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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当我们与爱尔兰音乐发生关系(原创)
发信人: derud(奥菲欧)
整理人: sisi8597(2003-03-12 05:42:5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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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活动可以看作是一连串的妥协。父母为生男生女妥协,孩子在学业和天性、家长的期望和本身的素质之间妥协,求职的妥协,婚姻择偶的妥协。简而言之,理想与实际,供与求之间的妥协,一切尽然。这种妥协也可以理解为平衡。完美的平衡造就出和谐幸福的生活,反之则是失调的抗争。

    音乐也是如此。人类最初的音乐缘起至今仍无定说,但无论是出于生殖崇拜,还是图腾崇拜,都是人类对未知与玄秘所作的妥协。古典音乐最初服从于皇室与教会。中世纪过后“高雅”音乐由皇城禁地进入高官贵族的豪宅。文艺复兴时代的“严肃”音乐早已被大资产阶级接受。

    启蒙时代之后,欧洲大陆的封建统治基本瓦解,资产阶级迅速掌权,阶级被打破,高雅艺术进入寻常百姓家。古典音乐经过一系列的妥协之后终于发展成了今天的“21世纪学派”——无学派。

    不过有一种音乐几乎不经妥协地沿袭至今。那就是民间音乐(folk music),或称传统音乐(traditional music)。我想大概有两个解释民间音乐“毫不妥协性”的理由:第一,便是民间音乐无需妥协。民间音乐深深植根于民间传统,广为流传,具有深厚的人民基础,最少受到上层建筑及社会体制变更的影响。用商业眼光来看,也就是说民间音乐无需妥协就能受到人民的热爱,赢得最大的市场。第二,便是它的难以妥协性。民间音乐基本上都是以口头流传为主,没有严格正规的记谱法,而且历史悠久。因此外力因素施加的妥协压力对民间音乐失效。而起决定因素的内因又因为第一条理由而没有必要。由此,民谣民歌的生命力和吸引力在民族乐派作曲家中就已彰显。匈牙利的巴托克亚纳切克,英国的沃恩·威廉斯,澳大利亚的格兰杰,意大利的莱斯比基等都是民谣采集的先驱;马勒则是赤裸裸地引用民间音乐——您甚至可以在《第一交响曲》“巨人”的第三乐章开头听到大提琴悠哉游哉拉出的童谣“两只老虎跑得快”的raw版,堪称一绝。

    但经过作曲家改编的毕竟已不是纯粹的民间音乐。最好的欣赏方式便是去民间采风。但我怀疑我们会有多少人能够亲自前去大西洋岸边的欧洲后花园爱尔兰采风。于是便有了我参加的一场名为“爱尔兰多利安乐队与上海民族乐团新组合音乐会”。

    11月18号,我非常荣幸地受邀出席在兰心大戏院的这场音乐会。音乐会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多利安乐队演奏传统爱尔兰民间音乐或演唱民歌,下半场是上海民族乐团的演出,最后是两支民乐队合奏的两国民间音乐。演出活动是上海国际艺术节的一部分,可是报幕却全部使用中文,主持人整场唯一的一句英语便是音如“police”的“please”。不管是主办方忽略还是主持人水平有限,这无疑是对爱尔兰友人的极不尊重,与艺术节“国际”的抬头名实不符。多利安乐队与Dorian无关。乐队的取名一方面是来自Do的唱名,另一方面是纪念一位姓Dorian的爱尔兰作家。这是一支四人乐队:男低音,长笛,小提琴和吉他。小提琴演奏员曾是一家爱尔兰电视台颁发的“年度小提琴家”得主;吉他手也作曲,这次演出的爱尔兰民间曲调就是由他特别作曲的。

    爱尔兰民间音乐乐风纯朴素净。其实纯朴也是几乎所有民间音乐的特点。因为古往今来的民间就不讲繁文缛节。不管是德拉·洛斯·安赫莱斯演唱的法国Auvergne小调,意大利热那亚或西西里岛阳光明媚的民歌,还是黄河上的的劳动号子,南美的桑巴舞曲,民间音乐往往是直来直去,旋律富有歌唱性,简单好记,节奏分明。爱尔兰民间音乐的提琴(fiddle,不叫violin)演奏风格和吉他的低音伴奏很像美国乡村音乐。事后我在一家爱尔兰酒巴采访乐师们的时候提到了这点。其实美国乡村音乐受到的诸多影响因素中就有苏格兰高地,爱尔兰以及法国chant的影响。吉他在爱尔兰音乐中主要起到控制节拍的作用,这点也很像乡村音乐中的斑鸠琴。通常的程序是先由小提琴奏出如歌的旋律,主题经常是一连串长度相当的唱名,不加和弦,再在长笛上重复,随后吉他以近似于通奏低音的方式跟进,并且将节奏越带越快,让音乐产生天旋地转的效果,整个仿佛一首卡农。民歌中有时也有大段大段供独奏乐器展示的华彩乐段。他们将爱尔兰的民歌称为夏农(chanon)。歌词大意通常是充满舒伯特式忧伤的少男少女恋情。音乐会中的男低音声音稍有沙哑,我将这理解为民间音乐的粗旷和无拘无束。尽管他低音中气十足,但演唱感情缺乏自然、流动性不足确是美中不足。
    
    下半场登台亮相是上海民族乐团。乐团演奏的尽管是玩了20多年的老花样,但由于我在民乐方面的exposure太少,因此听起来也饶有兴趣。其中最令我诧异的是一首二胡与扬琴合作的萨拉萨蒂《流浪者之歌》。扬琴模仿钢琴,二胡则用那两根弦担当起了四弦的小提琴,难度可想而知。二胡演奏员竟也把琶音拨弦模仿地惟妙惟肖,想必对台下的老外们来讲是演奏技艺的巅峰。《霸王卸甲》充分展示了琵琶的魅力。琵琶在世界乐器之林中可谓是独一无二的。常见的西洋乐器中和琵琶演奏方法大体相当的大概只有琉特琴(lute),但后者无论是构造还是演奏难度都无法与琵琶相提并论。大阮的一曲《大漠驼铃》不仅让我联想起《中亚西亚草原》,大阮与铃鼓的配合又在我眼前描绘出新疆少女的翩翩起舞,一时把我弄得在座位里直乐。最后由两支乐队共同演出了《茉莉花》和一首爱尔兰民歌。音乐会在中爱人民的友谊中结束。

    接下来的娱乐就要显得自在得多。《音乐爱好者》编辑一行把我带到了位于上海西区东湖路上的一家爱尔兰酒巴,名曰O'Malley's。店主就是一位爱尔兰人。一楼有一个大花园,酒巴里灯光柔和,建筑为全木质结构,到处都是来自英伦三岛的纪念品。长凳上有四五位民间艺人在弹奏,演唱的也是爱尔兰民谣。后来大概是唱歌的小伙子喝醉了,觉得音乐风格越来越现代,最后竟也从他的唱词里听到了“弗罗里达”。我在酒巴里闲逛,看到了两楼巴台上挂着的几把毛瑟抢,一时来了兴趣,抓住身旁一位西装革履的老外问这问那。这位老外原来就是爱尔兰共和国驻沪总领事孔吉瑞先生。我立刻询问了他对刚才音乐会中国民族音乐的印象,他表示中国的民族音乐乐器多种多样,为爱尔兰所不及,而且乐师的演奏技巧堪称一流,我听了很陶醉。随后我们一行在两楼巴台会同香港TVBS电视台采访了刚才演奏的四位爱尔兰音乐家。爱尔兰民歌的历史竟也可以追溯到中世纪,但第一款相关录音是上世纪20年代在美国录制的。他们四人属于自由组合,小提琴和吉他是全职演奏家,其余两位都是兼职。他们大多数在音乐厅演出,而不是我事先想象的街头或民间艺人。我使劲地在想自己知道些什么关于爱尔兰的音乐,以便能与他们更好地交流,但掏空肚子最后还是得益于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中世纪凯尔特人的传说,而凯尔特人不正是爱尔兰人的祖先?话匣子是打开了,无奈周围环境嘈杂,他们的慷慨陈辞我听得云里雾里,进一步资料还在整理之中。

    当晚玩到12点才回到学校。我体会到了阿巴多在《留声机》杂志中的一席话:“偏见往往来源于无知。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有优秀和先进的方面。如果我们能致力于更多地了解别的文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冲突斗争了。”这番话也许更适合于胶着的北爱尔兰问题和愈演愈烈的巴以争端,但也讲出了了解不同文化的重要性。欧洲民间音乐是古典音乐之外更广阔的空间,也是古典音乐的养料和底蕴。爱尔兰人如何继承凯尔特人的传统,又是如何受到隔海相望的beef eater文化的影响,我的兴趣由此产生……

鸣谢:上海音乐出版社《音乐爱好者》
      爱尔兰共和国驻沪总领事 孔吉瑞
      姚洁 小姐 
      O'Malle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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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       
音乐的力量是无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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