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tev.lee(冷凌弃)
整理人: spiceqi(2002-11-02 14:37: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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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半多车到了王村。
在工商所的后院解决了问题,我一身轻松地在镇口问路。
“猛洞河?你是要去火车站还是哈尼宫?”慢慢游师傅的话问的我更加糊
涂。后来我搞清楚所要去的漂流是在哈尼宫下水,需要先在旅游公司买票然后才能去哈尼宫,“今天下小雨,不一定能漂,”司机启动了车子说,“一个筏子要十个八个人,没得旅行团或者游客少都漂不得。”
我上了车问,“那我怎么能知道今天能不能漂呵?”
“不好讲,”车子走了三五十米,司机大声叫住一个街上正拎着些水果走的女孩,“小何,今天漂流有没得?这里有去旅游公司的想问下嘛。”
女孩停下来打量着我,脸上浮出些笑意“我还没有到公司嘛,不晓得。”
看着她黑色的长发和凫色的薄毛衣,想起好象她刚才与我是坐同一个车来王村的,我问,“您是,漂流公司的?”
“我是属于旅游公司的。”
“那上来一起去吧。”我让她也上车来同行,一边打听情况。
一般猛洞河漂流在五月至十月是旺季,河水湍急气温暖和,其他月份和雨天都不太适合,但是如果有旅游团来或者散客较多,而且天气并不是太冷或下大雨,筏子也能下水开漂。小何说头一天好象经理安排车队说今天有团来,“那样你就可以随着漂了。”她撑开手中的袋子:“吃猕猴桃吧,从家里面带来的”。
我伸头看了一眼,还挺大的,不过看上去有点青。
“不了,谢谢。”我也不知路有多远,谢完了还有点尴,不知说什么。
“自己家里种的?”
“不是,我回家时家里面买的。看我喜欢,出门时妈妈给装了一些。”
“哦。”我想了想问,“你是和我一个车来的吧?”
“是啊”她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坐在最后面一排,‘你蛮斯文的嘛’。”
我想起在车上的狼狈,也笑了。
她问我还准备去哪里玩,我说想去拍芙蓉镇的石板街看看,然后根据漂流和途经这里去长沙火车的情况再定。
经过几个陡弯,车子到了江边的旅游公司,院子里有几辆空调大巴,上面写着“湘西猛洞河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我付车费的功夫,小何先去办公室帮我打听当天的漂流情况,等我进去时,看见她和一个女孩在剥着猕猴桃边说笑着,然后对我说,“还好,今天能漂。这里有火车时刻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说着就出去了,水果都放在桌子上。
只有每天早上才有全程漂流,而且最近来的团都是半漂,我只好买了半程的漂流票。漂流票价已经比2001年版的《中国自助游》里所注明的90元上涨了,加上保险费以及到哈尼宫的往返交通费一共134元,售票的小姐告诉我十二点半来公司上车前往漂流地。然后我查了一下途经的火车,经过猛洞河车站的每天有下午2点、2点40,晚上11点和上午10点多的。我往外走时,在门口碰见了开班车姓蒙的师傅,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是个整洁而颇有官相的中年人。我把摄影包和三脚架取出后把包放在客车的前座上,蒙师傅点燃我递过的白沙香烟锁上车门下车,“你放心去玩,吃完饭12点半以前来就行了”。
蒙师傅问我是否订了房间,我说还没有确定晚上是否留宿王村。“不住没关系,可以先看看嘛。”老蒙热情地说,“我弟弟就有旅馆,新搞好的,空调彩电卫生间24小时热水,带餐厅的,很不错,你要是去可以便宜一点。”因为离着近,我就随他去看了看。路边的三层小楼,装修果然很新,宽敞的大厅有七八张圆桌铺着整洁的餐布,靠墙一长排玻璃缸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游着很多江鲜海鲜,大厅还有枝型吊灯卡拉OK,地板铺着新瓷砖,客房的条件也正如老蒙所说。我告诉他如果下午玩的开心就在这里开房间多待一天,如果不好玩就坐夜车离开了。我的行程常随境遇心情和身体条件而定,比如原定在湘西州首府吉首待一两天,结果从凤凰坐车到吉首,进城后一路建筑满落黑灰、沿街垃圾遍地的市容使我当时决定取消游览计划,在长途车站内直接坐上了去永顺的夜车——然后就发生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我谢了蒙师傅背着包离开,忽然想起小何还叫我等她,就回到了旅游公司的院子,果然看到小何在院子里和一个开慢慢游的说话,我走过去,她才悠悠的过来,“你怎么安排?”,她问。
“先上石板街,再转转,在12点半以前吃了午饭赶到这里就可以。你呢,要上班?”
“我不坐班。这样吧,我带你去。”
“哦?好啊”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有点没有思想准备。
“不过我11点多要回来。”她说,“你看现在几点了?”
我抬腕看了一下告诉她,十点十分。
出旅游公司的院子上了陡坡,我看见西边不远处山坡上有个城楼似的灰色建筑,就问那是什么。小何摇了摇头,“最近修的什么东西吧,可能是旅游景点。”
见我兴致挺高,小何就领着我往西去,一边说:“这边也可以走到石板街。”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聊天。
“你家不在王村?”我问,
“在永顺。”
“那你对这里很熟吗?”
“家里在这里租了几个柜台,卖些纪念品呵土特产什么的,有时我也为旅游公司做做导游。”
“哈,导游还不了解本地的建筑。”我开玩笑。
小何抬头看了看山上那城门楼,“好象盖了很久了都没有盖好,没有开放,”她认真地说,“我也没有来过。”
她一边也随口问着一些我怎么自己出来旅游什么的闲话。
小何走在前面,大麦町才认真些地观察她,从车上到现在一直没有仔细看她。
我一向不太喜欢盯着陌生的人,何况是女性。避免交汇的目光倒不是心怀鬼胎,只是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也觉得那样不太礼貌——不管什么样的所谓美女,我想即使有天在街上Maggie也会保持淡然,那也是给他人一分从容。这里多说几句,走过的二十多个省市区经历过的十几个民族里,我发现就属咱们汉族人比较喜欢围观,别说偏远地区,就看看身边吧,只要发生个车祸殴斗什么的保准平地冒出满大街的闲人抻脖儿张望互相打听。在有些景区,不光孩子盯着披挂方言全然不同的游人看,夸张点说有的大人也放下手里忙着的活计伸着舌头张着嘴端详你,能理解那不是故意失礼,只是这实在让过客感到被注视的浑身不舒服。大麦町觉得,旅行中一个值得回想的地方,除了美景佳馔以外,当地人定须拥有平和友好的性格及不卑不亢的态度——人际对视的目光或柔或恶,给行经者留下的感受大相径庭。以这次湘西之行为例,对所见的苗族侗族都印象甚佳。记得在凤凰县江山寨赶苗集,曾喟叹苗民生活清苦,因为当地崎岖贫瘠的大山无法给老乡们提供更多的出产换钱,据说多数苗民家庭年现金收入不足千元。该数字系道听途说,属实否未经调查,但我亲见精瘦的苗家汉子们几十里山路挑来的黄澄澄烟叶,一担两捆几十斤,烟草站只给付两到三元。下午近散集时,有些因等级不够而被公家拒收的男人守在烟草公司门前,继续耐心地兜售着烟叶,每担只开价一元五角;集上的食品衣物土产药材也价廉的令人惊异,个头很大的猕猴桃和柑橘,每斤开价只三到四角。但苗民依然保持乐观淳朴的态度,既不过分热情,面对镜头也落落大方。反之,湘北常德给人留下难忘印象的,除了站前欧式风格浮华矫饰的大型广场,就是常德男人的小胡子和粗野跋扈的神情,接连遭遇眼见的几场当地人吵斗,使观者都无端地生出一股戾气,我怀疑他们天天的主食是否辣椒烩枪药,也似乎理解了为常德安乡人张君成长所提供的,是些什么土壤和肥料。
小何大概有二十三、四岁,长着当地人不多见的瘦高个子,长的有些象唱《我的1997》的歌手艾敬,鸭蛋型的脸上轮廓清晰,有浅浅的红晕。她披肩的长发并不是很浓密,淡淡地修过的眉毛下有一双褐色双眸,安静恬淡。三停比例匀称,鼻梁细而直,只是下唇有些偏厚。她肩架不宽,身材瘦削,上身穿件凫色的薄毛衣,胸前有些细碎的图案,肩上挽了个乳白色的方包,下身穿了条发白的牛仔裤,一双深色的中跟皮鞋。
登上去要上两段不长的台阶,石阶上杂乱地丢弃着建筑脚料和一截截的短木方,路边草长的很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黄色小花艳艳地开着。
“你的衣服搭配得还不错”,我随口说“挺适合你的——要是能扎个丝巾换上裙子就更漂亮了。”
小何回过头说,“你有研究?”
“没有没有”,我说,“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与个人的形象设计有些关系。耳濡目染,知些皮毛。”
“说说看。”小何挺有兴趣。
我一边和她爬着街梯一边聊着。
根据自身的身高、体形、轮廓和个性,女性服饰外型款式可以大致分直线型、曲线型和一部分可直可曲型。曲线型内有浪漫、优雅款;直线型内有古典、时尚款;曲直兼容的有戏剧和自然款。根据自身发色、肤色等综合因素,有种国外理论把人分成几个系列的色彩类别。每个人可以在被确定的风格款式和色彩类别内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外在形象定位。
“那我属于什么款式?”小何饶有兴致地问。
一边停下脚步端详着说,“我倒不是专业做这个的,”我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和她类似的模特,“你外型轮廓清晰,头发有些褐色,再综合性格特点,我建议你定位在‘优雅’款式。”
“‘优雅’款是什么样子?”她问,我们爬到了楼梯尽处,果然城楼门紧锁,趴在大门缝看看,院子里面堆满杂物。回身,小镇尽收眼底,一条大河穿过王村在前面转了个大弯消失,上面有木船在江心行驶。错落的木楼和青瓦建筑,在雨后隐隐发出亮色,远处造型简洁古朴的石桥下有白瀑倾洒。
我打开摄像机取了几个镜头,“简单说‘优雅’款就是以装扮来营造温柔雅致的氛围,是一种不太夸张的女性化风格。”
“哦?”
“我试着举个例子来说吧,中长发,可以卷些不太大的波浪;服装选择线条柔和的裙装;面料可以选软的或带些褶皱的;饰品强调女性化但不要太夸张,丝巾耳钉戒指胸花都可以尝试呵,”我关了机器收好,“我个人觉得,珍珠饰品是很适合你的。”
我走到草丛中折了些野花,一边继续说,“鞋帽可以选择软薄、中高跟的;皮包也可以选些流线、雅致而且质感柔和的。提供一个原则给你参考:所有粗糙沉重、男性的、孩子的感觉都不适合你。”
“那化妆呢?”
“协调干净的妆面,”这个我还真没有研究,“根据环境需要可以略为华丽些,可以尝试着突出女性化的睫毛——你可以多选择几种妆面试试,我对化妆了解不多。”
小何笑了,可能也觉得这有点难为我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你呵,一定见到过很多靓女喽,你觉得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最漂亮?”
“——从容乐观,随时都能找到生活乐趣的,”随手把野花松松地扎了一把,蔟蔟娇艳的黄色绽放在绿油油的枝顶。我从草丛里转回来把花交给小何一边开玩笑,“哪怕在这荒郊野岭上。”
小何接过了花束说“谢谢”,挺高兴的,“我问的是女孩子的形象。”
我们一边下山一边聊着,我说:“人有外在的美丽和内在的魅力之分,所谓赏心悦目和如沐春风。我个人觉得呵——先天能够外观端正体形匀称,那就是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美了;举手投足、风度气质则需要后天的修养。不能要求每个女子都长得赏心悦目大饱眼福,但她可以通过努力把自身修炼得优雅自信,令人如沐春风。”
“呵呵,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样的装扮才好看。”
“我想那要看时间、场合和自己的身份”,我们穿过一条窄街我们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芙蓉镇石板街,小何说电影《芙蓉镇》就是在这里拍的,我看了看门牌,上面写着“南合街”。我一边继续着聊天,说自己只能提供些大致的原则,我个人认为外在的美有两种表现形式,协调和对比。“协调”是指整体装扮呵、面料做工呵、饰品选择呵、色彩使用呵使整个外型风格一致;“对比”则是通过局部变化形成反差,塑造自己与众不同的独特个性。
她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或理解,或者插几句话介绍些当地的情况。
和小何聊天是个让人挺放松的事。她并不多话,却总有些话题,有些时候听得认真,有时似乎不太认同我的意见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纠缠着争辩。虽然只是漫游邂逅,倒有一种毫不陌生的亲切氤氲在两人之间。
芙蓉镇石板街已经被改造破坏了不少,盖了一部分青砖的楼房,街面的旧石板也被翘起铺上了崭新整齐的石块。天又开始淅淅漓漓下起小雨,我撑开了伞,小何的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了一个M998接着电话。
“有客人到了,我得走了。”她接完电话问我,“你下午漂流完,还要去哪里?”
“看情况,如果不累的话会住在公司蒙师傅弟弟的旅馆,明天去江那边的渡口,刚才看见那个摆渡的木船挺好玩的。”
“哪个老蒙?”
“开大巴的司机老蒙呵,旅馆是他弟弟开的——如果很疲劳的话,下午漂完就直接坐晚上的车去长沙。”
“见不到了呵。”
“有可能啊。”
“那先祝你一路旅行愉快!”小何笑着摆摆手离开。
“谢谢何导游!”我也招了招手,一路挺开心的。
“我的名字叫‘晓荷’!拂晓的‘晓’,荷花的‘荷’”,晓荷转身停下来解释说,“谢谢你的花。”
她举了举手里的花束,沿着屋檐下走开了,背影袅袅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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