事,因为至少我现在每年回家的时候还能在家里呼吸到清新的空气。

  然而,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这里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城市。1985年的9月,我成为这座城市的一位暂住居民。因为我当时还是农业户口,我的爷爷给我办的是一个暂住户口本。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融入到了这座城市,那个时候的我的心还属于那个小村子,我会时常的想起村子里的那些小朋友,想起我的外婆。然而整整一个学期我都没有回去,虽然距离并不遥远。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当我回到老家,在老屋后面的菜园里见到外婆时,我竟无法将自己的泪水隐藏。

【十一】

  外婆是一个对我影响很大的人。

  她的嗓门很大,而且略带沙哑,因此若干年后当外婆到城里居住时,整个楼都能经常听到她的声音。她的性格算不上温柔,因为她经常喋喋不休的与家里的其他人争论某些问题,当然也包括我。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我开始有了逆反心理的那个年纪,在经过一次在现在看来并不严重的争吵之后我有整整一年没和她说话。而那以后的几年里虽然我迫于家里的压力而停止了这种冷战,但也仅仅局限于在每年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喊她一声奶奶,在平时我依然拒绝去主动与她说话。一直到我上了大学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才算正常化。年少轻狂的我深深的刺痛了一个长者的心,我想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去弥补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遥远的北国祝福她永远健康。

  她是一个很好的裁缝,我小时候很多的衣服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在定居石码之前,她还经常当媒人,小时候我还经常跟着她去别人家里提亲,当时的年青人有很多都是这样走到一起的。

  印象中她每天都是很早就起床了,为我做好早饭,顺带也会把一天的菜准备好。外婆还很喜欢花,我们家也因此从来都不曾缺少过花香。以前老屋的后面有个小菜园,一部分地区种着一些花生,还有空心菜,另外一些地方种了一些三角梅。园子里有一株的龙眼树,还有一株的芭乐。那里是我的乐园。我经常的在那里捣鼓一些花花草草,虽然不见有多少存活的,可是当时真的很开心,很充实。

  在菜园的边上有一道小水渠,水渠的对面是我们家的猪圈。以前我们家养过两只猪,外婆每天都有一段时间是被养猪所占据。后来那两只猪全卖掉了。外婆搬到石码了。

  外婆很喜欢吃鱼,她还经常的跟我讲以前的故事,大多都是和吃鱼有关的,比如某年发大水,大水退去之后,我们家的院子里留下了许多许多的鱼和虾,这让我嘴馋不已,并且总是幻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一场大水。当然,也正因为她的这种喜好,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天是吃不到鱼的。现在久居北方,偶尔能吃上一次新鲜的鱼便觉得很奢侈,而且每次都会想起我的外婆。


【十二】

  每当外婆和我讲起外公(但我更习惯于叫爷爷)以前的故事时,眼里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某种骄傲。

  爷爷很年轻的时候就参加了革命,解放以后担任过各类大大小小的机构的党委书记,直到他退休,他依然保持了一个党员的本色。外婆总是埋怨他太傻,每当这种时候爷爷总是会争辩几句,而在平时,爷爷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许多年后当我看到了太多的所谓的党员的真实嘴脸以及那些被虚构出来的所谓的廉洁官员的先进事迹的时候,我总是想到我的爷爷,在我心中,爷爷是公正与廉洁真正的化身。

  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与爷爷生活在一起,那是我的性格开始成型的一段重要时期。在潜移默化中,我逐渐显露出与爷爷一样的倔强与正直。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直到今天,当我已经被这个社会磨去很多的棱角时,我依然会发出一些呐喊,虽然很苍白,却没有失去本色。

  因此我一直认为我是幸运的,或许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是至少我是一个正直的人。

  我刚进城的时候,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那个时候爷爷经常的带我去逛街,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逛小吃街——在体育场的门外有一条路摆满了各类的小吃摊,有一段时间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光顾那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炒米粉和炒面。每当华灯初上,那条路上总是能看到一老一小坐在某个小吃摊前面,老人看着小孩很满足的享受着一份炒米粉或者炒面。夏天的时候,我们还会去公园上的冰厅里吃上几团圆球状的冰淇淋。那个公园挨着体育场,建在一个大圆台之上,叫做中山公园。那里是我小学时代每天上学放学的必经之地。

  爷爷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每天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晨练回来了。玉兰花开的季节,他每天都会带回来几朵玉兰花。城里有几条街道的边上种着的是玉兰树,一般的成年人都能伸手就摘到几朵玉兰花。爷爷每天会把摘回来的玉兰花放进一个盛着水的玻璃瓶。我从来没有刻意去闻过它的花香,可是我却至今还能记得它的味道。每天享受一下清新的花香,然后再去上课,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十三】

  外公外婆一共有四个女儿。从大到小依次为我的母亲、小玲阿姑、小敏阿姑以及小姑。(按照传统似乎应该叫阿姨的,呵呵,习惯叫姑姑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小玲阿姑是和我最亲密的亲人。

  我已经想不起来在我上小学之前她身在何方,我的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全部开始于那个叫做甘文的农场。她是在我刚上小学那年结婚的,我只记得按照闽南地区的风俗,我做了一回姑爷。在我的印象中,姑爷是由女方家里的一个小男孩担任,能拿到男方家里的红包并且在婚宴上坐次比较高。之后我还做过小敏阿姑结婚时的姑爷。

  小玲阿姑有一个同学当时是我们那个村子的广播员,广播站在小学门口的那条路上。有一阵子她经常带我去那里玩,我也因此看到了好多的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大机器,还有话筒之类的东西,并对它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此我有时在放学后便会跑到那里去看两眼,但也仅限于这样了,从小到大我就一直被认为是一个乖孩子,大人说不让我碰的东西我一般都不会去违背。

  小玲阿姑结婚后就和老公一起去了甘文农场,在那里开一家小百货店。小时候我总是觉得那个农场很远很远,大人骑车带着我去总是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到。以前我们家在那里还有一块田,在农忙季节我有时会跟着他们去田里。

  小玲阿姑总是在我面前描绘农场里种种的有趣的事情,这使我对那里产生了兴趣,并在一年级的那个暑假跟着她去了农场。那个时候他们的女儿刚出生不久,于是在他们比较忙的时候我便成了一个小保姆,我学会了怎么去抱一个小宝宝,还有怎么逗她笑。有时候我会在店里帮忙,我至今还记得一包友谊牌的香烟卖五毛钱,那是当时小店最畅销的商品。许多年后,小玲阿姑和我说起那个时候的我,总是会大大的夸我一番,因为我当时记住了店里所有的商品的价格并且从来没找错钱。

  在农场里,我可以在小店旁边的小河钓鱼和游泳,或许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河,叫小水沟可能更合适,因为最深的地方也只是淹过我的肩膀。我还能吃到农场自己种的桃子和葡萄。小玲阿姑还经常在晚上带着我去她的一个同学那里吃鱼。在农场里我的胃口好极了,即使是大人都觉得难吃的青涩的桃子我都吃的津津有味。农场的场部有一台电视,我在那里看完了一遍的《济公》,并学会了那首曾经流行一时的主题歌。

  在农场里我没有遇到什么同龄的小伙伴,可是我却玩的很开心。而经过这个暑假之后,我的生命中第一批的好朋友开始陆续的进入到我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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