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st2170865(跋涉者)
整理人: weiniduge(2003-01-24 09:59: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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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缺了又圆。转眼间,措姆来到县医院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可真能干!当人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里时候,她已生好了火,然后她从用水泥砌成的蓄水池中,一桶又一桶地把水注入茶水桶。水灌满了,她又动手劈木柴,掰牛粪。这些粗活儿,就是让一个青年小伙子来干,也会累得满头大汗,而对于上了年纪的措姆来说,这一切却是那样得心应手。她简直象个机器人,在仪器的操纵下,按照一定程序,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系列的事情。她手中的斧头震落了星辰,迎来了黎明,当五彩缤纷的朝霞在蓝色的天幕上腾起的时候,她敲响了门前那块吊在木桩上的生铁。
“当、当、当……”这清脆的声音响过后,人们陆陆续续地拎着暖水瓶,来到水房。有的趿拉着鞋子,有的揉着腥松的睡眼,有的还在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水龙头打开了,滚开的热水灌满了一把又一把暖水瓶,在等待的空闲里,大家又开始议论了:
“你还别说,这老太婆还真行,比达瓦强多了。”达瓦是原先的烧水工,因为嫌工作太累,撂挑子不干了。
“可不是嘛,那时候尽喝些半凉不开的水。”
“你发现没有?她身上的衣服好象比过去干净多了。
对人们的议论,措姆还是漠然置之。不过她从人们投来的目光中,感到大家对她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她那张脸上还是常挂着忧郁的神情,没有半点舒心的笑,但内心却觉得受到不小的安慰。
水房的周围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先堆放的乱七八糟的木柴被排放的整整齐齐,散乱的干牛粪被收进了麻袋,满是尘垢的茶炉被擦洗的干干净净,台阶上那几块被踩活的石头,不知何时也被砌好了,水房外面的空地上,还栽上五颜六色的花,屋内屋外到处都给人以干净、整洁的感觉。她下身那块新换的帮典和头发上才缠着的那些红绿线,使措姆显得年青许多。在一次会议上,措姆还受到了院长的表扬,因为她这两个多月烧水用的木柴,比达瓦一个月用的木柴还要少。
下午,措姆正在劈木柴,巴桑院长走了过来。
“忙着呢?”巴桑院长热情地和措姆打着招呼。
“啊,是院长来了。”措姆扔掉斧头,很不自然地站了起来。
“哎呀,你的手怎么啦?”巴桑院长看到措姆的手用破布缠着,斧柄上留有血迹,便吃惊地问道。
“蹭破了一点皮。”
“怎么?没去治疗室看看,上点药?”
“大家都挺忙的,没去。”措姆淡淡地回答着巴桑院长的问话。
“措姆啦,明天我给你派个人来,帮你劈木柴。”院长说着,看了看水房的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笑,走了。
第二天上午,院长又到水房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姑娘。
“措姆啦,我把人给你领来了。你要好好地教她怎样劈木柴,怎样点火,怎样烧水,当她知道这水是怎样烧开的时候,也许不会再把开水往地上倒了。”措姆一看,一下子呆住了,原来,院长身后的姑娘,正是把两瓶热水倒在地上的央金。
“措姆啦,她叫央金,是我的女儿,是咱们医院的化验员,昨天才从地区参加培训班回来。唉,都是我平时教育不够,把她惯坏了。”
“阿爸!你、你?”央金不等巴桑院长把话说完,脸色就变了:“您叫我到水房来,就为了这个?”。
“哈哈,你以为让你来,是往地上倒开水了?”
“阿爸!你也太过份了!我是化验员又不是烧水工!”
“我是院长,有权安排你的工作。”
“我要是不听呢?我要是不干呢?”
“那就扣你的工资,处分你!”巴桑院长斩钉截铁地说。
央金“哇”的一声哭了。她边哭边叫:“我不干,我就不干!让我和一个黑骨头女人一起烧水,我怕把骨头染黑了!”
“住嘴!”巴桑院长发火了,他忍不住冲着哭着的央金大喝一声。
央金一下子怔住了,她停住哭声,怯生生地望着阿爸那张怒冲冲的脸。她这是第一次见阿爸发这么大的火,阿爸从小对她是百依百顺,从没象这样大声喝斥过她。
措姆看到父女俩闹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躲到一旁小声抽泣起来。她心想,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巴桑院长竟还想着这么点小事儿,对了,院长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都象巴桑院长这样多好呀!一点也嫌弃一个又黑又脏的烧水女工。可有的党员也在骂铁匠是黑骨头呢。
巴桑院长狠狠地瞪了央金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水房。他觉得胸口阵阵发闷,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沿着那条通往住院区的用碎石和细沙铺设的小路,步履蹒跚地走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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