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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屏除丝竹回真向俗——读《书缘·情缘》
发信人: kfr-36g(机手石宝LCT)
整理人: yerk(2003-03-24 22:40:10), 站内信件

   读恺蒂在英伦写的文字,不觉已有十年光景。不用说,这十年里头,中国的变化很大,读书人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以前是要透过她这重纱窗,一窥外间的欧风美雨酒绿灯红,如今,再不用影影绰绰地张望了,风雨自动刮到门前,中国人有了自己的珠箔飘灯,对域外种种,便少了几分猎奇的促迫,多了一点平视的从容。
  回过头来看恺蒂十年前的文章,读她那本《海天冰谷说书人》,不难发觉当中的少年意气,她那经过细心锤炼的趣味、那如数家珍、毫不见外的悠悠情怀,曾给我们的阅读打下一个底子。因此,恺蒂文章之可贵,不在于她带来了多少文坛消息、讲述了多少当地掌故,而在于她的趣味与情怀,在于文章后面的这个人。
  人,是要变的。眼下恺蒂将近年来的文章结集为《书缘·情缘》一书,翻看之后,自然会觉出她的变化。当然,她还在谈旧书与新著,谈吴尔芙和奈保尔,谈英格兰草坡上的野草闲花,但是恺蒂也开始关心书本之外的东西,热门影片、时髦节目、本埠新闻、社会运动,甚至政坛消息,纷纷奔来笔底。
  文人心境的变换,我们平素总爱用“收拾铅华归少作,屏除丝竹入中年”来形容,前面一句,于恺蒂或许是适用的,后面一句,就微有不同了。诗人本意是说,清静中年,无丝竹之乱耳,但我们到了中年,真能屏除乱耳之音的却是很少,只不过声音的来源由丝竹换成市嚣罢了。有的人为市嚣所湮没,琤琮之声不复闻。于恺蒂,则似乎不必有此担心,毕竟她有了那样的趣味与情怀作底子。
  《书缘·情缘》中的文章,我尤其喜欢《莫根的伤心事》这一篇。此文的结构很特别,它分成三大段落,到第三段落才揭开一直以英国绅士优雅典型自命的莫根先生原来出身平民家庭。“他太在乎了,他无法潇洒,从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和千万个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永远不会属于那个百分之一的阶层。他只是一个演员,扮演着一个角色,也许这致命的一天,他突然决定不想演下去了。”恺蒂对这个人物有很深的理解,因为她最明白雅与俗之间的张力。一方面,雅是文明的标志,是一种值得追求的境界;而另一方面,雅也意味着与真实世界的疏离,七宝楼台,拆下来不成片断。其实,如果我们不怕穿凿过甚,那么几乎可以说恺蒂本人也经历了对雅的反思,对少年多古味的逆反。该如何形容这种逆转,我想到的是章太炎所谓的“始则转俗成真,终乃回真向俗”,这里的真与俗,原没有高下之分,只是对人生之境的关注点有异。我想,恺蒂的文章与章先生的学术虽属不同领域,但“回真向俗”的过程却没有什么两样。
  大多数人本没有踏出求真这一步,所以便谈不到什么回不回的问题了。而求真、求雅之于恺蒂,正如昨夜的宿酲,前宵的余韵,偶尔兜上心来,就给作品平添了意想不到的层次感与穿透力。所以她可以谈《诺丁山》、谈《单身女人日记》,而我们不能谈,因为我们是“一说便俗”。
  或许有读者犹恋恋于恺蒂十年前的那种文字,无法接受她今日的风格,其实这倒与作者无关。天平的两端,一端放着“真”,一端放着“俗”,每个人的平衡点都有不同,可以更靠近“真”,也可以更接近“俗”。要说文笔,我觉得恺蒂仍是流丽天然,跟十年前一样,可是心境呢,你总不能要求人家一如止水吧。如今恺蒂离开伦敦,移居南非,那个在她笔下显得异常冷峻的国度会不会给一泓潭水带来新的波澜呢?人生的境界固然是在一步步深入,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却不过是在“真”与“俗”之间左右挪动罢了。我们乐得从恺蒂的文章里看见那微微的移动。
  (《书缘·情缘》辽宁教育出版社恺蒂2002年4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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