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neptunefish(小咬·炼剑)
整理人: supraboyqd(2002-11-10 09:30:3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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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蝴蝶的翅膀,只有死亡,才懂得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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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崖帝,老了。
他如何能不老呢?一生仅有的痴,都于十五年前的眠蝶,自焚成烬了,纵有后宫三千,偏也是救不得这颗心,任其悄然而坚持地思念着。黑夜,刷白了头发。
许是前生积下的孽果太重,这一世的所念所系,皆于指缝碎为大梦一场。痴恋之人,已是香消玉殒,天人永隔,膝下三子,抱病床榻的,隐居宫外的,天人托世的,从不和他亲近。偌大的江山,偌高的王座,偏偏寻不到一人相伴,不知年月间,只有悠长的冰冷,附骨不散。
珠帘,悄然掀起,落下几缕薰香的风,抬眼之际,见到一青年立于殿下,长长的辫子系着素花紫绢,恍惚间,竟是多年前离开皇城,杳无音信的二皇子-----黛色。
“父王,近来可安好?”
大大的眸,青年,笑颜如梦------酒醉梦醒后潸然泪下的前世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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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叶,时疏时密,绊住了一轮青色的圆月。
“为什么要杀尽天下的精灵鬼怪?”
融着青玉色的苍白手指,轻柔地滑向身畔的茶壶,那一丝丝漾着淡绿的清苦,窥见叶卷叶舒。
“忘了。”
有很多很多的记忆,今世以前的,殊绝知道自己是忘记了。可,那绝对是不应忘记也不能忘记的,曾经是如此刻骨铭心,千真万确地存在过,偏只能在入梦后的一声梦呓,方才明晓因果,醒后,却又流光逝影,无法掌握。
“那,为什么不杀我?”蝴蝶眷恋在少年小小的指尖,幽深的黑眸,不见光亮,温柔而又寂寞, “我也是鬼啊。”
“我,不知道。”
从垂落的墨丝望出去,那样一个黑锦黑纱的少年,苍白的,无温的。若说地老天荒,若说海枯石烂,都是可以的,只是想不起了,哪怕是一点点吉光片羽,都早已狠狠从血肉中挖离,一地白骨残血,却唯有他,不余踪迹。
“还痛吗?”
“?”
“你的手,那是被砍断的。”
“!”
薄薄的青水极尽稠绻地流入玉蛊,一时间,白烟扶摇,袅袅地撩起黑纱,那一层渺茫,云里雾里,醒梦的身影,再也无法看定。
心头微惊,伸出仅有的手, “醒梦……”,白绸缠绕着黑纱,双双跌至冰寒刺骨的地上。仿若未觉,只是紧紧的拥抱,紧紧的缠绵,让彼此的一切,包括痛苦,包括甜美,包括悲伤,不再分开,不再离去,哪怕只有一刻。
“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记得那股怨恨。”
叹息,幽幽飘来,不知是谁的。
茶蛊畔,一滩青玉色的泪,映着一轮清月,一只黛蝶,一朵白莲。树叶轻颤,抖落了渡过漫漫长夜的露珠……
碧水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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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盏盏宫灯下,是一个夜访眠蝶的人影,长长的光影,渐渐地晕散,淡去,无痕。
黑纱,层层叠叠。醒梦抬起眸,目光优柔地覆上立于宫阶的青年,大大的眸,长长的辫,素紫的绢,一点点,仔细地描摹,重温着永眠在彼岸的回忆。
“黛色,几千年不见了。”
那一双幽深得不见光的黑眸,比流水还温柔,比烟花还寂寞。
------醒梦,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就在这儿,我怎么可能走远。
几丝花瓣飘落地面,用一种殷红胜血的忧愁。------彼岸花。
长长的夜里,我不断挖掘着自己的坟墓,却在指尖鲜血淋漓间,见到躺在冢中的,竟然是------你。
所以,我醒来了。
从永恒的沉睡中,经过黄泉,经过碧落,遥遥渡河而来。
只是想对你说一句。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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