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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四川旧闻:1945年的成都霍乱之灾
发信人: cdren(漂流瓶)
整理人: doue(2002-12-26 22:29:53), 站内信件
霍乱横行成都

1945年秋,成都地区连降暴雨。许多低洼地带积水盈尺。特别是东门的珠市街、南门的柳荫街,市中区的祠堂街及府河沿河一带,均成泽国。祠堂街撑起了木船。许多贫民的矮房,窝棚,一夜之间即被狂风恶浪摧毁,吞噬。东门的白塔寺、雷神庙,北门的城隍庙、火神庙等诸多庙宇,都成了灾民的躲雨栖身之所。哀鸿遍地,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雨,使上千万良田被淹,数以万计的人无家可归。

暴雨过后毒日暴晒,高温扑来,火辣辣的太阳把许多在暴雨中死去的家畜晒得臭气熏天,很快,一场霍乱开始袭击成都。

霍乱,俗称“麻脚瘟”,洋名“虎列拉”。患者上吐下泻、心绞痛,脚抽筋。9月9日上午,唐银山,赵兴禄等几个脚夫,拉起满板车货物进城。车到驷马桥,上坡时,大家都在“嘿口左!嘿口左!”使劲,突然拉中杠的唐银山两脚一麻,一个跟斗就栽了下去。赵兴禄等人开口骂道:“你龟儿子眼睛瞎球了嗦?”。唐不但没有还嘴,竟倒在地下抽搐。几个人背起唐银山就朝医院头跑。尚未到平福街,唐就“嗝”的一声,汗渍渍的光脑壳一偏,当即就断了气。从唐银山开始,成都当天就发生了多起突然暴死事件。经医生检查,均死于霍乱。很快,医院里便挤满了患了霍乱的病号。

第二天,人们开始纷纷抢购治疗药品,有的人家竟乘车赶船像跑警报一般去外地躲避。市面药价大幅上涨而且奇缺。买不起药的人买大曲酒调盐巴来饮用,以预防病毒。有些贫民则用大蒜、马齿苋、石榴壳熬水止屙。一时之间,闹得满城风雨,谈霍乱色变,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病毒在漫延,死人在增加。市内外的公立、私立医院爆满,私人诊所也排起了长龙。文庙街的名中医曾彦适,由于连续诊病,竟累昏死在病人面前。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后面的市立医院,送来求治的病人,由于挤不进门,坐满了君平街,小南街。喊爹叫娘,呻呤之声,随处可闻。

医院被逼埋活人

在市立医院里,死于霍乱的贫民甚众,停尸房的死户,就像码甘蔗那样堆码。头几天死的人还有火匣子装尸(用松木板制成的长棺)。后来便只能用篾席裹尸甚至采取“净葬”。死了人的人家白天不敢运尸,怕惹起公愤,只能每晚十二点钟以后,用架架车拉到罗家碾,倒桑树、猛追湾,东城拐的河沿等偏辟处去埋掉。

家住皇城坝煤山四巷的黄包车夫杨贵全,在盐市口拉了个“摩登少妇”到祠堂街孝天大楼(现市图书馆),少妇不断催促“跑快点”。杨贵全刚跑到西御街中央电影院(现新声剧场),便一个扑爬,倒了下去。车上的少妇跌了个“饿狗抢屎”,趴在地上破口大骂。她爬起来见车夫毫无反应,吓得边哭边跑。“又死人罗!”。几个黄包车夫围拢来,见杨未死,立即把他送到市立医院抢救。医生马上给他注射了一针,然后让放在停尸房门口。由于杨贵全平时身强力壮,注射了针药后,便慢慢苏醒过来。为了消毒,院方在死者嘴巴和屁股上各撒一把石灰,对于只有点微气定死无疑者也撒一把石灰,以减轻他们的痛苦,使他们早赴西天极乐世界。有的“死尸”被石灰一浸,反而醒过来,然后偷偷地爬了出去。这样处理“死人”,医院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当局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杨贵全被弃于停尸房门口,到了半夜,运尸的杂工见架车上恰巧有个空隙,于是不问青红皂白,把他也抬了上去,急匆匆地拉去罗家碾掩埋。也是杨贵全命不该绝,刚到土坑,天上突然下起雨来。运尸和埋尸的急忙去附近瓜棚躲雨。杨在架架车上被雨水一淋醒了过来,坐起一摸,他“啊唷!”一声心里明白,马上挣扎着爬下来,乘着无人发觉慢慢爬到十二桥,才被同行的车夫拉回了家。这一骇人听闻的消息刚一传出,东御街警察分驻所就把杨弄去!以“造谣生事”为罪名,将杨拘留七天,写悔过书,七天后才取保释放。

大发死人财

由于闹霍乱的人太多,拉尸埋尸的杂工便在死人身上打起了发财主意。当他们把尸体拉拢埋尸坑后,便把死尸身上穿的能够卖钱的衣裤统统剥下,这一做法俗称“ 鬼皮”。这些“鬼皮”被拿到旧货市场卖来分赃。

除了剥“ 鬼皮”的杂工发点小财外,发大财的多是棺材铺的老板。水津街、月城街、柳荫街、火洞子的棺材店,都遇上了这百年难逢的好生意。有钱人死了用的“建板”,(西昌铁杉),“云板”(云南红杉)和一般的“柏板”、“松板”等棺材,几天之内价格暴涨近十倍,而且缺货。老板们笑逐颜开,成了“丧家在哭,他们在笑”。由此,引出了一句歇后语:“棺材铺打牙祭──会死人”。当时,东门口月城街开旧货店的李掌柜作了个统计。只东门一处,每天出殡70至80具。死人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许多埋尸者偷工减料,尸坑上的泥土盖得不厚,一走人,四面八方的大狗、小狗便跑来大打人肉牙祭。

这场霍乱之灾持续了将近半月。老天连下两场暴雨,疫情才有所好转,停止了漫延。

在这场瘟疫中,成都死者不计其数。如今回忆当时的惨状,仍然怵目惊心。解放后,党和政府,重视卫生事业,霍乱早已绝迹多年,如今的年轻人更难想象当时的惨象。

(商务早报副刊部供稿 谢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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