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地方风情>>闽南风情>>【网友之家】>>〖个人文集〗>>〖精华暂存〗>>〖暂存续列〗>>〖精华暂存续三〗>>【品味转帖】>>[经典转载]:湘女多情 1-3

主题:[经典转载]:湘女多情 1-3
发信人: tony1979(沧海笑)
整理人: loveair11(2002-12-23 18:49:10), 站内信件
作者:inrec
出处:情满潇湘

湘女多情(1)

  我叫女英。我住在九嶷山的女英峰。 

  其实这里以前没有女英峰,只有一座苍梧山。湘水在身畔静静地绕过。我有个姐姐,和我遥遥地对望着。她住在娥皇峰。哦,还有我的夫君,我们的夫君,我和姐姐的夫君,他住在舜源峰。他生我的气,这么多年了,他不再肯理我。杞、桂、石、朱、韶他们几个也一直陪着舜住在这里。本来还有三个--梁、鱼和枵,他们九个人当时一直听从父亲的安排,陪伴在舜的左右考验他的为人。后来,唉,后来都因为我走啦。 

  苍梧山上长满了竹子,和别处的不同,斑斑点点。现在的人们叫它湘妃竹,说是纪念我和姐姐。不过那倒也真是被姐姐和我哭成那样的呢。记得在两千二百多年前,有个叫赢政的傻瓜,他自以为很了不起,居然叫自己皇帝,姐姐的名字和父亲、夫君的称号岂是这种小人随意玷污的?他南游洞庭的时候,我和他开了个玩笑,大动湘水把他吓坏了,谁知他竟下令砍完整个山头的斑竹。唉,他哪里知道,这几千年来,我们的眼泪只是长垂不绝,第二年,新长出的斑竹又郁郁葱葱,伫遍了各个峰头。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有人寻游到此,看我们九峰盘基在这苍梧之野,每峰各导一溪,极其相似,而且都峰秀岫壑,觉得十分困惑,就把苍梧山称为九疑山了。其实九嶷也好,苍梧也罢,我们晒过多少轮骄日,浴过多少弯瘦月,细细算来,都已经过了四千二百多年了。唉,可是这四千二百多个白露秋分,四千二百多个清明毂雨过去,姐姐始终都不肯原谅我。 

  不是说没有什么不会成为过去的么?我想了四千多年了,还是过不去。我累了。


湘女多情(2)

  黄河流域一带有很多部落结成的部落联盟,父亲尧因为威强睿德和安民立政成了炎黄部落的首领。后来他把都城迁到了平阳,在那里认识了妈妈。姐姐是寒食那天生的,正好是清明的前两日。我是除夕生的,妈妈说生我的时候后院子里满是百花的香气,大家在外面守了一夜,除了腊梅却没见别的花。 

  父亲整个儿的心思都放在治理国事上,经常到附近的部落巡视,根本无暇看管我们。妈妈常带着我和姐姐去城西郊区一个村子里玩。有时天晚了赶不回去,我们就住在一户叫义的人家里。义的妻子常抱着我喂奶,我总是吃不饱。后来他们家养了一只羊,妈妈就挤羊奶给我们喝。我们在村子里的日子比在宫里的多多了。第二年姐姐生日的那天母羊生了三只小羊羔,有一只很奇怪,头上有个角,后来听人说叫獬羊,是一只能辨忠奸的独角兽,爸爸就把它和我们一起带回宫了。 

  宫里的日子比在村子里寂寞,没有更多的同龄人可以一起戏耍。还好有娥皇成天陪着我。我们互相织小辫儿,拿花瓣捣碎的汁涂指甲,要不就去温池里嬉水。有时我们也出宫去转转,常常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看尧的两个女儿哩,嘿,真正是一个端庄柔慧,一个活泼妩媚呀。”宫里从没什么人说过这些,可这样的话听来心里总是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就想一直一直地听呢。 

  我很有些小脾气,而且总是针对姐姐。每年的二月十二百花生日那天我们都会去赏花。一次姐姐指着一枝盂兰说好,妈妈就摘了给她簪起来。我再也找不到一枝那么漂亮的,赌着气跑了。姐姐一路地追来。 
  “英,这花给你。”姐姐的手比摊在掌心的兰花还要好看。 
  “不要。”我抿紧了嘴角,别过头看远处树梢上亲昵着的小鸟。 
  “只有你才衬得上啊,而且你身上有花香,姐姐就没有。”她在哄我了呢,心里有一点点欢喜。 
  这时丹朱跑过来拖我去看士兵练武,姐姐拉着我,“那边好脏,英不去,我陪你在这儿玩。” 
  “娥皇也去,仲梁说好久没看到你了。”梁是爸爸疼爱的武将的儿子,偶尔和我们一起玩耍。 
  “英想不想去?”姐姐转过眸子看我,近乎讨好地,“英去我就去。” 
  “你自己想去就去,”我撇着嘴一手拂落了兰花,用脚尖狠狠地蹂进沙土里,“这花一点也不好看!” 

  其实我真的不是要那兰花,我只是想要你哄着我,我不肯,你就一心一意地讨我开心,然后不管是干什么,我都会肯了呵。唉,姐姐,你竟是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日子闲散地溜走,捉蝴蝶啦,帮妈妈照看园里的花花草草,养些小羊羔什么的,偶尔也会去和父亲一起打猎。这样的日子要是没有尽头多好啊。 


湘女多情(3)

  转眼就到了及荆的年纪。 

  常听爸爸和妈妈提起一个叫舜的男人,说他孝敬仁爱又德才兼备,后来还听丹朱说爸爸派了梁、杞他们九个人去考察他。父亲操劳了大半生了,是该找个人接替首领的位置了。有时吃过饭回到屋里,姐姐会问我,“英,你想过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吗?”然后看着窗外,一双眸子竟是深遥得无边无际。我知道她其实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无端地,讨厌起那个被父母提得最多的男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娥皇在初夏的河边拉着我奔跑的情景。那天在城外,起了风,天一下子黑得象润了墨一样。路边那些棚子,就只个顶,一道闪电把天空划开个口子,大雨泼下来的时候,也只是聊胜于无了。轻薄的衣裳很快就濡湿了,贴在身上几近裸裎。她优雅轻盈地旋过身看天色,腰肢绵软。迷迷蒙蒙中我伸出手--“冷。姐姐抱我。”她拉我近身,揽到怀里。我埋头进她颈侧,昏昏沉沉中血直冲上脸颊,手冰冰地探向她怀中取暖,姐姐一动也不动,她的心,也跳得好快。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雨收了。“我们走吧。”姐姐的声音有些发颤,抬眼看时,眉梢眼底竟有些羞涩。她开始沿着河岸奔跑,一种沉静抑制后的恣肆,裸露的脚踝纤细而坚定,雪白的赤足翻飞开水天一线的混沌,黑发任性地散开,拽着风,拽着我的视线,拽着我迷乱的心。一时间,看得痴了。 
  在河边梳整时,我象她那样扭动了一下腰肢,水中两个娇媚的女子盈盈地笑,漾得烟波都失了颜色。 
  那晚回到家我大病了一场。从此在姐姐的怀中我才能安然入睡。我一点儿也不懊恼淋出了那场病。 

  一个人的命中有些东西真的是挡不住的。终于,终于那个叫舜的男人来了。那天母亲要带姐姐出去,我执意要同去。其实,如果再让我选一次,姐姐,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怪我,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开阔的阡陌上有很多劳作的男人。秋天是一个有质感的季节,紫砂的脸庞和古铜的胸膛随着粟田起伏,闪亮的汗滴和健硕的臂膀飞扬着日光,一个沉浑的声音在啸歌--“涉彼历山兮崔嵬,有鸟翔兮高飞。思父母兮历耕,日与月兮往如驰。父母远兮吾将安归?”循声望去,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精壮男子,躬着身看不到脸。唱到末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哽咽的凄怆,听到一个魁伟男人的悲伤真是一件酸楚的事,我想捂上耳朵。 
  “娥皇,他就是舜。”母亲站在姐姐的那边。舜,舜!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捉紧了姐姐的手,她脸上有一层淡红的光晕,眼底不再是一望无际的空泛。不!姐姐,你这种美丽只是给我的,那天在河边你就是这个样子抱着我。你不能喜欢他,你不能喜欢任何人!除了我。 
  “喂,你的歌唱得真难听!”我挣开姐姐的手,跑了过去。 
  他回过身来看我。他比我高大很多。他的每只眼里有两个瞳仁。他的嘴张得那么大,一定可以放进我一个拳头。 
  “哦,原来你的脸也很难看!”我恶狠狠地和他对视。 
  “英不要没礼貌。”妈妈上来拉我。 
  转过身我仍是频频地回头瞪他,他的表情除了错愕还是错愕,呆呆地睁眼望着我,从头至尾没有说一个字。 
  唉,谁又能知道,就是这个人,竟要去了娥皇和我一生的眼泪呢? 




----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