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neptunefish(小咬·炼剑)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11-06 05:27:0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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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万圣节的魔夜
丹尼尔
背景是长洲形的大厅,群众像是飞溅过透明墙壁的液体,穿箸万圣节扮装的青少年从前门蜂拥而上,一群群的人们排队购买面具与披风:“一副獠牙五十毛钱”,还有节目表。到处都是抹上粉白的面孔与牙齿,男男女女穿上正统的十九世纪服饰,他们的化妆与发型真是精美绝伦。
有个戴著天鹅绒帽子的女人往下撒送一串串的枯萎玫瑰花苞,化妆用的血迹从她的脸颊往下滴落,到处都是笑声。
他可以闻到油脂与啤酒,对现在的他来说真是疏远无比的味道。周遭的心跳声构成美妙的雷霆之声,悸动着他耳中的半规管。
他大概是笑出声音来,因为阿曼德用力往他的手臂一捏:“丹尼尔!”
“抱歉啦,老大。”他低声说。可是没有谁在注意他们啊,周围的每个人类都扮得花枝招展,他与阿曼德不过是两个苍白的年轻男子,穿著简单的黑衬衫与牛仔裤,头发藏在蓝色海军帽,带著墨镜。“到底有啥大不了的?我连笑一笑都不行?现在正有趣呢!”
阿曼德被什麽东西分神,专注地侧耳倾听。丹尼尔无法让自己感到害怕,他已经得到长久渴望的东西,在场的兄弟姊妹都无法企及。
早先阿曼德还跟他说:“你学到不少。”那是指狩猎、诱惑、杀戮,鲜血涌流过心脏的滋味。经过首度的拙劣猎杀,让他从颤栗的罪疚感逐渐化为神狂迷醉,他已经成为一个老练的不死者,醒来之后自然觉得饥渴。
没多久前,他们在附近的学校享用两个鲜美的青少年;他们要居在储藏间,以睡袋、毛毯与从艾许柏利区偷来的食物维生。这回他不再抗议,只有无止境的饥渴,以及不断增长的完美与无可避承之感,穿刺的回忆毫无瑕疵。与阿易德一起狩猎更是艺术,时间根本无关紧要。
当时阿曼德站在建筑外,扫瞄着找出“渴望死去的人”,这是他爱用的手法:沉静召唤那些人,他们就会应声而出。死亡的场面也非常沉静优美,许久之前他试图教导路易斯这项技艺,但路易斯觉得那么过恶劣。
理所当然地,那个穿着卡其布料的小鬼像是被催眠般地走出旁门,仿佛被皮耶·派帕的音乐所蛊惑:“没错,过来我这儿……”当他们走出门口,低沉平板的声音欢迎这些猎物,让他们安详死於灯光不断扫射的垃圾场。
环绕著丹尼尔颈子的小手真是肮脏,他差点无法忍受。她的臀部摇摆,勾引他将尖牙刺入血肉。“你爱我……没错,你是爱我。”他以清晰的意识回答,是的。他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将她轻轻推开,然後死亡如同一记拳头般直达他的喉咙、他的胆囊,热流淹没他的脑海与下体。
他让她的尸身掉落,靠在墙上思索著,这些血肉必然化为他的一部份,然後他惊愕地察觉到自己不再饥渴,已经完整无缺,如同被光线填满,夜晚正等著他。可是另一具躯体躺在泥泞的地板上,如同沉睡的婴儿。双眼发光的阿曼德,只是一迳在黑暗中观看。
事後对於尸体的弃置,是最困难的一部份。昨晚他难过地哭了,根本不敢看,可是今晚他就没那麽好运。阿曼德说:“毫无痕迹就是毫无痕迹。”他只好将尸体掩埋在壁炉间,用许多石头盖覆其上。对於他来说,这也是非常耗力的工作,真厌恶这样碰触尸体。就在那一瞬间,他不禁想著:为何是这些人?两个堕落於同一个泥沼的可怜虫?这两个牺牲者并非命运,昨夜的那个孩子呢?可有人在寻觅她?突然间他哭出来,听到自己的声音,抹去眼中溢出的泪水。
“你以为那是什麽?”阿曼德质问著,帮他搬石头:“一本廉价恐怖小说?如果你不能够处理好後事,你就无法继续饮食!”
这楝建筑物充斥著血肉柔软的人类,他们啥也没注意到。他们偷取那两个青少年的衣服,然後从破败的後门溜显露真面目:我就是狩猎他们的人!
“我现在这样子好吗?”他问阿曼德:“你可满意?”海特街,晚上七点三十五分,嗑药者尖声叫嚷。为何我们还不去演唱会场?大门已经打开,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等待。
但是吸血鬼聚会所就在附近,阿曼德对他说,那是一座大宅子,可能还有些同类滞留在那里,策划要整垮黎斯特。阿曼德想要窥探一下里面的光景。
“你要找谁呢?”丹尼尔说:“回答我:现在你可满意我的样子?”
阿曼德脸上闪过的是什麽?突而其来的幽默?肉欲?阿曼德催促他快步走过人行道,经过酒店、咖啡店、堆满肮脏旧衣服的二手店、炫丽的俱乐部--招牌的字母以金箔镶镂在油腻的玻璃窗,头顶上的风扇不住搬动;无家可归的浪人在热气与黑暗中缓慢死去。赶快走过那些穿著万圣节服饰的小孩,他们叫嚷著:“不请吃糖,就给你好看!”
阿曼德停下来,被那些面具、彩妆、巫女服饰包围住。一抹可爱的光芒照亮他的褐色瞳孔,他捧满双手的银币,扔进他们的糖果袋,然後赶紧带领丹尼尔往前走。
“我很满意你现在的模样,”他突然难以克制地微笑著,那抹温暖的光线还驻留著:“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他的喉头突然一紧,仿佛发现自己被监视著,赶紧扫视四周。还是回到正题吧:“有耐心些,我担心我们两个的安全,记得吗?”
噢,我们可以一起飞上天空摘星,无人能阻挡我们。所有横行街上的鬼魂都只是凡人!
就在这当下,聚会所的房子轰然爆炸。
看到之前他就已经听见声响--一阵骤然的火焰与烟雾,陪伴著一声当他是凡人时绝对听不见的高频率尖叫;那是超自然的濒死呼声,如同在火焰中逐渐焦烂的银片。一群蓬头垢面的人类兴匆匆地跑去观看灾难场面。阿曼德将丹尼尔带到一旁的某家酒类专卖店,在那儿他嗅到烟草与汗水的气味,几个对眼前场面视若无睹的人类兀自看著封面女郎杂志。阿曼德将他推到最後头的角落,他看到一个老太太从冰库里拿出一罐卡通样式的牛奶,以及两盒猫食。他们无路可退。
要怎麽躲开那个肇事者?如何闪避人类听不见的超自然声音?他将双手捂住耳朵,但那是愚蠢无用的举动。巷弄里死伤惨重,和他一样的生物四散逃逸,被捕捉然後焚毁。接下来什麽也没有,一片空茫的静默。人类世界还是照旧运转。
但他太过著迷,完全忘记害怕。每一秒钟都是永恒的凝结,冰柜凝聚的雾粒如此美丽,那位老太太手捧著牛奶,眼珠像两颗小小的钴蓝石。
阿曼德面无表情,墨镜下的模样如同面具,双手插入口袋。门铃响起,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买一罐德国啤酒,然後又走出去。
“结束了吧?”
“暂时。”阿曼德说。
直到他们坐上计程车,他还是没有说话。
“它知道我们躲在那里,它听得到。”
“我不知道在我们得以安全避难之前,它就能够找出我们。”
他喜爱这种滋味,被群众推向前门,他们快要被挤向里面。人群如此雍塞,他几乎无法举起手臂。年轻男女美妙地推动他,当他看到黎斯特德等身海报时,不禁又笑出来。
他感到阿曼德的手指搁在他的背脊,感知到他的全身兴起微妙的变化。前方有一位红发女子转身看着他们,接着她转向门口。
一阵柔软的震动通变他的全身。“阿曼德,红发……”颜色就象是梦中的双胞胎,当他说出“双胞胎”时,她的绿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接着她的脸庞消失不见,闪入大厅内。
“不是。”阿曼德轻轻摇头,丹尼尔可以感到他沉默的狂怒。当他被侵犯到的时候,眼色就像玻璃一般。“泰拉玛斯卡。”他轻轻说着,带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嘲笑。
泰拉玛斯卡,这个字美丽的击中丹尼尔,他从记忆的无名深处找到拉丁文的字根:动物面具。那是个用以形容巫师或女巫的古老字眼。
“但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问。
“意思就是说,黎斯特是个大笨蛋。”阿曼德说,眼睛闪过一抹古老的痛苦:“但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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