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emona305(枫叶飘泪)
整理人: happystar(2002-11-21 08:04:1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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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她
男人说:在家等我就行了,我十一点的航班到。
这一等,是半年……男人再也没有开过手机,没有接过办公室的电话,没有音讯,男人就此丢了影踪。
男人的朋友来了个电话:都忘了吧,别再计较值不值得。
她和男人四年,男人说该回来娶她了,男人说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要你快乐……
她最恨的不是男人不再爱她,不再要她。
她恨的是,当男人消失时她担心飞机失事了,担心男人出车祸了,担心男人心脏病复发了,担心男人被人劫持了,担心得夜不入寐、昼不进食、神情恍惚、以泪洗面……而男人连句交代都没有的蒸发了。
从此,她恨男人的承诺。
她,独自己生活在武汉的女子。
(二)他
女人说:我们就这样耗着?你怎么对爱情没有一点激情?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份感情越来越觉得乏味而陌生。
三年来,他没有过一丝炙热的冲动和对情感的将来的打算,就这么平平淡淡。这份情他更觉得可有可无,于是,不如断了算了,也不再拖着谁。
他最恨自己没激情不执着,当女人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他总是感得疲惫和麻痹。面对女人的眼泪,他没有心疼但满怀欠疚。他觉得自己注定是个给不起谁永远的男人。
他,独自生活在北京的男子。
(三)网络邂逅
她下载V2,是听朋友说可以在上面和天南地北的人语音。她渴望听到久违的京腔京韵。
因为她曾经爱过的在北京,习惯着的口音会给人温暖的幻想。
他挂在V2上,有人找就说两句,夜里总是半梦半醒,于是过于漫长。电视彻夜地开着,没有目的的声音会给寂寞的屋子带点温暖。
那个夜,她找到他的,刚注上号,在线名单里挑一个来源北京的试音。
“第一次用,不好意思。”她觉得这个V2不错,声音很清晰。
“没关系。”他的声音很好听,就是没什么力量,好像是个对将来没有打算和要求的男人。但是音色非常干净,语言随和平稳,笑声里透着憨厚,这样的人应该在生活中比较平实,不张扬虚伪。她喜欢和自信从声音判断人的个性,她曾经做过三年的心理热线主持。
“你多大?”
“26”
“呵呵,我比你大点,不好意思。我不和小孩说话的。”生活中,她爱过两个大自己十岁以上的男人,她觉得比自己小的不成熟,不体贴,没学会宽容和包容,还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和人生阅历,没有安全感。即便只是网络聊天,她也想和年长些的说,这样比较踏实。
“小几岁怎么了,又不是谈恋爱,说说话嘛,没事的。”有时,是天注定的,说话也是一种缘份。你接受了,于是相识了。
“好吧,先说说吧。”她的笑声轻和,语音温柔,听上去比他小。他觉得女人三十也不是很老吧,听她说也没结婚,充什么大。
北京,雨夜。从树叶上飞溅进窗的雨点飘到脸上,带点清绿的叶味。他贪婪这份味道,清涩、暗晦。他喜欢携风而来的雨,因为他和雨滴一样迷茫,只知道现在的状态,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武汉,明月。悸人的月光嘲笑在窗,带些空洞的寒。她却迷恋这种空悸,孤独、落寞。一如她被人绝决的心,流干了血,唯剩一个空空的洞。
(四) 习惯
夜了,他和她总是不着边际的侃着。
“今天接到活没?”问他,他是个自由自在的修修电脑做做网页的SOHO一族。活也不是那么好有的,就这么凑合着过一天算一天吧。
“没呢,今天你都拍什么了?”这些日子他散淡得很,做什么事也不进心思。女人来过几次电话,他总是哼哼哈哈,女人也就不再来了。
“上次那个广告片又得改,烦……”广告公司里的事不是她喜欢做的,可是为了生活,有几个人在做着顺自己心愿的事呢?
猫又跳到桌上死死地盯着他,保持着它惯有的距离,也许这是他钟爱它怜疼它的原因。它是他生活中唯一懂得距离会保持他情感永恒的生命。
《考莱利上校的曼陀林》在光驱里游走了无数遍,一边和他聊,一边麻目的看着。或许只有战争、分离、死亡、灾难降临时,人才懂得珍惜感情,因为那样的时候或缺情感来抚平伤口和坚持信念。
“没有一天不出太阳。”他跳得老远。北京一个多月没下雨了,他喜欢阴沉的天气,压抑的云彩、沉灰的蓝令他有安全的感觉。
“一直下雨,心都是潮湿的。”武汉这些日子天就没停止过哭泣。她希望温宛的能阳光洒满枝桠铺满心径,让心可以早些晾干。
“写了新东东没?”他常去她说的BBS转转,他知道她喜欢码点字。老码些情伤人亡的故事。没一个是好结果,女人在她的故事全死光光。
“正在论坛贴呢。”她点击发表,文字是她唯一的喧泄和心慰。
“又死一个,为什么?不死不行吗!”他没那么痛的感受过爱情的伤,也没那么幸福的感受过爱情的甜,回想三年的情感平淡无奇。
“没有生死离别就不知道爱有多深重,活着,或是存在着,总也不被珍惜。爱在死亡里永恒……”她算是认定了,在情感的世界,人不伤就不痛,人不痛就没觉得爱过,人不爱过,就不伤也不痛,什么乱七八糟的轮回。
“那就有空也死个男人吧,总是女人死,怕不公平的。”他是纯质而可爱的,她笑,他总有一种憨憨的厚道在淡淡的言语中。
(五)交错
老板约她晚上去酒吧和客户谈合同,风大雨大的也只得去了,却被酒醉的客户从桌底下撩起裙子摸大腿。
她说,请自重。客户当没听见,继续在黑暗中肆虐着摸索。
她霍地站起,将啤酒杯里的喜力奋力泼向色狼的脸。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了第二杯,第三杯。
早上上班,她被告之:开除!
先丢了爱情,又丢了工作。她想这都是因为老天必须给“祸不单行”这样的词有具体的意义。
一天奔了好几家,电脑也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两三下整好了,收钱也不好意思。他感到特疲倦,情感、工作一样的找不到感觉,一样的似有若无。
站在人行横道线的边缘发呆。红灯、绿灯,绿灯、红灯,他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她突然想到死亡,不是因为脆弱到无能,而是麻木到无力。
她想死亡可以化作飞翔,在飞翔的翅膀没有插上以前,她决定用最后的银子去看一眼爱过的男人的城市。
临行的那天,她赶到网上说:我过两天会来北京,你手机号呢?
他打出了号码。有个聊得来的朋友能来北京聚聚也算是件好事,因为总是个可以暂时离开网络的事。很多时候他厌倦网络但又无可奈何地依赖。
等了好一会,车来了,也没见号,她下了。
她下了,号跳了过来。网络不畅通……
在国贸的金湖茶餐厅,他要了一杯冻鸳鸯,聊天时她常说喜欢喝这个,今天在附近办完事也就顺便来尝尝,外加一个咖喱牛肉饭。这天,世界杯,巴西对哥斯达黎加。对足球,他没兴趣。
在国贸买到信用卡报警才出来。就在他对面的桌子,她要了一杯冻鸳鸯,一份田鸡煲仔饭。她眼都舍不得眨地盯着屏幕,她是个伪球迷。因为只喜欢看外星人踢球。
她感觉对面桌的位置比自己的角度好得多,而那个有着大个子的男生却只是在看报,浪费了一个好当,于是乎请求换个桌。
“没事,换吧,女球迷?”他很随意,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或许京油子全一个腔,又或许自己中了北京男人的毒。
“谢谢,男人不爱球,少有!”这女人面善,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或许自己觉得顺眼一点的女人都面善,他好笑。
他一直坐到球赛完,球迷的兴奋让空气沸腾,感受其中,只是需要一些快乐的气氛。然后他去了地铁站,望着互错穿行的地铁,他依然茫然,没有方向。
她一直叫到外星人赢了这场球才定下心来吃完东西。下一站该是王府进步行街,她住王朝天伦。地铁里,对他友好地笑了笑,他准备去石景山。
背道而弛。
行驶时,望见瞬间划过的她的脸,他想,她应该在北京,为什么不给自己电话?竟然有些莫名的惦记。
窗外,他的脸一闪而过,她想,也许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她不认识。
(六)信任
回家时,母亲心脏病发住了医院。关于死亡的飞翔的计划全部打乱。望着病床上母亲惨白、苍老的容颜,握着母亲满是皱纹冰冷的手,她心痛地感到,她必须为生她养她的父母坚持着所谓的生活。
Q开,跳出他的电话号,原来那天她下线消息才过来。
“如果我多等一会,我们就见面了。”人有很多时候不会给自己机会,不坚持就是一种。她笑了。
“没事,我能感觉你在。”她说会在北京的那几天,他确实能从明媚的阳光里感觉她的存在,因为她喜欢那样的阳光。
V2,很多天遇上他,他都在通话,说是泡美媚。她于是认识了一个新的男人,记者。关于着文字的交流,她和这个记者聊得很投合。
很长时间她和他只是道个你好晚安,就各自在自己的网络天地里游移。只要看到彼此是亮黄的笑脸,便是一种安慰。
记者说沉醉在她的文字里:我们都是单身的人,我又是那样沉迷于你的文字,你的世界,我们恋爱吧?
她笑:我也不小了,谈就认真谈,还要谈结婚。
记者极奢侈地认真:你是个怪异的女人,但我真的喜欢,我想我彻底地爱上你了。
她不相信这么快的感情:好吧,我不开玩笑,要嘛我们来认真的,见面,合适就婚。而且我是物质女人。
记者笑:男人就该让爱的女人幸福,优秀的女人,物质是应该的,按你说的办,因为我爱你。
轻言爱情的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因为关于着爱的情节里,太喜欢用嘴的人,是不会有真实的情感的,因为他丧失了以行动来行为的能力。
她写了一篇《网络情感,给我三百行不行》,写给记者看的,她要知道一个简间就能言爱的男人在几百元面前会是一种什么表现。
记者说:写得不错,很好笑。
她问:是我要,你给吗?
记者说:肯定给。
然后没有下文。在三百元的面前他彻底消失了。她傻傻地笑,她只是想着网络让人之间相互不信任的好笑。
V2上他找到了她,“给我卡号。”
“做什么?”这么久不聊天,一通话他要给她钱。
“别自作多情,看了你的文章,只想你在网络上不留遗憾罢了。快给!”他真就这么爽气?网络是虚拟的,她觉得在网络里的所有关于情的话全是烂的,哪会有人真给些什么。
她报了号,他说记下了。
在第二天中午,他留言:500,查查收到没。
她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一个只是聊得来的男人为了让她相信网络也有真实,这么给了她于并不宽松的他而言也不算少的五百元。
那一刻,泪水无由得落在键盘上。不是疼和伤的泪,是温暖的,在网络的一角,在天际的一端,有一份平淡的信任。
她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刊约了稿,稿费很低,而且要求还高。为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她硬着头皮写了,终于拿到400元。
那是一种莫名的快感,不仅仅是文字有了回报,更因为可以给他买一份礼物了。她不喜欢欠人情。
“寄东西也不早说,盒子空空的,可以加两包你文章里写的DJ MIX呀。”他笑着,听得出他的高兴。他不会来甜的,只会实实在在。
“那烟很难买,我都不知怎么碰上的。”那是一个阴郁的下午在一个不知名的烟摊看见的一点亮黄的清新,于是买下品尝的DJ MIX,写进文字里,却备受了关注。
(七)温暖
习惯着便成为牵挂、依赖……
在一段失眠的日子,她习惯着他的声音伴她入眠。
“要我陪你睡呀……”他们改用了MSN,音质更清晰。
“说话吧,不许说笑话,不然失眠更严重。”他总是开朗而亲切的,那份熟悉间没有一丝杂念的生疏。
“我又在想个故事,你听我说说情节浪漫不?”她迷上了写作。
“又准备死几个?”他的键盘清晰地响着,还在和MM聊天。
“你和MM聊吧,我睡了。”只要知道他在就行,夜眠不寂寞。
“乖,睡吧,耳麦我不取,可是呼噜起来声小点。”
和网上的美媚逛着街,在碟屋看到她常挂在嘴上的《开往春天的地铁》,给她电话,却是对方欠费停机。
在步行街上晃悠,看见专卖店橱窗里橄榄绿的男式T恤突然想到清新而健康的他,给他电话,才发现自己已停机。摸摸口袋里的二百元,刚够买件衣服。
她看着清雅的徐静蕾在屏幕上闪悠,他穿着她买的T恤在Q上说:鸡屎绿。
她气得差点没落泪,自己手机不交费给他买衣服,他嘴还这么损。
“不过我喜欢。”他笑了,或许他们真如她说的,像亲人,有亲人的缘。注定给对方关怀温暖,“我穿你的衣服泡妞去了,卡上我给你注了钱,去交话费吧。”他是个嘴硬心柔的人,所有的都在行为上。
那个夜晚他没有回家,一切静静地。她在坛子里码字,网上他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不由得有一丝挂念。给他电话,没接。她笑了,他一定在一夜情。因为他不是喝了酒绝不会不接电话,但是泡MM时他不会喝酒。
编辑说很喜欢她的文字,一定会多用,可还是没用,也没见着钱。生活很拮据。宽松的日子一去不返。没有什么梦想了,也不去想,很多时候思维给人恐惧。
他在酒店里抽着骆驼,他喜欢生叶的劲大的烟。身边的美媚睡着了。窗外星空银亮,也许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想她也许还没睡,听见她的电话了,只是没有办法接。
烟里有柠檬的香,只是抽得有些麻木了的想像。总在想她抽过的DJ MIX,喜欢她写出的感觉,或是喜欢她的感觉。
(八)告别
机器慢,怕是硬盘要死了。网页做得辛苦。他给她电话:晚上没法语音。
她笑:那天是不是和谁谁谁做了喜欢?
“做喜欢?”他晕了,“什么意思?”
“做了,又不是爱,就叫做喜欢。”她的发明,她坚持自己不会做喜欢,而又找不着爱,于是在欲望里溺毙。
文字没有激情,已经很久了。她想是不是因为生命里没有爱的影子,哪怕只是瞬间的火花,只是精神的碎片,也可以给文字注入感情。没有感情的文字就像没有灵魂的肉体。
“你该出去走走,难怕只是逛街,看是闷出病来了。”
在十一挤进涌动的人群,静静地站在中央,感受生命的来来往往。
她觉得自己也许很久不像女人了,没买过新的衣服,没有买过新的鞋。
看着安莉芳的紫蓝的胸围,感性而诱惑。在试衣间,镜中洁白的肌肤、丰盈的胸部在恰到好处的紫蓝遮掩下,她的身体还是和以往一样好看的。
七折,只用一百三,卡里只有一百。给他电话,“我要三十。”
“上街了,不错,我这就给你。”他以最快的速度汇去五百,他想让她快乐,总是对她这么简单的希望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愿意。
一分钟后的查帐里被通知六百的结余,她呆呆地站在商场的中心,她没发现自己在感动,但是,心疼。
她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接活了。
“买了吗?好看吗?”晚上他问。
“买了。”她在街上一直找着他最想要的DJ MIX,走了二个多小时,经过不下二十家烟摊都没有。
只是回家的时候,接到一张四百元的稿费单。又是两个月,才有这么一点点。
“我要去西藏。这是最后一次管你了。”‘最后一次’,让她听得心里空空的,让她就在这个瞬间觉得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
“什么时候走。”他听得出她的失落,这失落让他莫名的疼。在爱情里都没有过的一种疼。
“下星期。”他觉得这个城市让他憋得实在喘不过气,手上留下一点车去车返的钱和住食的费用,他准备去一次梦想中的布达拉宫。也许一无所有了,才能让生活从零开始。
“这么快。”太快,突然的举动,往往让人有被袭的憋闷。她已经在武汉还是夏的感觉里有了西藏的酷寒。
“什么时候回?”
“也许,不再回了。”他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力量牵扯他不要去或是早些回来,但他渴望有。
她想,在那样的寒冷里,他需要有一份来自她的温暖切切地贴着肌肤,她下了线。冲到银行提了对文字是一种嘲讽的四百元后奔向国贸中心。
整整九百元,她买下了那件双面穿的羊毛衫。一面是他喜欢的阴冷的灰,一面是她喜欢的隐隐的暗暖的红。
最后一次,就在最拮据的日子为这个在平平淡淡中不断温暖自己的他奢侈一下所有。
路过安莉芳专柜,紫蓝的,还挂在那里……
(九)失缘
要命的太阳,照得眼花,他却似乎不介意甚至慢慢喜欢上这样的天气,心如她说的,晒得有些温暖。
在车站给了她最后的电话:“走了,记得早些睡,三十的女人不小了,还不学着保养。记得有了钱交电话费,我会和你联系的。”
下雨,满是叶涩泥青的味道,她觉得正如他说的,在这种味道里有生存的清涩。
她空空地笑了:“那边气候不好,自己小心。”她想他告诉自己礼物收到,会贴着自己的身体,一直想着她的温暖,但她也知道他不会说,他嘴臭。
他感觉自己想她说:可不可以不走。不过他知道,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但是亲切得像前生来世的缘。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对某种情感有不舍和依恋,有涩痛。
火车终是开动了。
她寄去的毛衣在他走的那个下午才到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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