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oreign-land(秾格昵戈弄)
整理人: mmxin(2002-11-16 12:01:2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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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整个中学和大学年代,我都是在学校宿舍里渡过的。对我而言,住宿生活就是意味着生活窘迫潦倒。在我的记忆中,家里每星期给的伙食费在当年并不算太拮据,然而我总不可避免地,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尝试着窘迫潦倒一词的核心含义。
那当然是因为自个儿的性情决定的。
通常一星期的头一天,天空总是蔚蓝的。兜兜里的钱既然涨鼓鼓的,心自然也就痒嗖嗖的。打个俗气的比方:我就是那种最典型的“洗脚不擦脚”类型。
但凡校区周边,总会有那么几家物美价廉、装修化繁为简的小餐馆,我们学校也不例外。一到星期一,它们就成为我锁定的目标,上午或下午的课刚结束,我和宿舍里的几个女生便马不停蹄地往小餐馆直奔,点上满满的一桌。有一次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之际,仗着学音乐的耳朵,听见隔壁学校几个男生面露惧色地在底下开小组会议:她们真是很能“擦”(在粤语里面,就是说我们很能吃的意思)!我们是见多识广的,自然不和他们计较。但回头用他们的眼睛去看,感觉他们说的确实是最老实的实话了。
遇上惰性发作的日子,就会改道到校园里的小餐厅买盒饭。那可是不同凡想的盒饭啊:鸡鸭鱼肉不说,可口可乐和橙汁汽水也是不可或缺的。
正餐之外,晚上夜宵也是必不可少的。那时候晚自修总是让我讨厌的。我通常不练琴,抱着三毛的书就跑到同宿舍学钢琴小提琴琵琶或二胡的女孩琴房侃大山。侃大山是最能消耗时间的。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功夫,放风的时间就到了(我习惯在“晚自修结束“和”放风“之间划上等号)。我的神经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拉着身旁的女孩纵身就往夜宵的火堆里扎。木瓜糖水,番薯糖水,马铃薯糖水,牛奶汤圆,干炒牛河,湿炒猪河,牛腩汤面,馄饨汤面……品种多样的食物让人心花怒放眼花缭乱。
除了吃以外,女孩子的琐碎日用品也是要买的。好象一些小发卡,润唇膏,小瓶香水等等。当然如果我回家向母亲要,她一定会给,但是通常不合心意。为了合心意,只好悄悄地从伙食费里扣除。之所以要悄悄,是因为,母亲向来不赞成学生在伙食以外的消费,她曾摆明车马地对我说过,伙食以外的开支,跟她说,她替我解决。
如此的好日子顶多只能支撑到星期二。星期二一过,我马上便被迫成为节俭主义者。因为到那时候,我的伙食费已经严重超支了。剩下的钱,如果按最正常的消费(一日三餐在食堂吃,夜宵删除,任何消费删除),充其量也只能维持到星期三晚上或星期四的早餐。窘迫潦倒一词突然从不可知的地方嗖一下跑出来不怀好意地朝我点一点头。我的天!
但是学音乐专业有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就是从学生年代开始就可以赚外快。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找我去酒店或酒吧拉琴。碰上运气的话,三天两头就来那么一遭。一个晚上,便宜的能挣到六十块钱,可观的则有一两百块钱。那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的日子。
但这样的好事情,不是每个星期,都能遇到的。
所以再接下去的日子,到了星期四下午,我就得经历饿肚子这必不可少的一环了。星期四晚上,侥幸的话,或许能熬过“看别人吃饭自己净流口水“这一幕。但是一到星期五,我就只能硬着头皮问同宿舍的女孩借钱吃饭了。有时候实在开不了口,干脆上完课便径直回宿舍躺倒在床上。等到哪个好心的提着饭盒兴冲冲回来,看见我躺在床上,就会问:没钱吃饭了?我先借点钱给你吧。都中午一点钟了,不吃饭怎么可以呢?于是我便乖乖的捧着这珍贵的友情到楼下的小卖部买速食面回宿舍,因为饭堂这时候已经打佯了。当我手捧饭盒嘴含面条的一刻,我掏心挖肺不无感慨地对全宿舍女生大喊:我真是很幸福啊,有面条吃!
那时候娱乐消遣也是有的。卡拉ok和disco是很少去的,因为对那时的我们而言消费较高。偶尔去一次,必是疯疯颠颠的大闹一场。我们通常是看学校旁边影视厅里五块钱一场的文艺电影,或者去附近的书店买自己喜欢的书看。再就是买一包烟躲在琴房或宿舍里吞云吐雾“为赋新辞强说愁”一番。总是精神生活占主导地位。至于通讯工具,在高中的时候,call机已经风行了。用自己赚外块的钱凑了好一阵,才买到一部。但是手机,是在毕业以后,才有的。
纵观那时的同宿舍女生。没有谁的日子能象我那样过得摇摇摆摆颠三倒四的。她们通常比较节俭,懂得计划,即使再没计划吧,也不至于象我那样手里拽着那丁点儿钱就勇往直前,总是有点顾忌的。
上了大学以后,我的经济情况有了好转。一来因为有了固定的私人学生,二来因为学院的课很少,可以经常回家蹭饭吃(附中的时候住宿生是要受到严格管理的:早上做早操,晚上在锁上铁门的楼层里进行,宿舍熄灯前得经过值日老师的查点检查。但是大学不需要),三来找我赚外快的人多了起来,那种窘迫潦倒的日子便渐渐地离我远去。
但是总是忘不了那样的日子,那种很容易被窘迫潦倒啪一下捶倒在地便痛苦难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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